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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却说辛评，郭图二人尚未出的城门，就有一列兵马前来，二人驻马问道：“这是何故？”却见许攸上前道：“郭嘉出奔，明公大怒，故而命某点检人马去缉拿。”
辛评看了看城门，心里计较了一下，道：“既如此，吾等自当领命才是，不知子远如何计较？”
许攸便道：“某想着，这南门乃是离郭嘉旧寓最近，大抵他便是从南门出的吧？”
辛评颔首道：“说的有理，只是我们二人既已经到了南门了，不如就让我们去追吧。子远不若到西门去？”
许攸却道：“这是如何说来？”
此时郭图便说：“子远公，我们平素与奉孝也是好友，不忍他被明公责怪，有心劝他回来。但愿子远成全了我们的一点私心才好。”
许攸闻此，便点头应了。
因此上，辛评与郭图便各点心腹，出城去了。
再说郭嘉与鹿鸣二人出城后也不惜马力，一口气奔出了十来里地方才勒住缰绳，缓缓而行，但贪看春景，更慢走了几分，看见那芳草流水，碧树桃花，一行走，一行赞叹。郭嘉因搂着鹿鸣道：“久不曾亲近卿卿，只为少年心事，辜负了多少春光。”
鹿鸣侧过头来看郭嘉，看他虽是带笑的，只是总有几分黯然，便道：“你以前不看的，我替你看了，你现在要看，我便陪你。”
郭嘉听了这句，不由得心生怜爱，刚要俯下身来亲下去，才似蜻蜓点水一般，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道：“奉孝！”
这声唬得鹿鸣忽然变色，而郭嘉闻得是辛评、郭图二人，也在一瞬间正襟危坐起来，而后身手利落地下马，再扶鹿鸣下来。郭嘉回身看到二人颔首一笑，寻了个树系了马之后就领着鹿鸣上前见礼。
二人看到郭嘉来了，便道：“如此良辰美景，更有佳人相伴，奉孝好快活呀。”鹿鸣闻言，心内奇怪，悄悄地看了一下郭嘉。而郭嘉只是笑着，并不多言，话说难道你还想把把我喝醉了睡在胡姬酒肆中在我娘子面前说出来吗？？休想！郭嘉因笑道：“仲治、公则何来？莫非也来看这大好春光？”
郭图闻说，抚掌笑道：“某就说奉孝就是这般及时行乐之人，真真应了那句‘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豁达！”
辛评因诧道：“啊呀，奉孝，袁明公已命了人来拿你！你也不怕？”
郭嘉便笑道：“本来怕的，只是看到二公前来就不怕了。”这话说的众人都大笑了。
郭图让兵士铺陈茵席，设置几案，招呼辛评、郭嘉坐下，又命人烫了酒，切了带来的肉脯，装盘送上。鹿鸣也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郭嘉身后，为之斟酒。
酒过三巡，郭嘉放下酒杯道：“二公以诚待某，那么有些话某就不得不说了，望公莫怪。”
“哦？”郭图、辛评对视一眼，向郭嘉道：“奉孝且说来。”
郭嘉斟酌了一下言辞便道：“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①言罢长叹。
辛评勃然变色，道：“奉孝安得出其言？？袁明公待尔不薄，尔竟作如此背德之言！”郭图按着辛评亦道：“奉孝自去便是，何必作此污蔑旧主之语？”
郭嘉也正色道：“某岂是如此无德小人？实是心中忧虑之事。”说着又是一叹。
辛评扭头不听，郭图便道：“也罢，也罢，奉孝不必多言，日后保重！”闻得“保重”二字，辛评方回过身来，与郭图上前与郭嘉作揖告别。
郭嘉也起来躬身作揖道：“二公保重。”言语未毕，泪已沾襟，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得见；又再见时，不知相对时是何等情况，千言万绪，总在“努力加餐饭”一句罢了，正应了“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作别罢，郭嘉复携鹿鸣还乡，鹿鸣靠在郭嘉怀里，说着已经模糊了的上辈子看过的有限的诗文，颠来复去地说道：“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郭嘉含泪道：“卿卿何太痴？思乡方断肠呀。”
鹿鸣便抢白道：“那你为何如此难过？就是我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郭嘉颔首沉吟，到底带了些笑意。
二人不过半个月就已回到阳翟，盖因马极神骏，且兼鹿鸣缩地之法。郭嘉扶着鹿鸣下马罢，看着颓垣断壁、黍苗丛生②的故乡真有几分欲哭无泪之感，悠悠苍天，彼何人哉！他辨认了方向，牵着鹿鸣向旧宅走去，走到郭家庄前的池塘时，那马竟然化龙，向池塘跃去。
二人俱是一惊，鹿鸣心中感叹仙人造化神奇，而郭嘉无心及此，只是牵着鹿鸣走。穿过了那已经长满杂草的田地，来到了郭家旧宅，其颓唐荒凉之处，笔墨不能形容，唯有借古诗四句一坐描述“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③
郭嘉再也忍不住了，跪在门前，连连叩首道：“儿子不孝呀。”
鹿鸣也不敢深劝，也是跪下叩首，看到郭嘉已经有些倦了，方才道：“郎君且保重身子，若有什么，不说孺人在地下不安宁，就是我也要跟着郎君一起去了。”
如此劝了良久，郭嘉方才起来。二人入内，鹿鸣便想着垒起炉灶，而后向邻家借些锅鼎，煮饭做羹。只是鹿鸣方打了盆水上来，进去原来的厨下之处，就看到了一具烧的焦黑的骷髅在那里，吓得她一盆水都洒在地上了。
郭嘉闻声赶来，看到这般情景，忙问道：“可吓着了？”
“没有，这些年都看惯了，只是一时看到吓着了。”
郭嘉看了看四周，长叹一声道：“待上了坟之后，我们就进城吧。这里且留着，以后再说罢。”鹿鸣听得这句，心里也是难过，低低应了一声，就去洗手作羹汤了。
二人吃过饭，捧着贡品便往松柏冢累累处走去。到了坟地，郭嘉辨了辨昭穆，就领着鹿鸣到他父母合葬之地，跪下摆上贡品。鹿鸣恭恭敬敬地行了初见公母的手拜大礼，心中羞涩惭愧地想到，原来我只想好好照顾他，没想到嫁了他，孺人勿怪才好。当此之时，“近泪无干土，低空有断云”，贡品也只有麦饭村酿而已。
郭嘉祭过罢，回头看到鹿鸣尚合目祷告，便去握着她的手。鹿鸣睁开眼睛，看到郭嘉，也是一笑，心中安定下来。二人祭过剩下的祖先，方才动身离开。
回到阳翟城中，幸好辛评及郭图临别之时没有因为气愤而忘记了赠郭嘉两片金叶子，而鹿鸣也袖着些五铢钱。郭嘉便将金叶子都换做铜钱，先赁了个小宅子安置着，而后方才买写信报与素艳。鹿鸣也写信报与孝惠不提。
却说信去了之后不久，郭嘉到人市中挑选奴仆，想着整修旧宅。鹿鸣独自在家织布，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此时她身旁并无奴婢侍候，只好亲自去开门。
一开门鹿鸣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辆朱轮华盖车，而后就看到后面的丫鬟仆妇纷纷上前，簇拥着车中佳人下来。鹿鸣正在奇怪这是谁家贵妇走错门之际，就看见丫鬟簇拥中的女子正是素艳。
鹿鸣看到，脚一软又要跪下，但好歹还记得自己乃是此间主人，上前行礼道：“儿见过桂长主。”
素艳看了鹿鸣一眼，将手递与她搀着，而后便领着人进去了。进到屋内，素艳坐下后，鹿鸣方才上前行大礼。
素艳见鹿鸣如此恭谨，便笑道：“我这次来，却是专为了你们。”
鹿鸣闻言一惊，抬头看了看素艳，旁边的孝惠微笑点头示意，这是好事，不用怕。素艳接着说道：“你们还是早早完婚的好，都住在一起，自媒自聘就不好看了。”
这话说得鹿鸣脸色通红，低头不敢发一言，唯诺诺以应。孝惠看到鹿鸣这般，就笑道：“长主这分明是好意，何苦唬得小辈心不安呢？”
素艳就道：“不过说两句，你就心疼徒弟了。”说罢，就让鹿鸣坐下
偏生这时传来一句，“郭郎君回来了”，孝惠打趣道：“哪里是我心疼徒弟，只是怕到时候长主的徒弟心疼娘子又来找长主闹，到时候长主既心疼又心烦，那可如何是好？”
素艳听到这个，也忍不住了笑出声来说：“除了秋筠，就属你是个促狭的了。”众人说笑罢，看着郭嘉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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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①郭嘉大大的出道宣言，出自《三国志.郭嘉传》一字不删，一字不改。
②借用诗经《黍离》来表达那物是人非的苍凉之感
③出自古乐府《十五从军征》
提要中的请期指的是六礼之一，意为“（媒人）上门问（男方）迎娶（女方）的日期”
基友们一直要今天就出现婚事，好吧，总算出现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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