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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有归
“不用三思了,这丫头我很满意。”百里宜醉笑着,“既然是你收养的女孩,我更是放心了,不如我就向你借个人情,把这丫头接过来如何?”
“微臣不敢。”陌疏禅本是神色紧绷,望着百里宜醉巧笑言兮的模样,神色也是缓和了一下,低头答道。
“未央。你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呆在这里咯,还不谢谢陌大人?”百里宜醉把未央往陌疏禅那儿一推。
未央定定的看着陌疏禅,她实在不能从他脸色中读出什么,只能支支吾吾的说:
“陌……陌疏禅。对不起啊。”
“呵。”百里宜醉轻笑出声,“连个小丫头都直呼你名字啊。”
陌疏禅也是微微一笑,顾不得未央诧异的神色,说:
“微臣有些话想要单独交代她,望陛下批准。”
“去吧。别趁机把她偷偷带走就好了。”百里宜醉一挥手。
陌疏禅和未央都是无奈的一撇嘴,微微俯身退出了殿外。
望着他们转身离开的背影,百里宜醉嘴角微翘,真是有趣,这下有好戏看了。她早就得知未央是陌宅里出来的人,听暗报说平日陌疏禅也会指点她功课,看来是师徒关系,这也难怪似乎查不到未央到陌宅之前的底细。不过,陌疏禅的弟子为何会只身一人跑到漠周?又“意外”为自己所救?又这样始料未及地在自己跟前和陌疏禅重遇?难道这就是天意使然?
天意。她心里暗自想了想,是个好词。天的旨意,解决什么问题都不会过了分寸。
毕竟是不告而别,未央还是觉得有些理亏,低着头不敢出声。
陌疏禅俯视着她,只近半年未见竟然觉得未央长大了不少。适才看她的眉目间添了几分少女的灵慧和知理,而今低头沉默着的她,却又好像回到了初到陌宅的那个文静有礼的年幼帝姬。
“你莫忘了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他先开口,声音冷淡。
“啊?”未央抬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以卵击石,其果必哀。”他顿了顿,“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未央分辩道,“我也说过,我只是想弄明白事情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到帘蜀来,为什么要到百里陛下身边,难道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么。”他眉宇间划过了一丝烦厌。真是他看错,其实未央她只是一个我行我素的皇家娇公主?做事不懂得三思,罔顾后果,连最起码的趋利避害都不懂的。
未央皱着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陌疏禅。她不悦于他瞬间闪过的轻蔑和厌烦,于是更加尽力的想要解释清楚,化解他的误会。
“这么说,你是下定主意要在这宫里待着了。”陌疏禅食指轻轻摁住太阳穴。世间诸多巧合,怎么都撞在一个人身上,他全然怪罪未央似乎也太冤枉,但是罪魁祸首还是一意孤行要离开陌宅的未央,想到这里,陌疏禅
“如果你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就和你回去,这里本也没什么好待的。”她轻轻耸肩,偷偷撇了撇嘴,又在他发现之前恢复一脸平静。
“那你还是待在这里好了。”陌疏禅面不改色的起身,“百里陛下已经开口要你留下,若是我将你带走岂不是驳了陛下的颜面?”他又道,“况且你在这里受陛下庇佑也算安妥。”
“陌疏禅,你就是怎样也不肯告诉我了。”未央也忙忙起身。他原来宁愿把一个有“狼子野心”的人放在自己的帝君身边,也不愿意费那么一点点口舌与她多说两句话么。
“我是觉得没有必要。”他皱眉。
“这没耗费你多少精力吧。”未央不满道。
“做没有必要的事情,就算一分一毫也是浪费。”陌疏禅瞟了一眼未央,起身欲离。
“在宫中不比陌宅,为人处事都得多费神一些。自己选的路,便要好好走。”
“陌疏禅……”未央还想说什么,却被陌疏禅渐远的背影堵了下来。
什么嘛。
她气鼓鼓的回到殿上,宜醉正捧了茶,靠在龙榻上合着眼睛品茶。
“回来了?”她不动声色的问。这小女子一定是生了气,不然怎么平日里走路声音几乎不可闻,今天近似于跺着脚了。
“嗯……”她应道,表情还是愤愤。
“他怎么惹着你了?”她笑道。
“未央哪有这份资历让陌大人费心去惹。”何止惹,他简直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她不置可否,“他便是这样的人,未央为了别人的脾性去生气,只有气坏了自己。”
“陛下也被他气过?”她诧道,片刻便意识到了不妥,“诶!陛下,您瞧我没遮没拦的……”
“无事。”她吹了一口茶汤,“他把全天下他认识的人都堵遍了。别人气都憋在心里呢,未央你记着,你不出头,自然也有忍无可忍的人会出头替你教训的。”她道,笑意荡漾开来。
“陛下……”她困窘的眨眼睛,“陛下这话……到底是在说什么?”
百里宜醉笑出了声,留她一人困惑不已。
不过未央自己先放弃了深究,“陛下,那我还是下去了。”
宜醉挥了挥手,“接下来也没多少事情,你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吧。”
“是。”她低头应道,退出大殿。
陌宅。
“先生回来啦?”三月忙打理起茶几,沏茶奉杯。
“先生。”闻声而来的观镜和孟湘也都恭敬地站在一侧。
“三月,把奈若叫来。”陌疏禅抿了一口茶,吩咐道。三月点头便出了花厅。
孟湘眼神随着三月飘了一下,随即转头询问:
“先生可是有了未央的消息?”
一旁的观镜眼眸一抬,也是注视着还未回应的陌疏禅。
“嗯。”陌疏禅淡淡应了一声,又啄了一口茶。
“陌疏禅,你找我?”不一会儿,奈若便小跑了过来,后头跟着三月和七月。
近半年过去了,奈若先是由着未央的迟迟未归而着急难过,再到现在竟然恍若一下子长大了似的沉稳了些,虽然眉目间还有未退去的稚嫩和俏皮,却也不再是当初的毛手毛脚的莽撞。
奈若偏喜白色小碎花的布缎,三月便总是替她挑些素雅却淡淡染有小彩的绸布做衣裳,先前还说奈若一个小丫头穿的这么素雅显得老成,久了大家也觉得奈若竟还是穿着这样的衣裳好看,不同于陌疏禅雪白的清冷,奈若的素白多了几分纤尘不染的纯净。
“奈若,我有未央的消息了。”
“什么?真的么?姐姐在哪里啊?她还好么?我真是想死她了,你把她带回来了么…”奈若一下子好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无拘无束的小丫头,直冲向陌疏禅,扯着他的衣袖连珠炮弹似的发问。
奈若与未央分别了太久。她好几次在夜里看着未央睡过的床榻依旧是空空的,而委屈担心得落泪。不长不短的半年,在陌宅众人的宽慰中她似乎有些明白姐姐为何那么执着,而少了姐姐庇佑的奈若年龄虽小,却也慢慢有了自己的看法。对于姐姐久去未归的事她说不上赞同或反对,她偶尔想,可能自己永远也没有姐姐那般孤勇。如今突然听到关于姐姐的消息,奈若也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和激动,压制下来的对姐姐的想念也一下子占据了她的脑海。——现在的姐姐,是什么样的呢?
陌疏禅轻笑,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安静一些。一旁的三月和七月也是欣喜,都看着陌疏禅,等待着他开口。
“未央很好。但是她有事情要做,所以暂时不回来了。”他略微想了一想说辞,最后决定含糊的应付过去。
“不回来了?为什么啊?我能去看看她么?”奈若不解地问,她只是想快些见到四姐姐,可是四姐姐难道是不想见她?
“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暂时不回来了。”陌疏禅摸着奈若的头,“现在奈若还不能去见她的。”
“为什么……我要见姐姐嘛……”奈若一听还不可以去见姐姐,眼眶微微泛红,瞧着马上就要落泪了。
“奈若听话,那地方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去的。”若是进去了,指不准何时才能出来。陌疏禅已经放任未央留在那里已经是无可奈何,那么,奈若无论如何都不必再趟那浑水了。他在心里苦笑。
“那姐姐是不是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所以奈若不可以去?”奈若担心的问。
“……不危险。”陌疏禅微微一怔,还是柔声安慰。
“那就是要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才能进去咯?”奈若又问。
“……是的,要很厉害的人。”陌疏禅也不大明白奈若莫名其妙的发问,只是照着她的问话,一句一句的回答。
“那就对啦。四姐姐看过那么多书,一定很厉害,所以她可以进去,我平日总是贪玩,看的书也不如姐姐多,所以不可以去,是吧?”她一拍手掌,方才还几乎要落泪的眼睛立刻笑成了一弯美丽的新月。
陌疏禅哑然失笑,奈若这丫头还真是不同常人的思维,不过也就顺水推舟了好,省得她再想七想八,也烦他再想托词。
“那我从现在开始就要多多看书,很快就可以去见姐姐了!”奈若从陌疏禅身边跳开,冲一旁的孟湘和观镜道,“孟湘哥哥,观镜哥哥,以后你们要多帮帮我啊!”
孟湘微微颔首,观镜仍旧是恍若未听见一般。陌疏禅看着急急忙忙跑出去的奈若,嘴角微扬。
三月正准备出去找奈若,心里又好像想起什么,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孟湘抱着一沓书出去了,陌疏禅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开口道,“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她没有死?”
无人应答。观镜沉默地立在他的身后,表面平静无波,背却一下子僵直起来。
陌疏禅继续道,“轨道天定,只要旁观便可。若硬要人为改变,”他抬眼瞥过他沉默的身影,意味悠长地缓缓说道,“后果不是你一个人能承担得起的。”
“……陌大人如何得知。”
他略微一笑,“我还知你是如何买通了地痞流氓,把她送到了如何不堪的地方去。”
“陌大人!”他低低道。
“好在她命数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大人,观镜是……”
他轻轻截断他的话。“你私窥天命,知道未央星象有异,并非多福之貌,你一心效忠帝君,决心先除去我陌疏禅擅自收留的祸账,是不是?”
“观镜只为帝君,不管其它。”他从牙缝里憋出字来,冷冷的,重重的。
他浅淡的一笑,“蠢货。”
“陌大人!”他警告一般的低喊他的称谓道。我今日唤你一声陌大人,纯粹出于对帝君的效忠。你不要据此辱人。
“你我虽非同门却也算同道,命理之事本就难窥其中玄妙,你明知如此却依旧随意决断他人生死,比草菅人命的恶徒还要可耻。是福是祸,是你能掌控得了的么?”
“观镜自明技不如陌大人,但观镜有自己的立场和判断,陌大人不理解并不代表观镜是错。”
“冥顽不灵,空有一片丹心又有很用。”
“道不同不相为谋,观镜在此不过是职责所在。”观镜低头掩去脸上的愤愤。
“罢了,各司其职倒是实话,我不过是看你跟我多年,劝你一句,天命有归,岂是人为。不要以为自己比常人多知命理一分就能妄为。”他微微一顿,“你可知未央她现在在哪里么?”
观镜默声,他方知他计划落空,怎可能知道未央的下落。
陌疏禅唇角一勾,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她现在就在帝君身边。”
“什么!”观镜全身一震。
“未央她现在就呆在帝君身边,学习如何去做一个她的好女官。”他缓缓道。
天意,这才是天意。任你百般算计,有些事却还是是无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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