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番外·天作之合

　　“老头子，睡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由我打破了这个僵局。
　　“没睡，怎么睡得着啊。啥事儿，说吧。”白天的事情让我们两个老的太过震惊，一时措手不及。暴怒过后，现在只剩下勉强开口的力气。
　　“今儿个对四儿下手是不是太狠了点儿？”这个死倔死倔的孩子，木条儿都抽断了，愣是没喊一句疼，没掉一滴泪。就那么生生地挺着，这傻娃儿，你可知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别跟我提这个孽障!没打死他就算他走运！气死我了！不肯结婚也就算了，平白无故捡回来一孩子我们也没说啥，就当是他一直以来的菩萨心肠，可是现在，现在这个畜生居然跟我们说，说，说，我都说不出口。这个不孝子居然说，要跟一个男的过一辈子，还想要不要脸的去找他！老婆子，你说我们老史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兴许四儿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我看这样吧，明儿一早我就去七婆那里，让她给我们，也给四儿点化点化，指条明路。”我安慰着老头子，也安慰着自己。
　　“也只能这么办了。明儿记得多带点纸钱，带点上好的香，烧给那些缠着这个混小子的牛鬼蛇神。你说说这孩子，本来是那么听话那么乖，现在咋变成这样了呢。”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见小时候的四儿黏糊在我身边，一会儿又梦见四儿血肉模糊对着我哭，被吓醒了好几次后，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我提着一大袋子香火纸钱，到了十里八乡有名的七婆这里，求指点迷津。
　　“今日到这里，所为何事？”
　　“我是为我的小儿子来的。”
　　“想问什么？”
　　“姻缘。我怕我儿子被小鬼缠了，七婆你给看看有没有破解之法？”说出口的话，皆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你儿子的生辰八字？”
　　“75年5月4日下午13点14分。”
　　“抽只签。”她把签筒递到我跟前，我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哆哆嗦嗦得抽出一支签。
　　“签文怎么说？七婆？”我有些期待地问，却又不敢听。
　　“这只签是好是坏，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你说吧，我心里有准备。”或许，将要说出口的话会是我最不想听到的了。
　　“你儿子并不是被小鬼所缠，只是，他这一生注定不会与寻常女子结成夫妻，但却有一个真心之人与他相守一生，并且会儿孙满堂，颐享天年。也就是说，那个与你儿子相伴一生的人，跟他一样，是个男的，但是他们命里面会有孩子，而且会子又生孙，孙又生子。这个人，不仅这一生会和你儿子相伴白头，前一世也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只可惜没有碰上好时候，终归战死沙场未能相守到老。到了来生，他们还是会走到一起。所谓命中注定缘定三生，这是天赐给他们的缘分，怎么说他们都是要在一起的。外人若是要强行拆了这天作之合，只怕……”
　　“只怕什么？”我心头一紧，手指尖掐进皮肉里。
　　“只怕会鱼死网破，凄惨收场。好一点的话两人都是孤独终老，不好的话，只怕……我不明说，你也该明白。做父母的，只要孩子过的好，跟什么人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天底下多少男女夫妻同床异梦甚至反目成仇，只要两个人彼此珍惜，世人的眼光，真是不必太过在意。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明……明白。”这一刻，我道不明心底的心情，好像是心如死灰，但也是心里的一块大石终究落了地。
　　“既然如此，那我就言尽于此，你回去吧。”
　　我不知道是怎么到的家。到家之后，四儿还跟他爹面前跪着，老头子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唉声叹气。
　　“四儿，别跪了，你起来吧。”我走到四儿身边，声音里满是疲惫。
　　“妈，都是儿子不孝，什么我都愿做，只是这件事，我终归不能照你们的意思来。我不想害了不相关的姑娘，害人又害己。”
　　“好了，妈都明白，你起来吧。妈再也不勉强你娶妻生子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吧。”
　　“妈，你说什么？”
　　“老婆子，莫不是你的魂也被小鬼给勾了？”
　　终归是血脉相连的父子，问出口的话都是这般一致。
　　“好了好了，四儿，你起来。洗把脸吃个饭去睡一觉。睡醒了该干嘛干嘛去。老头子，你跟我进屋。”
　　“咱再为难这孩子也没用，只能让他更加伤心难过责怪自己。这都是命啊，老头子。”回了屋，我把七婆跟我说的都转述给了老头子。
　　“唉！……罢罢罢，就当咱又多了一个儿子吧。总不能逆天而行。”
　　“这样想就好了，就当咱又多了一个儿子。”
　　“老婆子，你去四儿那屋看看他，背上的伤他自己上药上不着。”
　　“欸。我这就去。”我抹了一把泪，转身去找我那不知是苦命还是大幸的儿子。
　　“你别怪爹妈，爹妈都是想为你好。好了，爹妈现在也想通了，这全是命，你实在要去找他的话，就去吧。”
　　“妈，你们，你们这是同意了？”
　　“同意了。不同意我们还能怎么办啊？还真打死你不成？”
　　“那，谢谢妈，还有，帮我跟爸说一声，谢谢他，我对不起你们俩。让你们接受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儿。”
　　“傻孩子，你是从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记得把人领回来之后，带给我们看看，咱也得看看这个儿婿到底过不过关。”
　　“没问题，他要哪里做错了，我保证替你们死命揍他。”
　　“你这傻娃儿，瞎叨叨啥子呢。诶怎么哭了？哭什么啊。男儿有泪不轻弹，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这话不？我们两个老的也没别的要求，就只盼着你们呀，这以后两个人要好好过日子，遇到什么难过的坎儿了，多想想今日为了跟他在一起所受的苦，咬咬牙也要把那些难关给过了。你们俩好好的，就算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了。”
　　“谢谢妈，谢谢爸，谢谢！谢谢……”
　　“行了行了，再谢下去该没完没了了。把衣服撩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背。你爸这也是在气头上才下了狠手，别怪他，四儿。疼不疼？疼的话要说。”
　　“嘶……不疼，一点儿都不疼。我现在可高兴叻，真的……”
　　老天爷，既然是你让他们一定要在一起，也请保佑他们，保佑他们以后都能顺顺当当的，遇到什么事儿都能挺过去，既然在一起，就要一辈子，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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