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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看着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小母狗,韩嘉仪的心犹如浸泡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中,除了彻骨的寒冷,还有一丝无奈绝望。这已经是她这个月在狗贩子强森的手中救出但最终重伤不治的第六条狗,而且它还有着一个半月的身孕。
她无力地撑着手术台,心如刀割,不断地无声质问这些丧心病狂的猫狗贩子为什么要将这些可爱的小生命送上人类的餐桌,这还不够,为什么还要将它们折磨致死?这些人何时才能明白,动物也有着生命,他们也有生存的权利。
不知道她还能帮助几只可怜的动物免受虐待,今天动物救护站的人已经跟她明说了他们没有能力再受理她的举报,因为上面已经有人对她下了禁制令。
韩嘉仪默默地收拾着散落的手术工具。小母狗的尸体已经被她收入冰柜,她打算明天把小狗的遗体送去火化,好好地安葬。这些小动物在她的眼中比人类更可爱,猫咪善解人意,狗狗善良忠贞,不似某些人类那么残忍冷酷。
韩嘉仪的母亲在她六岁时丢下她离家出走,几个月后父亲再娶,不久就有了弟弟。从她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是家里多余的那一个。父亲和后母心情好的时候,她是个透明人,要是他们心情不好,她就是他们的出气筒。对于这样的待遇,韩嘉仪从来没有抱怨过,年幼的她早已明白,抱怨和反抗只会带给她更多的不幸,在她有能力独立之前,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而在她孤独寂寞的童年里,一只被她唤为小黑的流浪猫给她带去了温暖和快乐。
韩嘉仪在离家不远的公园里发现了这只在垃圾桶里找食的小黑猫。连着好几天,她都看见小东西耷拉着两只耳朵在垃圾桶里有气无力地扒拉着垃圾,偶尔看到一块发霉的面包都会开心地啃食起来。
同命相怜的感触让韩嘉仪无比心疼弱小但却坚强的小猫,相较之下至少自己还能保障温饱,有家可以回。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韩嘉仪都会把她在学校领到的营养午餐中两小片新鲜的面包省下来,放在垃圾桶边。几次之后,聪明的小黑便辨认出了那个好心给它食物的孩子。每个傍晚,它都会蹲在垃圾桶边等她,一见到她,它就会竖起尾巴用猫身不停地蹭她的小腿,喉间发出愉快的咕噜声,然后尾随韩嘉仪到她的家门口,目送对方进门后它还会在门口小坐一会儿再跑开。颇通人性的小黑跟了嘉仪几日后便觉察了她在家里的处境,于是找了院子里最偏僻的一处住了下来。
每次只要是除了韩嘉仪以外的人一接近,机灵的小黑就会跑得无影无踪。而韩嘉仪也是一有机会就会偷偷地去看小黑,享受着被需要,被信赖和被爱的感觉。时间久了,小黑的陪伴逐渐抚平了她被家人唾弃的伤痛。她开始觉得即使没有人来爱她,也无所谓,只要有小黑在身边她就会觉得幸福。
韩嘉仪在小黑的陪伴下度过了最快乐的童年时光。只是上帝有的时候真的很残忍,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这个善良的女孩孤独寂寞。
小黑在第三年连续的梅雨天气后病死了。小嘉仪为此哭肿了眼睛,自责了很久。如果她早些发现小黑不舒服,为它做些什么,也许它就不会死。生活又回到了遇到小黑之前的状态,再次孤独地活在家人冷嘲热讽的阴影中。唯一改变的是韩嘉仪的心终于找到了未来生活的方向,她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兽医。
十七岁那一年,韩嘉仪考上了离家极远的T大动物医学系。拿到入取通知书的那天,她忐忑不安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人,生怕他们会拒绝。好在后母觉得眼不见为净,爽快地同意了送她去那儿上大学。
大学的四年时间她每天努力地学习,一到晚上和周末假期就去餐厅打工。因为除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家里再没有给过她一分钱。四年的时间里韩嘉仪没有回去过,也从来没有接到过家里一个电话,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独自默默生活着。有时间她会带着面包去喂喂流浪猫,流浪狗,顺便帮它们检查一下健康。其实这样也好,毕竟那个家不需要她也不想要她,而这里却有许多无家可归的猫猫狗狗依赖着她。
上帝或许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善良的韩嘉仪不太公平,于是让她在毕业的那一天顺利的找到了一份宠物诊所的实习工作。而她对动物的细心,耐心和善心,让她在短短的两年内成为了T市宠物界小有名气的美女兽医。
每天都会有宠物的主人来向这位美女兽医咨询他们宠物的健康状况,也有些人借着宠物之名对她表达了好感,但是却被她一一拒绝。才二十三岁的她眼中除了可爱的动物们,已经不再渴望人类的爱。
抬头望了望窗外,天已尽黑,腕上的表突然发出了‘哔’的一声,原来已经过了十二点。关上灯,落下锁,韩嘉仪疲惫地向停车场走去,想着明天小狗葬礼的细节。
突然不远处有车灯一闪,她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挡闪眼的灯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在砰地一声后彻底失重,紧接着梆的一声她感到了周身断裂般的疼痛。一记猛烈的刹车声唤回了她的一丝神智,随后一阵强光打在她脸上,在彻底晕厥之前她隐约听到了某人的叫嚣声:“敢挡我强森的财路,老子就让你这个臭三八去见阎王!”灯光又一闪,车开走了。
整片停车场又回到了原先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她一人躺在血泊中。她试图拼劲最后仅剩的气力去拿掉落在身旁的手机,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来钻心的疼痛,痛觉已经到了极限。手机就躺在身边,可伸手遥不可及。她绝望地看着暗沉的天空中仅剩的一颗星星,带血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悲哀的人生才刚看到希望就要彻底结束了么?朦胧中她看到父亲一家三口在院子里嬉戏,而一个瘦小的女孩被锁在阁楼里只能点着脚尖看向窗外的蓝天渴望着自由。也许这样也好,可以彻底地摆脱这个没有亲情的世界。
“请让我下辈子可以碰到用心去爱我的人。”
眼皮逐渐变得沉重,闭眼的那一瞬间,一滴晶莹的血泪划过她的侧脸颊。而与此同时,原本暗沉压抑的天空骤然一亮,一颗火红的流星迅速地划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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