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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爱情来临刹那、天崩地裂
总沉溺在回忆里是件不好的事情。他记得的和你记得的或多或少总有出入。记忆喜欢在彼此脑海中各自衍生,攀援而上,盛开出一朵娇艳的蔷薇。岑经也许不能够准确的描述她遇见他的刹那是在怎样的场合,周围有哪些人,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那一瞬间的天崩地裂。他眯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慵懒的打着哈欠,像一只大黑猫匍匐在课桌上,让她的心瞬间变得酥软,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与她。
命运从来不打伏笔,遇到了就是遇到,纵使再多的兜兜转转,结局总会扑面而来。
再遇到他的时候已是步入高中殿堂的某个补习班。盛夏的某天,烈日炎炎,岑经一向有着惊人的耐热力,脚蹬一辆捷安特,背着厚重的包。那时候骑着单车带着MP3仿佛是孩子中最流行的装扮,无论是不是乖宝宝谁都有妄想叛逆的时候。岑经因为年少甚至连防晒霜都不懂抹,扎着清汤挂面的马尾,在人群中平凡的不能再平凡,难怪在单车上匍匐的他连眼皮都难得抬一下。再然后一个可爱到像芭比的女孩热烈的跑上前来,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狠拍,他摸摸脑瓜,笑着拥抱她。那一幕硬生生地撞进了岑经的眼中,天地黯然失色。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她不知道他在哪里读书,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有一个可爱的女朋友。她勾画了一个世界,其中仅有只有一面之缘的她和他,那种幼稚的想法忽然让人有流泪的冲动。女孩总会被人轻易改变,很多到最后忘了改变的初衷,可惜,她一直记得,不知是好是坏。
暗恋像壁虎,爬满了整座心房,绿油油的一片。
这就是记忆中的初次遇见。
岑经顶着中考全市第一的名号步入了传说中人间地狱的高中,迎接他们的就是传说中炼狱般的军训。
被父母送进基地中,岑经找到一张床位,环视四周,女孩们已经开始攀谈起来了,都是些单纯的孩子,互相介绍姓名,互相认识结缘,岑经握握拳头加入了她们。
“哟,你就是岑经呀。我是金格格,被你压着的第二。”
“久闻其名啊,大家互相认识吧,我和格格一个初中的,我叫高甜。”
报出自己的名号就会有这样的效果。岑经默然。当初岑默在学校就是这种状况,被众老师环绕以及众同学仰望,于是岑默学会了低调。风水轮流转,终于有一天,同样的命运来到了岑经身上,优等生,时过境迁后才知道这个名称有多么可笑。
没多久门口又来了一个姑娘,白色的雪纺衫,可爱的碎碎娃娃头,看到岑经一群人的时候,微笑显出了自己的两个梨涡。那一瞬间,岑经知道了,什么叫公主,什么叫高贵。
记忆喜欢重叠,从此之后只有那可笑的单纯在风中招摇。是什么改变了我们,是什么让我们千疮百孔不堪一击?嫉妒就像心底丛生的杂草,尊贵的依旧高不可攀而低劣的在尘土里伸出幽暗的手,妄想把纯洁拖入泥泞。
教官没有几个是温柔的。岑经她们的大约是初来乍到的新教官,红着一张脸走进了女生宿舍。雪纺衫的姑娘和岑经打了个招呼,拖着东西上了岑经的上铺,然后又晃悠悠的下来,拍了拍手掌,很可爱地说:“没睡过上铺,蛮新鲜的。”岑经看见姑娘的眼睛,一对好似碎星散落清澈见底的明眸,让人没有拒绝的念想。忽然之间有个念头告诉她,她会喜欢这个女孩,于是回应道:“好命呀,我初中就得睡上铺了。”姑娘很直接地说:“我挺喜欢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岑经。”
“你就是岑经呀,和岑默长的差别好大,难怪我喜欢你了。”
“你认识岑默?”岑经很好奇地问
“嗯,他经常到我家来,是不是对我姐有意思啊,可是我不喜欢他诶。”美丽的女孩做苦恼状。
岑经笑笑,没有搭话。她和岑默的微妙关系三言两语说不清,还是不用解释了。
“那个,”姑娘自觉失言解释道“我比较直接拉,没有什么其他意思,我是我,姐姐是姐姐,不搭边的。”
“没关系,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岑经岔开话题
“我叫李念尔。对了,告诉你如果你不想训练什么的就找我好啦,我一定罩着你,在这还没人敢管我呢!”
“那太好了,我还担心我会被晒黑。”
“是呀,就我们两个好了,多了小李我能力有限。”
“呵呵,小李同学,我发现你说话挺喜欢儿化音的。”岑经打趣道。
念尔吐了吐舌头,“没办法喽,都是被惯出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是匍匐行走还是体能训练,岑经她们总有机会不是站岗就是去做报告,压根碰不着军训的边。岑经这才知道念尔没有开玩笑。更多的时候常常存了一个心眼。毕竟她们还是不同的,连做朋友她都高攀不起。
日子飞快的流逝,军训很快结束。当金格格她们被严酷的日子折磨地黑瘦黑瘦时,岑经和李念尔还是白白嫩嫩的模样,羡煞众人。
同学们都有人来接,岑经收拾行李的时候望着窗外瓢泼的雨,忽然眼里蓄满了泪,而后又赶紧抹掉,生怕旁人发现。
“岑经,”李念尔突兀的声音吓了她一个激灵,随即继续埋头收拾东西。念尔的步伐近了,在她背后言语:“我家车来了,要不你先坐我车回市区?”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岑经回过头去对她生硬地笑笑。彼时还不是那么太会伪装的孩子,一喜一怒溢于言表而李念尔又是位敏感的姑娘,道了声别就下楼去了。楼里的孩子们一个个走了,岑经目送最后的一位走后伏在箱子上终于哭出了声音来。
昏天暗地,此刻的岑经消耗了所有的坚强,稚嫩的肩膀还不足以承受生活的重量。可是偏偏,天塌的时候她还不懂得回避,劈头盖脸被砸个正着。她看着美丽的母亲像只蝴蝶一样飞向另个男人的怀抱,她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送进黒帘高挂的车,她看到公务人员来她家清点,她看到所有所有熟悉人的面孔而他们却对她视而不见。最后她被大妈领回了现在的家,家里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叫岑默。
她不愿意回忆,当她看到李念尔的刹那内心突然繁衍出了最黑暗的色彩,一切的突如其来都有着最最可怖的面容。
我是肮脏的,她想,这种想法好比给予溺毙之人最后一口空气,致命的无奈。
哭够了,她也就回去了。等公车到下站到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像只落水狗一样回家,所有动作带着赌气的性质,可又有谁怜惜呢?岑经从粘湿的身上摸索出钥匙,哆哆嗦嗦的开门,静悄悄的把行李放回去,忽而瞥见到台子上一大桌的菜,岑经没做声,轻轻脱了鞋子,光着脚进了家门。厨房是开放式的,所以路过的时候还是惊动了忙碌的大妈。
“晶晶,怎么被雨淋了?岑默呢,跑哪去了?”大妈赶忙冲出来拦着光脚的岑经,把她带到浴室,放上热水,千叮咛万嘱咐别把自己弄冻了。洗澡的时候岑经就听到大妈对着岑默的破口大骂。岑默也回来了么?岑经笑笑,把水龙头拧向最冷的一边,自已打了个寒战,咬着牙,双手撑着瓷砖冲了几分钟。
出来的时候,身体麻木的不像自己的了。岑默冷冷地看着她,她也同样冷视着他,直到大妈唤他们吃饭。
“晶晶,本来哥哥去接你的,可他学习忙,一下给忘掉了,你………”
“没事,本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不用麻烦的。”
“诶,晶晶真乖。”大妈说着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岑经碗里。岑经瞅瞅这块流油的肉,咬着牙咽了下去,对着大妈做出开心的样子,大妈也慈爱的笑了,摸摸岑经的头,一边岑默嗤笑一声。岑经示威地看了过去,岑默摇了摇头,做出不屑的样子。大妈没有说话,给岑默夹了一筷子青菜。“妈……”岑默抗议了一声,还是吃了下去。
晚上,岑经终于如愿以偿了,浑身难受,仿佛这辈子她都没有受过今天一天的苦,所以还是忍不住哭了,她咬着被子,捏着拳头对自已念叨:“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昏昏沉沉一头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医院里了,她瞪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转头瞥见岑默歉疚的双眼,忽然说了一句很没头脑的话:“我知道你喜欢李家大小姐。”
岑默愣了一会,然后嗤笑一声:“小丫头管的倒宽。今次是我对不起你,我明天就滚了,你多照顾点我妈,别让她太累着。”
“她也是我妈妈。”岑经逼视他的双眼,直到那双同她一样阴冷的眼有了丝丝温度。他们沉默良久,随后岑默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部手机来,递到岑经手里,说:“我准时往上充钱,有事还是打打电话,”顿了顿,还是看着她眼睛道“我说,小姑娘别太犟。”
“你哪来的钱?”岑经笑嘻嘻地问。
“爷还没穷到这点小钱都赚不来。”
“那敢情好啊,老婆本就不用妹妹掏了。”岑经打趣道。
“你这丫头……”岑默作势要打上来。
病房外提着早餐大妈长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其实岑经心里总是不这么想的,她觉得她应当报复回来。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大妈对她这么好,岑默是大妈唯一的指望。岑经拨弄着手指头,望着天花板,阖上了双眼。
推着单车,岑经第一次跨入高中的大门。与初中不同的事,这里鲜少有人认识她了,也再不必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所获得的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岑经如是想。李念尔早就在车棚等她了,大老远就朝她呼喊,小脸蛋热的红扑扑的,带着少女特有的朝气。
“岑经,岑经,你快点啦,我们找个好位置坐一起。”
“你先上去占座,我马上就来。”
李念尔蹬蹬地跑了上去,没走几步又喊道:“我们教室在三楼哈……”
“晓得了。”岑经笑着叹了口气。
天总不随人愿,不是她们想坐在一起就可以的。老班后来竟然重排了位置,于是念尔离岑经好远。据说座位是按成绩坐在一起的,譬如岑经的现任同桌就是金格格。人际关系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可讨厌就是讨厌而喜欢就是喜欢,这种时候它们又显的很简单。
晚上放学的时候,李念尔闷闷不乐地和岑经嘟囔道:“龙哥找我谈话了。”
“恩,龙哥?”
“诶呀,就是那个死胖子。”
“死……胖子?”
“庞兰呀!”
“庞兰为什么是龙哥?她不是女的么?”
“岑经,我在和你说她找我谈话了!”念尔有些愠色。
“对的,然后呢?”岑经讪笑。
“她说我是交赞助费进来的,不许拖我们班后退。”说着嘴巴就嘟了起来,可以挂油瓶了。岑经见她俏皮的模样,不自主地出言安慰:“不会的,有我呢。”
“诶,我好想和你坐在一起哦,我不喜欢鲁楠。他好臭。”
“噗,就是啊,我们班女生是奇数个,要不你庞老师说说?”
“没用,”念尔眉头又皱了“我说了,她不鸟我。”
“诶,算了吧,我也不想和金格格坐。”岑经叹了口气。
“为什么?”
“她很烦。”岑经望了望天,没有再多言。金格格有多烦呢?每做一道题,必然叫她看一看结果正误,仿佛岑经是陪读一般、上课从来都是认真听讲,不见她做笔记,结果放学时把岑经笔记要了去,更不要说传作业发本子的时候故意漏掉岑经的事了……种种种种,岑经认为自己只有忍耐的份了。
可第二天,庞老找岑经谈话,问她愿不愿意和李念尔坐,岑经当然愿意,庞老皱着眉头,推了推眼镜,说:“你要想清楚。”岑经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想的很清楚了。”可是在课上宣布调位置的时候,金格格不愿意了,哭着不要和男生坐,万般无奈之下,龙哥只好让她一个人坐了。李念尔调过来的时候和岑经眨了眨眼,岑经刚想追问缘由,龙哥走过来,万般不悦地敲了敲她们的桌子,说:“你们要是不认真上课,我还是会把座位调回来的。”言毕,转过身去,李念尔朝庞老的背影做个个鬼脸,岑经回头瞅见金格格,后者哭红了眼睛。起初她心头是不忍的,可想起昨天的事,又隐约体会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日子就这样在摩擦间流逝了去。
百无聊赖地作业以及吃饭以及回家。大妈总是殷切到让自己感到羞愧。岑经无论熬夜到多晚,大妈总是默默陪着她,早餐还帮她准备着。因为不好意思和大妈多说些什么,只好打电话找岑默劝劝她,岑默那头嘿嘿笑道:“我妈一直盼着有个闺女。”于是岑经也之得作罢,可是也再不敢随意熬夜了。某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忽听到大妈的房间里有窸窣的动静,岑经以为她又在等自己入眠,于是轻轻走下床去,想与大妈道声晚安。
走到门前,未及敲门,大妈先走了出来,双眼浮肿,显然是才哭过。看到岑经,双方都是一愣。
仓促间女人擦去眼泪,微笑着对岑经说:“晶晶乖,先去睡吧,大妈没事。”彼时她还是个冷漠的孩子,可是看到大妈这个样子心中愈发难受,很想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成了安慰的语态:“那我先睡了,您别太累着自己。”走的时候还是看了一眼大妈,微微发福的体态仿佛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这个女人吃了太多的苦,而父亲一家人着实对不起她,自己也同样。
躺在床上,愈发的睡不着,静静思索这混乱的一切。大妈把她当做女儿,她又何曾不把她当做母亲,从前在家中竟没有一刻像如今这般安稳平淡。张胡兰女士总是以下嫁的不甘口吻与父亲对话,怒极就是摔、打、砸,对亲生女儿更是恨极,动辄摔一耳光,言辞更是难以入耳。可岑经没有多恨她,反而一点感觉也没有,直到家中出了事,她终于毫无留念地走了,岑经才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若说是冷漠,也许有那么一点遗传了她,这样不好,岑经对自己说,瞧瞧大妈对自己多好,人要知恩图报。于是脑子里一直像在煮粥,昏昏沉沉,也不知睡着了没有,天却亮了。
爬起来,大妈却不在家,桌上留了张纸和钱,让岑经自己去学校吃早饭。也不知大妈什么时候出去的,洗漱完毕后,拖着昏沉的脑袋,岑经又开始了无聊的一天。
做早操的时候有气无力被李念尔同学看了出来,嘲笑道:“哟,昨晚上干嘛去啦,眼袋这么重。”岑经笑笑,没回答。李念尔还是一个劲自顾自打趣,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你知道熊猫最想干的事是什么么?”
“拍彩照。”
“诶呀,你一点都不配合,你好歹……”
这时候,突然队伍前面有一个男生骑车风一样飘过,带着耳麦,背着画板,留着桀骜的头发,虽看不清面庞,但可以想象他的那份潇洒恣意,目中无人,穿过主席台竟还和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惹得队伍中是嘘声一片。
“这么拽,竟然骑车进校!”
“还带耳麦,靠之!什么玩意,头发还这么潮!”
“不公平,校服都不穿,校规都是摆设么?”
“好帅~一定是艺术班的啦,XXX,我决定萌他啦”
瞬间天地黯然失色,喧嚣也变得沉默,于茫茫人海中,岑经又一次被电到无力动弹,就是他,他,竟然也在这里,脑海中空白一片,随即忘了自己还在做广播操,突兀地被李念尔狠狠敲了一下脑袋,“见色忘友!”
“我没有,我只是……”
“不用说了,我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来了?”岑经支吾道。
“看出来就是看出来了~你想不想认识他?想的话请我吃中饭。”李念尔一脸戏谑的表情,煞是可爱,蛊惑了我们可怜的岑经,竟连矜持也忘了。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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