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手的恋爱

　　（四）
　　“我也想忘了他。但我就是个懦夫。
　　听到他的名字，想到那些疯狂的日子……
　　我就忍不住动心。
　　它们让我觉得，我这种人，原来也可以得到爱情。
　　哪怕一次，足够了。”

　　“那个……周末了，你，没事吧？”自上次谈崩之后，程浩和肖晴已经三天没说过话了，程浩知道肖晴虽然长得柔柔弱弱的，但是骨子里是个挺爷们儿的女孩，不计较，只是绝不先低头。
　　“我能有什么事，早习惯你的大少爷做派了。”肖晴不看他，继续玩斗地主。
　　“我汗！我的‘有事’不是问你心情有没有事，是问你明后两天有没有安排，没事就陪哥出去玩。什么智商啊，竟然能保研。”程浩知道肖晴早消气了，挑事的口吻又没藏住。
　　“靠，怎么没事，姐忙的很，没有闲功夫更没有闲钱陪你出去玩，想玩自己一边玩去！”嘴上这么说，肖晴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这几天程浩每天打扫房间、提前买三餐回家，现在竟然还能想起来周末出去玩，难不成自己的教育起了作用？
　　“没闲功夫、没闲钱，还充钱玩斗地主。”程浩小声嘀咕着。
　　“你……”
　　“好了，不闹了，我的祖宗。上次是我激动了，我道歉行了吧。今天旭子给我打电话，说他十月份要结婚，周末过来玩两天。以后人家就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这种机会估计也没有了。他知道咱俩一起租房呢，就让我也叫上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不好拒绝。”
　　“旭子？谁是旭子？”
　　“就是高一和你一个班，后来分文理以后和我一个班，住咱们前面那个楼的，叫齐旭。想起来没有？”
　　“齐旭……哦哦哦，是不是大学还和你在一个学校？”
　　“对，就他。”
　　“他啊，想起来啦，都要结婚啦。那结婚的时候再见呗。何必特意跑过来啊。家都离得那么近。”
　　“他老婆是上海人，他留上海。”程浩声音很低，听上去没有感情色彩。
　　“哦……”肖晴一听“老婆”、“上海”，没敢多说。
　　“一起去吧，大小姐？给个面子啊？”程浩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哼，”肖晴笑了，“好，我去。不过不是给你面子啊，是给齐旭。”
　　“行行行，您是祖宗，您说怎么地就怎么地。他就住一宿，我俩在我那屋挤挤就得了，别让他一个人住宾馆了。行吧，大小姐？”
　　“哦，行。反正和你挤，又不是和我。随便你。”肖晴继续斗着地主。
　　“那我明天上午去机场接他，中午劳烦您买几个小菜，准备一下。下午咱们去KTV。后天咱再带他找景点逛逛。他周一早上的航班，我再去送他。这几天的花销，我包。”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您可千万别和我客气，我害怕。”
　　这俩人就算“相视一笑泯恩仇”了。
　　第二天，程浩接了齐旭，回到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肖晴早在饭店买好了几个菜，还准备了几瓶啤酒。三个人聊着高中、大学那点事，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顿午饭。肖晴才知道，大学之后程浩和齐旭算得上是最好的哥们，学同一个专业、住同一个寝室，所以，齐旭很了解程浩，更清楚程浩那点事。
　　吃完饭就四点多了。按程浩的计划，三个人一起去了KTV。

　　这是雨杭上班的第一天。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生怕做错事或者说错话，所以，提前一个小时到了KTV，换好工作服，然后就开始一直对着小白问这问那。
　　开工之后，KTV里人的确不是很多，工作很简单，他早就记熟了每个包房的位置，还有各种酒、饮料和食物的价格，很快就上手了。来“梦里水乡”的客人大多都是学生或者是套着西服革履来应酬的，人员构成比较单纯，他的担心和紧张，渐渐都放下了。
　　“雨杭，268房，三个客人，你带一下。”前台的人在喊他。
　　“好，来了。”
　　迎面走来三个人，最前面的这个男人，看不清脸，身高比小白还冒一点，身形匀称。他穿了一身浅色休闲服，在昏暗的灯光下，竟能给人一种阳光、可靠的感觉。雨杭边想着边带他们走向268。
　　“呀，吴柳雨杭？”刚进了包房，打开灯，肖晴突然惊叫着。
　　“额。肖……晴学姐。”
　　“你竟然在这打工啊，真没想到唉。”
　　“额……”雨杭也没想到会让辅导员助理看到他在这地方打工，心里有点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你别一惊一乍的，吓着人家孩子。”程浩大概明白怎么回事，随口说。
　　“哎呀，害羞了。来来来，介绍一下。雨杭，没事，这都是我同学。这个，”她指着程浩说，“我发小，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和我一个年级，叫程浩。”然后又指着齐旭说，“这个是我和程浩的同学，你叫学长就行，来找我们玩的。”然后肖晴又指着雨杭说：“这是我带的年级里，一等一的好学生，叫吴柳雨杭。”
　　雨杭抬起头，看着面前两个陌生的男人，机械地说着“学长好”，却紧张地连手都不知道放哪了。
　　齐旭淡淡地笑了笑，说：“嗯，好。”
　　程浩看看雨杭，指着肖晴说：“肖晴，你平时是不是总吓唬学生啊，你看给人家吓得。”然后拍拍雨杭的小肩膀，“没事，学弟，别怕，以后这学姐要是欺负你，找学长啊，学长帮你收拾她。哈哈哈。”程浩爽朗地笑起来，肖晴说着“滚”，狠狠地在程浩胳膊上掐了一下。
　　程浩这一闹，雨杭也没那么紧张了，定睛在灯光下看着刚才他带进屋的那个阳光又可靠的男人。
　　这真的是个很帅气的男人，有棱有角的面容，英气十足的眉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浓黑的瞳孔好像能闪出耀眼的光。下颚上那点青青的胡茬，暴露了他并不大的年纪，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青春与活力中透出成熟、稳重和自信。雨杭仰视着程浩，多希望自己，也能是这样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啊。
　　雨杭看得有点出神，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他还要工作。
　　他将脸转向肖晴：“学姐，那个，你们要不要点什么？没什么，我就出去了。”
　　“我也不知道要什么，程浩，你点吧，你做东嘛。”肖晴一屁股坐在大沙发上。
　　“嗯……三瓶水，六瓶啤酒，再来一个果盘吧。”
　　“好，我去取，你们稍等。”雨杭走出包房的门。
　　“你等我一下，我帮你拿吧。”程浩跟出了包房。
　　有程浩的帮忙，这点东西，他们俩一次就都拿了上来。雨杭很礼貌地和程浩说“谢谢”。程浩自然摆着一副善良学长的样子“没事没事”地答着他。
　　然后雨杭就退出房间去了。
　　肖晴突然很机警地问了程浩一句：“你平时有对学弟这么好吗？”
　　“哥，一直很关心学弟学妹的。不信你问旭子啊。”程浩一脸的坦荡。
　　“嗯，对，一直很关心，不过主要是学弟。”齐旭在一边奸笑。
　　肖晴瞪着程浩：“我说，程浩，你别打坏主意啊！”
　　“喂，旭子你害我。姓肖的，你别听风就是雨，我对这种正太型完全没兴趣，哥只喜欢妖冶型！”
　　“切！~”肖晴和齐旭一起给了程浩一个鄙夷的眼神，两个人坐在一起开始点歌。
　　其实，程浩对雨杭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看着一个挺文静瘦弱的男孩子，在这种地方上班，忍不住就想帮他一把。他也承认，或者这种“保护男孩”的怪癖想法，就已经很特别了吧。

　　KTV里不见天日的环境，让时间过得异常的快。他们三个人不知不觉就在“梦里水乡”唱了六个多小时，嗓子有点哑了，关键是肚子饿了。
　　“走吧，吃宵夜去。再晚就没的吃了。旭子，吃过‘麻小’没？哥带你去吃怎么样？”程浩挑着眉毛问齐旭。
　　“‘麻小’？什么东西？”齐旭一头雾水地看着程浩。
　　“就是麻辣小龙虾。你拽什么拽。走吧，齐旭，咱们去吃点东西。明天还要出去玩，咱今天也不能闹到太晚。”肖晴也有点累了。
　　“嗯，客随主便。”
　　“好，走人！”一提起吃，程浩仿佛又来了精神。
　　三个人走到门口，正好撞见换了衣服要下班的雨杭。
　　“下班了？”肖晴从后面猛拍了一下雨杭的背。
　　雨杭被吓了一跳，退了一步，回过身，看是肖晴，又吐了口气，怯懦地答着：“嗯，刚下班。”
　　“看你这小胆儿，被我一个女人拍一下，吓成这样。”
　　“被你拍才吓人呢！这年头，女流氓可是流氓队伍的中坚力量，而且专门爱对这种老老实实的小男生下手。”程浩一脸的坏笑。
　　“滚！”肖晴懒得和程浩贫嘴，又转向雨杭“你还没吃饭吧？今天你程浩学长请吃海鲜，和我们一起去吧？”
　　“嘿，你就知道宰我，拿我的钱贿赂你的好学生。”程浩根本不在乎这点钱，只是嘴上不愿意饶了肖晴，“你和我们一起吧，这么晚回学校，肯定也没的吃。”
　　雨杭使劲摇头，说：“不用了，我宿舍有东西吃，而且时间不早了，宿舍11点就锁门，回去晚了会被宿管老师骂的。”
　　“没事，有你肖晴学姐给你扛着呢，怕什么。”程浩继续“教唆”。
　　“真的不用……”雨杭显得有些为难。
　　“行了，放他回去吧。你们俩斗嘴，把人家一个孩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还是当学长学姐的呢。敢情不是你们自己当学生的时候。” 齐旭看不下去了，帮雨杭说了句话。
　　俩人都没再多说。肖晴又嘱咐了雨杭两句，“路上小心”、“到了发短信”什么的。就让雨杭回学校了。
　　“唉，我说肖晴，你是不是对这小男生有意思？不然怎么这么关心他。咱俩认识这么久，我都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去你的，老娘都多大岁数了，哪会对这种小孩儿有兴趣。只是感觉这孩子年龄小，但心事重，大学的暑假都没回过家，一直留在学校打工。现在，像这样的孩子不多喽。”肖晴话里带着股少见的母性。
　　“死宅腐女，你就是看人家可爱了！”程浩说完就跑。
　　“你去死！”肖晴追上去，拉住程浩的衣服，狠狠在他后背锤了几拳头。

　　他们仨回到家，已经快一点了。肖晴先过洗澡，睡了。
　　程浩和齐旭洗完澡，开着空调，坐在床上抽烟。
　　“恭喜你啊老弟，四年的恋爱长跑，终于修成正果了。”程浩带着点调侃，但心里还是欣慰的，看着最好的哥们儿成功地走向婚姻，他衷心地祝福他。
　　“呵呵，还行吧。”齐旭低着头，腼腆地笑了笑。
　　“看给你美的。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随时找哥们儿，随叫随到。”程浩拍着胸脯说。
　　“嗯，知道。我能有什么事啊。倒是你，唉……宁洛的事，你过去了吗？”
　　“宁洛……”程浩深深地吸了口烟，胸腔一种沉闷的痛，“很久没人和我提他的名字了，呵呵，都快忘了。”
　　“能忘了最好，哥们儿也希望能有一天祝福你和一个人白头偕老，不管男女。爱情这事，根本不分什么对象是男还是女，爱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你别想骗别人，更别骗自己。”齐旭弹掉烟灰，继续说，“我来之前，见过他一次，他现在挺好的，有钱、有房、有车，应该挺逍遥。你别给哥们儿丢脸，把他忘了，精精神神地过你的日子。”
　　“呵呵，”程浩苦笑了两声，“还没当爹呢，怎么就喜欢起教育人了呢。好了，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齐旭知道，程浩还是没能过了这个坎儿，他也知道，在爱情上，程浩的事的确不太一样，自己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他拍了拍程浩的肩膀，躺下了。
　　很快程浩身边响起了轻轻的鼾声，但他却深深地失眠了。
　　“宁洛”，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如翻江倒海般，折磨着他。
　　“我也想忘了他。但我就是个懦夫。听到他的名字，想到那些疯狂的日子……我就忍不住动心。它们让我觉得，我这种人，原来也可以得到爱情。哪怕一次，足够了。”
　　程浩又想起了曾经和宁洛在一起的种种，直到看着天空由黑变成深蓝，由深蓝又开始泛白，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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