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天的你

　　庄缱绻回去以后，吴垠有大半天是失神的。

　　接到妈妈电话而已，要不要这么开心啊！看着庄缱绻欢天喜地的拿了包就走，吴垠连挽留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漫无目的的在店里走来走去，生意又开始清冷起来，一天没有一个人的情况照常上演。

　　黄色沙发上的涂鸦从来就没被洗掉，吴垠看着那个沙发傻笑，怎么会有人睡姿那么难看，睡觉还拿个画笔。说到画画——吴垠回头，果然，庄缱绻走的太匆忙，连杵在大厅中间的那个画架都没有收起来。

　　于是他又坐在椅子上对着那个画架傻笑。

　　直到自己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接听的声音都是含含混混的：“喂？”

　　“吴垠，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你妹妹天天在我这里骗吃骗喝，你是不是该管管？”冷静沉着的男声，吴垠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尤庸啊……不好意思哈，你就先带带她，我还得再研究会儿。”毕竟是自己在28世纪最好的朋友，吴垠临走前还不忘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他，这下好，尤庸倒是对妹妹没多大感觉，妹妹倒是看上了斯文眼镜男。

　　“研究什么？吴垠，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史前人类。而且，这种叫‘电话’的东西，我也不是很会用。”吴垠似乎想象的出电话那头的尤庸撑着脑袋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对着电话。

　　吴垠乐，随即问：“尤庸，你也是学历史的，你告诉我，‘爱’是什么东西？”

　　“24世纪前的人类玩的把戏，是一种非常消磨时间耐力体力金钱的奢侈品，每个人其实都玩不起但他们都以为自己可以玩的很好，结果就是个个一败涂地。怎么吴垠，你对这种无聊的东西感兴趣？”

　　“不是，我的问题是，什么感觉是‘爱’？”

　　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找不到什么很好的词来形容，因为毕竟是远古的东西，28世纪的人没有经历又怎么会明白，靠历史记载上面的点点文献，是完全不够的。

　　“看着他觉得世界都有了颜色，什么事都可以为他做而不计一切回报，他不在身边就很急很担心，这是爱吗尤庸？”吴垠在这边试探性的问。得到的答案很肯定。尤庸笑了一声说：“没想到，你跑到远古去玩那么幼稚的东西？你爱上什么了？人还是动物还是死物？回来的时候，一定带回来给我观摩观摩啊。”

　　吴垠挂掉电话，心里有点泛甜，爱啊，是爱啊。我爱上庄缱绻了？

　　一想到庄缱绻为了他曾经爱着的钟安发疯，吴垠心里就像被堵住，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你这样的。可是你，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呢？

　　夹起画架锁上店门，吴垠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去会见庄缱绻，顺便抚慰一下自己那颗跳动不已的心。

　　是庄柳絮开的门，妆都还没卸掉，说起来这个女人少说也应该有四十多岁了，上了妆之后还是风韵犹存，怪不得……吴垠心里暗暗地想，怪不得生出来的儿子那么好看。

　　“你是？”身怀28世纪选择性基因遗传的吴垠总是比21世纪自然遗传的人类要好看一点，这是之前没有提到的，因为在庄缱绻看起来，世界上的万物只分三种：生物，死物，自然。只要能画在画布上就是美的，其余没有美丑之分。正是因为吴垠这种面孔，导致庄柳絮整个就春心荡漾，自家儿子太瘦弱太白净，还是这样的小伙子看起来阳光朝气。

　　“我叫吴垠，是庄缱绻的朋友。这是您儿子在我家留下的画架，我来给他送来了。”庄柳絮还没回答，庄缱绻就从卧室冲出来了，挤开他妈，面对着吴垠。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接过画架。

　　“缱绻啊你也太迷糊了画架都能忘，请朋友进来坐坐啊。”庄柳絮在一边怂恿着，完全没发现两人之前奇怪的气氛。

　　“不用了，这是欠你的医药费，两清了。”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递给吴垠，庄缱绻就拿着画架进屋了。吴垠还真没摸清庄缱绻什么路子，只听见庄柳絮在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儿子就是有点情绪化，其实他没恶意的。”

　　吴垠摇摇头：“没事阿姨，那我先走了。”

　　庄柳絮听到他这一声阿姨彻底崩溃，也不管他走没走就砰的关上房门，嘴里嚷着：“庄缱绻我是阿姨吗？他竟然叫我阿姨！”

　　庄缱绻理都没理她。

　　吴垠一路上都在思考庄缱绻的态度问题，没理由啊，对我那么冷淡，照理说一般的礼貌总归要的吧。难道说，是因为我送画架回去给他他不开心了？不可能啊！哪有人因为别人送还他遗忘的东西而不开心的？太扯了！难道生理期？呸呸呸，那可是个男人啊！

　　那么…是自己多事了吗？难道庄缱绻故意把画具留在这里，为了有借口回来？

　　诶？！

　　一个人的晚饭吃起来都没有了胃口，吴垠随便的泡了杯面，一边吃一边看老娘舅，突然连自己喜爱的电视节目也索然无味起来，胡乱的调了电视节目，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竟然就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子夜时分雨越下越大，声音也不再动听，吴垠被雨声吵醒，才想起闸门还没关，趿拉着拖鞋揉着眼睛，伸手拉住闸门的把手，才想使劲拉下来就看见店前面似乎有个奇怪的人影。

　　把眼睛揉干净，甩甩头再睁开，的确是个人影，而且不是一般的奇怪，并且在缓慢的移动着，方向是朝小店大门。

　　哎哟什么东西啊不会又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找我麻烦了吧……可是最近也没惹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吴垠还想着，人影就渐渐清晰起来，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行走着的人身后拖着一个几近昏迷的人！

　　既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么见死不救就是他吴垠的不对了，吴垠拿过门边的雨伞冲进雨里，给背着人的少年打起伞，少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把身后的人背背正，又继续向店里走去。

　　递了块毛巾给少年想让他擦擦干，没想到少年却用干干净净的毛巾去擦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好像……呃……有点眼熟。

　　“你也快擦擦吧，湿了感冒了我不负责的。”少年看起来整一个未成年人，到时候在自己店里发烧了他管也不是不管更不是了啊！

　　少年似乎无视他的话，还是给那个男人擦，擦完了后才随便往头发身上抹了几下，吴垠凑过去看那男人，脸色还成，看起来不像是病人……等等……这人……“小弟弟，这人，是不是叫钟安？”

　　少年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满戒备：“是……你们认识？”

　　“不能算是认识，我揍过他而已。”吴垠回答道，这男人的人渣程度他见识过，说是认识似乎高攀了？

　　“求你……救救他……”少年抓紧了那条递过来的毛巾，哀求地望着吴垠。

　　“我不是医生，如果你是要做我这里的生意的话，抱歉已经一点了，打烊了。”搞什么，让他救人？才没有那么好心！

　　钟安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少年被吴垠的拒绝搞的脸皮红透一片，站在那边握着钟安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咬着嘴唇眼睛在钟安身上停留了很久，才放开他的手，直直的朝吴垠跪了下来。

　　“求你！求你救救他！”

　　吴垠只知道“下跪”这个姿势是很屈辱很屈辱的一种象征，虽然学到的历史中关于这个姿势的介绍少之又少，但看了那么多期老娘舅，看了那么多当着电视就下跪的人，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了这个姿势的涵义。于是他学着电视里面的人，走上前去扶起少年：“你这是干什么呢！”

　　“你答应帮我？”少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吴垠，臂膀被吴垠拉着却丝毫不肯松动，似乎是要吴垠答应了才肯起来。

　　吴垠没碰到过这么耍无赖的人，朝天翻了个白眼自认倒霉，不过钟安的忙他是真的不想帮，暂且就先让这个少年说说到底要怎么“救”，到时候再敷衍过去吧。

　　少年被安置到沙发上，却不忘把钟安也移置到自己身边，把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吴垠看的那是一百万个不舒服，却还是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他现在是重刑犯……在东北的监狱关着……明天就要被处决了。”少年开口道。

　　“等等等等！他犯了什么事儿？要被关进去？”蹲监狱啊！不得了的大事！在28世纪犯罪行为真的是算稀有的了，谁有事没事会无聊到去犯罪，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少年抚摸着钟安的鬓角，一缕一缕的给他捋顺，又接着说：“在乔四手下干活，带着少爷们，几年下来也赚了不少。”

　　“少爷？”

　　“有小姐，就会有少爷。说白了，就是卖的，男人。”少年的语音停顿了下，似乎有些羞于启齿：“我就是他今年刚带的少爷。”

　　不得了中的不得了！□□□□哎！这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事情！吴垠看看没动静的钟安，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有一手的嘛！竟然做这种违法乱纪到无法无天的事？“然后呢？你说让我救他，总不能让我篡改法律吧！”

　　“请你……让他和我互换，让他以我的身份，活下去。”

　　吴垠这下是真的搞不懂了，这世界上男人千千万万，哦不，亿亿万万，为什么唯独这个钟安能招到两个甘愿为他舍弃性命的人？

　　对面的少年看着他，几近哀求的语气，吴垠突然想，如果今天晚上，关好闸门再睡觉就好了。对21世纪的法律他没有什么概念，如果是个不相干的人求他他一定会同意，并且很欢乐的收下钱，但是面对这个少年，面对钟安，他动摇了。

　　他并不希望钟安活下去，因为他让他吴垠喜欢的人那么的伤心。

　　但是这个少年的苦苦哀求吴垠更不能装作充耳不闻，他偷出重刑犯，从东北一路赶到这里，这无疑需要莫大的勇气。而且如果钟安死了，对庄缱绻的刺激会不会更大？

　　吴垠看着对面的少年，一时间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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