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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三天后,雨刚下来,带趟了空气中渐起的一丝闷热,到处是雨后的清新,还有夏天走近的脚步声。
“李叔,我走了。”尉迟然走出店门,他是要去赴约。经过三天的踌躇,利弊分析,他决定了,为了问儿,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全德楼,顶楼包厢,万俟谦早早地到了。他正襟端坐,手却没节奏地敲着桌子,还时不时地看看天色。这三天,他可说是度日如年,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他一会坐,一会来回地转圈,一会皱眉,一会傻笑。只要一想到待会尉迟然可能会答应他的求婚,身都轻了,心里幸福得冒泡,也幸好这不是大堂,要不肯定会让人以为是疯子呢。
刚在想怎么还不来,门外就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万俟谦喜上眉梢,急不可待地打开房门。
“然……”笑容一下凝固在了脸上,门外不是他在等的人。“小庄,怎么是你,你们公子呢?”
小庄恭谨地说:“我家公子让我来给您传个话,他今天有事来不了了,改天他会再去找你解释的。”
“有事?他有什么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怕这只是尉迟然拒绝他的一个借口。
见他这么紧张,小庄也有些无措,结巴道:“这个,这个我也……我也不知道啊。今天公子本来已经出门了,可是半路又转回来了,还抱了个人回来,好像病得很重的样子。”
“抱了个人回来?男的女的?”
“男的。”
“多大岁数?”(=_=!!!以上纯属恶搞,请无视)
“男的?会是谁呢?”心底隐隐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正在失去。
…………
今早,尉迟然刚走过街口,就感觉到一束火热到要将他灼烧的视线,其中饱含的浓烈情感让他忍不住地颤粟,说不出的心悸。是谁?这目光有些熟悉,好像曾时时沐浴其中,又好像阔别已久。他四下寻找,当他看清街对面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好遭电击,怔在了原地。
他知道该移开目光的,可是它根本不随他的意志而转移,只能看着那个人一步步走近。如今的他显得有些落魄,头发乱了,满面尘土,嘴唇有些干裂,那身精致衣料早已成了片片碎布。幸好没有血迹,但其狼狈程度跟第一次遇见他时有得一拼,不同的是没了那软弱的哭喊,取而代之的是种渊停岳峙的气势,连眼底那深深的疲惫也不能削弱其分毫。
“然,我来找你了。”声音很是干哑,低头喷洒的鼻息也是沸热的,靠近的身体传来的温度也有些不正常。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底下头,敛起心神,道:“公子,你认错人了。虽然我名字里也有个然字,可我不认识你。”
虽然有姚芝的保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当“我不认识你”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一阵窒息的恐慌跟心痛。萧绝夜拉住想转身离去的人,低头道:“然,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可是你别再说你不认识我,不是尉迟然这样的气话。姚芝都告诉我了,你回不去你们的世界,沉秋更回不来,就算他想回,我也不准!”
好你个姚芝,吃里扒外,胳膊肘子往外拐,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就气他卖了。尉迟然回过身,刚要说话,身前的人就直直地向他倒来,幸好旁边就是墙,要不肯定都摔了。
“喂,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很重耶,而且这大街上,你把我这样压在墙上,明天又不知道会有什么谣言了。虽然大雨刚过,街上只有零星的路人,可已经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了。
“我三天三夜没吃没睡了。”有气无力地,然后眼神开始飘忽,闭上。
这叫什么事啊!尉迟然费力地撑起他,架过他一只手,半抱半拖着走回去。该死的,这吃什么长大的,高成这样,壮成这样。而他这个以前要弯腰低头跟他说话的“哥哥”现在却只够得到他的肩膀。老天不公啊!把莲阴设定为会生子的男人已经够阴险的了,竟然还让他们成为发育不良的二等残废。不是知道是不是莲阴的祖先把老天压得翻不了身,一口气出不来,只能在他们这些后辈子孙身上讨回来。TNND
幸好花坊并不远。气喘吁吁地将他扔到床上,李叔去请的大夫也到了,诊断的结果跟他预料的差不多,劳累过度,气虚体乏,营养不良,附加高烧不退。
送走了大夫,尉迟然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对着床上有些憔悴的脸发呆,表情复杂且矛盾,最后只听得一声轻叹,伸出手去,抹开贴在他脸边的碎发,细细端祥着。好久好久没见了,这张脸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了,深邃深刻了,眼下也有黑黑的眼圈,看来真的累坏了。下巴有青青的胡髭,显得很是老成。手顺着刚毅的线条下滑,摩蹭着那些浅硬的黑针。手心的细痒惹得他轻笑出声,可眼角处却有滴清泪滑落。
拒绝李叔的帮忙,尉迟然找了盆水,散开床上人的发髻,除去他破碎的外衣,细细地从脸开始擦拭。用热毛巾熨烫他脚的时候,听见他舒服的一声低叹。尉迟然笑了一下,他早被他影响得得一天洗一次澡,更有轻微洁癖,这次搞得这么邋遢,真不知他怎么受得了。
李叔送衣服进来的时候,看着萧绝夜干净的脸庞,眼中惊疑不定,口张开又闭上,欲言又止。尉迟然只当看不见,低头继续脱萧绝夜的里衣,他现在还不想说,不管对谁。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忙不安的脚步声。推门出去,是万俟谦微喘的脸,“万俟?”
万俟谦扯起笑脸,说:“是我。我只是,听小庄说你救了个人回来,想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不敢说是那空前的危机感催促着他赶来,只想着快点再快点,稍微慢一步,也许尉迟然就会从他手中溜走。
“哦,不用了。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饿昏了发烧而已。”
“是吗?”他看着他身后的房门,如果只是无关紧要,他会让出自己的卧室?这他可以不去追究,现在他需要一个答案来安抚他不安的心。
“那么,三天已到,你的答案呢?”
“这个……今天我们先别说这个行吗?明天,明天我会去找你,到时我们再谈,好不好?”原先他是想答应的,可是现如今萧绝夜的出现,让整件事变得诡异而危险。他怕现下他一点头,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不用了!”这话不是万俟谦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出现在房门口的人。
萧绝夜只穿着件里衣,是尉迟然脱了一半的,潮红着脸倚在房门上。他缓步走出来,经过尉迟然身边时,那沉怒阴翳的一瞥让他背后寒毛直竖。
萧绝夜虽在病中,但一步一步却有着巍峨如山的气势。万俟谦也一反在尉迟然面前那文弱文雅的形象,挺直的脊梁如风中傲竹,一点也看不出他只是个一点武功也不懂的书生。眼神交错间,李叔只觉得空气中有噼叭的火花激闪。
万俟谦在看见萧绝夜的那一刹,就已然明白他的身份。那与笑问相差无几的面貌清清楚楚地告诉着他,这个人,就是笑问的父亲,尉迟然念念不忘的人。看见他衣衫不整地从然房里出来,他只觉得有股火在心中狂烧着,支撑着他在对方的汹汹气势中不现颓势。这就是然的心上人么?果然不同凡响呢。步履间那隐然的压力,竟让他这个见惯大场面,大人物的人惊心动魄。而对方看起来也不过弱冠,这不免让他有些沮丧,可有些事不能让,也不能低头。
萧绝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住。“我说,不用等明天了。我今天就可以回答你,他永远也不会答应你的。他,是我的!”
万俟谦深吸一口气,“阁下是谁?凭什么替然下决定。”
“然?然也是你能叫的?!”萧绝夜怒火中烧,劲力外泄,逼得万俟谦连连后退,血气上涌。原来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吗?甚至亲密到让尉迟然为了他而把他说成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他不许!
尉迟然见万俟谦嘴角血丝隐现,心下一急,冲到两人中间,挡在万俟谦前面,对萧绝夜怒喝道:“你干什么!?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出手你很了不起是不是?!我看你也没什么大碍了,现在,请你出去!”
“你!”萧绝夜看着护着另一个男人,赶他走的尉迟然,胸中一口气乱撞,却舍不得对他发,只能将矛头对准他身后嘴角微翘的男人。
“你护着他,你竟然护着他!你知道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封闭消息,故布迷局,我早找到你了,我们根本不会分开那么久!”
是吗?回头无声地询问。万俟谦的目光从闪烁游移,到坦荡无悔地回视他,仿佛在说“我没错”。
是的,他没错,错的从来都是他自己。“他没做错,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呢,要不我哪有这几年的清静日子。”
“你——”萧绝夜潮红的脸一下煞白,捂着胸口,身子摇摇欲坠。
尉迟然心中一紧,把什么都忘了,急步上前扶住他,一边责怪自己怎么忘了他还在病中。
萧绝夜状似无力地将大半体重压在他身上,微红的眼里满是委屈悲伤,仿若他欺负他甚多的样子。干哑的声音听在尉迟然耳中有些哽咽:“你……真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你还恨我是不是?也对,我那么对你,你怎么可能不恨,你会不想见我也是正常的,是正常的……”
说到最后像失了全部力气一样软倒,尉迟然只能环过他的腰,费力地稳住他下滑的身子,没多思考,话已也口:“不,我没不想见你,更没恨过你,真的。”
这不能怪他没定力,没原则。只是萧绝夜这样弱势无助的样子,他只在初遇他时见到过,其后的他冷酷,霸道,强硬慢慢显现,所以面对现在这样示弱委顿的他,只觉得心软、心疼,毫无抵抗力。而且生下笑问后,他心中的母性大增,让他恨不得把这个好像受了天大委屈哭鼻子的孩子搂进怀里,好好哄哄安慰一番。
所以,他也就没注意到他话出口后,萧绝夜对他身后投去的胜利挑衅的眼神。等他搀着萧绝夜回房,回头找人时,那里早已没了人影,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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