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却空

作者: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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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落石出


      “莫逆?那个贺默身边的护卫?”司寇夙砂为着当初旬阳城外与贺家主仆二人的交锋耿耿于怀许久,如今朝夕一提,他自然而然想到那个人。
      朝夕也是愕然,随即点点头。
      鸯廷想起当初在旬阳城的往事,对那个带着面具的护卫也有了几分印象。
      “为什么见他?”
      “因为他曾向我问过焚药之事。”朝夕有些扭捏,却还是说出了口。
      “你和那个护卫怎还会有联系?”沉雪有些怀疑。
      朝夕有些支吾,正纠结该怎么回答之时,却被司寇夙砂打断:
      “难道从当初旬阳城外就……?”
      司寇一句话犹如平底惊雷,旬阳城外的种种一下子又被翻了出来。当初司寇对莫逆就有所怀疑,只是最后他的手上并无中毒迹象,只好作罢。但是司寇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怀疑的根苗从未从心中拔去,如今朝夕再提起这个人,司寇一下子就想起初见的场景。倘若朝夕在旬阳城便对莫逆别有情愫,而后冒险掩盖真相救莫逆一命,只是少了中毒迹象,朝夕只需不做声他们自然也不能轻易查出个中猫腻……但这么一推,莫逆就是当初刺杀鸯廷之人!
      “朝夕,司寇的猜测可是真的!”鸯廷的语气也严厉起来。
      朝夕不经意朝后退了半步,咬咬牙,点了点头。
      “天呐!朝夕,你怎可如此糊涂!”沉雪早先听过这些旧事,怎料朝夕竟这么荒唐。
      “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不起大家,是我一时糊涂。”朝夕也有些哽咽,“我当时只是觉得他是日高之人,对我们有敌意也是人之常情,他的国和家是我们毁灭的,寻仇也是情理之中,既然我们没有损伤,他们又元气大伤,放他一马只是不想日后冤冤相报何时了……”
      朝夕见大家都不做声,心下着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考虑欠周,目光短浅!如今再说前事也没用,我必不会为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做伤害你们的事,你们要相信我!”
      沉雪见朝夕脸都涨红,虽心里有些埋怨,却也忍不得再去责备,无奈地说:
      “我们怎会不相信你。”
      朝夕的话一瞬间扭转了之前对于鸿述一事的猜测。其实鸯廷、司寇和端木早前或多或少都对当时旬阳城一事心存疑虑,事后也暗地里几番查探,却不料自那之后四下平静,再无风声,也只好暂时作罢。今日朝夕坦白,就算是给前事一个善终。
      “如果真如朝夕所说,这个莫逆必是日高余孽,妄图报复。若他和熙流毓联手,甚至可能有配庭帮助,其心昭然若揭,他是想借他国之力向照琮寻仇。”鸯廷淡淡分析道。
      “贺家恐怕也有问题。”司寇夙砂有些担心地补充道。
      “莫逆早已脱离贺家。”朝夕忙道,“虽说贺家经历日高帝国统治时期,但是毕竟是经商世家,这点头脑还是有的,贺家不早就向照琮投诚了么?莫逆是莫逆,没必要牵连太多吧。”
      “妇人之仁。”司寇夙砂语气略有不满,“投诚都可能是障眼法,难道你不知道宁可杀错也不能杀漏么?”
      “残忍!”朝夕气恼,“人命竟如草芥么!”
      “你不狠心,日后为人所杀也不要埋怨。”司寇夙砂并不介意朝夕的怒气,“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知?是了,你要知道这个道理旬阳城那时也不会做如此愚蠢任性的事了。”
      “你!那我的父亲还曾是日高御医,这么说我温家也极有可能是照琮的敌人,我现在还好端端站在你面前,是不是得感谢你的仁慈呢,司寇夙砂!”
      司寇一时语塞,随即笑笑,“你何须如此动怒?你与他们是不同的。”
      这下是朝夕愣住,正欲开口,沉雪却拉住她,“你俩别再为这些琐事费唇舌,司寇你也别再责备朝夕了。现在关键是莫逆,至于贺家,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暗中监视着。”
      “沉雪说的对,贺家的确需要观察,但莫逆才是我们需要集中极力对付的人。”鸯廷颔首。
      “此人心机之深令人发指。”端木俍语气渐冷,已起杀意。
      “莫逆。”鸯廷如同从牙间挤出他的名字,“痴心妄想。”
      “你们有什么打算?”沉雪有些担心地问道,她知道这或许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此人必诛。”端木俍似笑非笑,“只是我们也可以试试借刀杀人这一招。”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算是公平了。”司寇夙砂点点头。
      鸯廷微微眯起双眼。朝夕和沉雪心下都有些忧虑。
      殿外风声正紧。

      鸿述帝国。瑞阳城。宫内。
      最近成颢与葛迎轩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莫逆有些烦躁。他总觉得情况似乎有点脱离他的掌控。
      成颢和葛迎轩之前似乎查看了熙元的病历,也查问了熙元身边的贴身婢仆,甚至登门造访了熙琉璃,莫逆知道这些都很有可能成为他暴露的导火线,他所要做的就是在成、葛二人查出更多端倪前销毁证据,到逼不得已时,除掉二人也不是不可。
      想到这里莫逆觉得太阳穴疼得厉害,藏在皮肤下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他伸手重重地按捏着穴位,闭眼竟是满目血红,灼得他眼睛生疼。这样的情况已有好些时日了,心中藏着太多的事,夜不能寐,白日却不能有丝毫懈怠,莫逆缓缓睁开眼睛,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双手早已沾染了太多鲜血,让他闭眼见红,甚至凑近手掌都能嗅到腥气。
      他背负的罪孽偶尔让他有了错觉,他和鸯廷又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别人的性命。但是他又会马上反驳这个念头,鸯廷是摧毁了一个国家,而自己只是借助一个国家,流毓会是一个优秀的帝君,他只是让流毓更早地接触皇位而已。
      他与鸯廷是不同的。莫逆似乎无意识地呢喃着。无力地合上眼。
      “莫公子,帝君有请。”门外有人恭敬道。
      莫逆起身抖抖衣袍,便往内殿走去。

      “最近成颢和葛迎轩都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可能听闻了一些风声。”
      “这件事你知我知,风声如何泄露?”
      莫逆诧异流毓的回答,抬头一望,见流毓面无表情,心下疑窦迭生,只能默然。
      殿内气氛一时静默得尴尬,莫逆也不自主将呼吸放得低缓,他虽低着头,却能感受到流毓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流毓是怎么了?
      “莫逆,当初是你毛遂自荐来做我的谋士吧?”
      “是。”莫逆愈发搞不懂流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当初不过是个上士,被赐了国姓而已,竟能让你能慕名而来?”
      “莫逆自有选择效力之人的能力。”
      “那么,”流毓从座上走下,踱步到莫逆身前,“你为何选择我。”
      莫逆记得流毓曾多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是,他知道这次似乎和以往不同。
      “你没有身份,没有出仕的经历,我派人查过你。”流毓顿了顿,“却也只能查出你从配庭而来。”
      莫逆眼皮一跳,他当初选择先去配庭再来鸿述,便是考虑流毓若要查出他从照琮来,必然会顾忌照琮与鸿述的纠葛,没想到,流毓果然这么做了。
      “怀才不遇而已。”莫逆低声道,“所以希望做你的谋士一展宏图。”
      “好一个怀才不遇!你的确是一个好谋士,处事果断,心细如发,这些日子也多亏你的帮助。”
      “谢谢帝君赏识。”
      “你抬起脸来。”流毓淡淡道,莫逆闻言抬头,只见流毓清冷的望着他,看不出喜怒。
      “可是你的宏图是什么呢?”流毓悠然道,“我只知道宏图的另一种说法,是野心。”
      “莫逆不敢。莫逆的宏图便是帝君的宏图。”
      “我的宏图?”流毓好笑地望着莫逆,“我都不知道我想要得到什么,你又凭什么说同我一样?我只知道,我的宏图绝不是母亲的死,绝不是先帝的死,绝不是这个莫名其妙来的王位!”
      莫逆睁大眼睛望着流毓,流毓眼里流露出的恨意让他措手不及,有种不好的预感冒出来。
      “你很吃惊?不,你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恕莫逆愚钝,莫逆并不知帝君所言何事。”
      “愚钝?最愚钝的是我吧!”流毓骤然提高声调,“我甚至还派你去查探母亲和先帝的死因,甚至还派你去监视大臣们!我是何其眼瞎,竟叫凶手去查凶手!我真是太可笑了!”
      莫逆身躯狠狠一震,倒退了几步,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帝君在说什么?”
      “你还要同我装下去是吧!好,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流毓怒气四溢,拂袖转身,“那日成颢与葛迎轩向我坦陈,中间讲到他们怀疑我可能是凶手时,我虽恼怒,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环环的推测并无错漏,凶手不是我,那又会是谁呢?我想了很久,原来你也可以代表我的!”
      莫逆摇摇头,“帝君断不可偏信成颢与葛迎轩的胡言,他们所作不过是希望帝君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是么?”流毓缓和了口气,“我也想过会不会是我多虑了。毕竟这一切的发生对你而言并没有直接利益,我想不通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动机,便不可能行凶。”
      “但是人在做,天在看!”流毓伸手一指穹顶,“老天爷都不肯放过你。”
      莫逆见流毓从案几上抽起几张信笺,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写东西。
      “你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这背后一刀你应该不陌生吧!”流毓愤愤道,“我不知道你是为谁服务,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我们本应两不亏欠。但是,莫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我身边之人!”
      流毓的眼睛几乎张裂,血丝满眼,看起来甚是可怖,
      莫逆盯着流毓片刻,终于惨然地笑了笑,“我无话可说。”
      流毓强按捺住想要一刀劈开眼前这个人的冲动,厉声道:“从此刻起,你不准踏出你屋内一步。”
      “你不杀我?”莫逆说罢觉得不可能,“你必会杀我的。”
      “我自然会杀你,只不过不是现在!你若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就别怪我早送你进地狱!”
      “地狱何用你送?我从来就未曾从里面出来过。”莫逆低声笑道。
      “不用再胡言乱语了,来人,将他押回去!”
      流毓望着莫逆被人押出宫殿,心头又是愤恨又是疲惫,手中的信笺如同火烧一般灼疼他的手心。
      这封信。没有署名。成颢和葛迎轩各自在府邸收到一份,又会是谁?
      流毓极端厌恶这种被人操纵,被人控制的感觉,他之所以没有迅速处决莫逆,正是想看看“那个人”还会有什么举动。是谁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又有如此能力将事情查的这般清楚?而将真相透露给自己,“那个人”又会得到什么利益?
      真正的威胁远远没有了结,流毓知道,他还有很多要面对。

      莫逆被软禁在屋内已有好些日子。他自有方法与外面联络,掐算着日子,他行迹败露的情况,远在帘蜀的未央应该得悉了吧。反倒是到了这种绝境,他似乎比以往的时日过着更轻松,不需要担心稍微的差池而铸成大错,也不需要费心应付流毓,在等候未央回信的日子里,他竟然睡了好些个安稳觉。
      想想不免好笑,人之将死,却比一生都过得安详。
      窗棂有些窸窣动静,莫逆眼神一闪,轻声走到窗边。只是一只浅灰色的小鸟,极其不起眼,却是极为罕见的越更鸟,即使是配庭到鸿述这么漫长的路程都难不倒它,这是音息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他迅速从鸟爪的小筒里抽出信笺,薄薄一张纸而已。
      “辛苦了。”莫逆难得出声,思忖了片刻,他想最后知会音息一声,不过最后他还是将鸟儿赶走。
      何必再打扰音息呢?他早已放弃了自己。
      莫逆攥着未央写来的信,面色冷峻。未央娟秀的字体因为写得快而有些潦草,一句“未欢顿首”已然让他明白了她的选择。
      莫逆很庆幸未央的选择与他一样,也为妹妹舍弃他而感到有些遗憾。他们达成了一致,他绝不能透露未欢的秘密,也不能透露流毓的。
      未欢顿首:惊闻莫逆遭擒,国事难成,危情日笃,流毓酷甚,吾不患己身而忧尔难,临纸催绝,不知何言!
      白日没有燃蜡烛,他在自己房内亲自点起一支,点燃了信纸一角,那些字句随即吞噬在火苗中。他没有扔开燃烧的纸,火焰烧上了手,舔吻着他的指尖。
      他记得被火灼烧的感觉。
      那日日高灭国,他独自撑剑殿堂,那照琮的鸯廷便是点了一把火,生生烧毁了他的半张脸,在身上也留下了大片的伤痕。
      那熊熊烈火且不顾,这一点点火苗算得上什么?
      只是那字字句句都被凿进了心里。国事难成,危情日笃。流毓一定惊异于为何我要毒杀他的舅舅,熙元。他一定痛心于我剑杀了他的母亲,熙琳琅。他一定痛恨我将他置于这不仁不义之地。
      流毓,你是王者啊,你是复仇的唯一希望啊。
      你知道吗?
      莫逆咧开嘴角苦涩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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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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