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师] 故梦

　　“于是如此这般，一切尘埃落定。”

　　无衣师尹镇定总结道。

　　枫岫主人闻言，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道：“你不是说要把秘密带进坟墓么，怎么最后还是让他知晓了？”

　　“我总是要死的，趁早留下遗书交代后事这才万全。”无衣师尹挑眉应道，说罢他微叹了叹，表情显出几分苦恼，“下笔之时我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却又觉得必须有所交代。若是以前的我，定会疑惑他对于我的死，究竟会是解脱还是伤心，只是那时我却知道他必定是难以接受了，因此我想总得给他留点什么……”

　　“因为你们曾经交心，所以你明白他将会面对的痛楚。”枫岫主人轻轻说道，目光再次落到屋内那扇紧闭的门上，神情中透露出一丝隐隐的哀伤，不知想到了什么。

　　无衣师尹勉强扯出抹笑。他转头，望向窗外乌云渐散的天空，说道：“那封遗书是我给他的最彻底的了结。过往一切的恩怨，都将随着我的死而终止，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囚困住他的脚步，再也不会有任何迷雾能够遮掩住他的目光。”

　　“他有心，有天赋，有意志。他有更广阔的未来。他能放下。”

　　“只是再没有你无衣师尹。”枫岫主人叹道，“你这般干脆利落地放手，却也不曾问过他是否愿意接受你的慷慨么。你若再见到他，不妨向他问上一问，也许他会捅上你一剑，不是为的即鹿，而是为了你的疏情。”

　　“哈，若真是这般，让我真死一回也算值得了。”无衣师尹笑道，说罢将香斗搁下，整个人懒怠地趴在桌上，懒懒道，“我那时是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道会被你给救回来。但无论如何我也已经算是个死人了，又何必再出现在他面前搅乱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与平静？我不该再出现。”

　　枫岫主人又叹了一口气，他认真看着无衣师尹，终于坦白说道：“你知我为何这般肯定地说上面那一番话么？”

　　无衣师尹摇头，像是也不甚在乎。

　　“前阵子救了你回来，你一直养伤未醒，我一个人闲着无聊便去替好友你看了看你的身后事给办得如何了。结果却一不小心看见了殢无伤。他说他这一生只认墨剑为剑。”

　　无衣师尹怔住。过得一会儿，他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便把头埋入双臂内，趴在桌上，看起来像是倦怠得想要入睡。

　　“我本不想跟你说这个。诸多恩怨纠葛下，你与他之间并非良缘。你意欲从此埋世，还他一个清明未来，对你对他也未尝不是个妥当的选择。只是这么一天一夜，听你这般道来……我想还是应当让你知晓，行到如此境地，此时此刻你也并非全然地没有退路。”

　　无衣师尹没有出声，像是已经沉入了梦境，只是大概是梦境作怪，他的身体却细微地颤抖起来，看起来显得异常脆弱。

　　不知那梦中之梦，是恐惧，是感触，是解脱，还是哀伤？

　　奈何缘浅，却怨情深。

　　枫岫主人不再打扰，他悄悄站起，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开了门，迎着午后的阳光缓缓步入屋外的花圃中。

　　院内樱花绚烂炽热，绽放着永恒。

　　路的尽头一道冷冽身影，带着霜雪的气息，幽深的眼，潋滟的眉，冷漠的神情，银灰色的长发被风吹起，腰上一把墨剑低吟着无法听见的哀曲，缓缓而来。

　　是了情，还是撩情？

　　梦醒处，春风不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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