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微染

　　早闻江南的风光极好，我一直想来来，可是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不是昨天还在学校歇息吗？不是去追那个恶作剧的人吗？不是摔下楼梯了吗？怎么等到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就不同了呢？
　　已是三天光景了，我还是很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因为这是三百年前——前些日还心心念念的大清朝。因为以前就是个寡淡性子，再加上这具身体的主人才五岁，所以旁人看来，也没什么不妥。
　　三天前，我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坐在我床头，我惊地发不出声音来，默默地捏了一把自己，知道这是真的，只好问：“你是谁？”妇人见我醒了，本是惊喜神色，听闻了我这句话，神色又黯然了下来。我也是很讶异，这声音，不是自己的！我挣扎着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的身体缩小了。不由得想起《名侦探柯南》，暗自揣测自己不会是被奸人所害，弄到哪个神秘组织了吧？！
　　“你是谁？”我加重了口气，质问道。
　　“染染，别胡闹，这是你娘亲。”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
　　“老爷，小姐醒了，但是小姐好像不知道夫人是谁。难不成是前两日脑子摔坏了？”
　　“迹儿！别乱说，你先去厨房弄些吃的来，小姐刚醒过来，需要补补身子。”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妇人身边有个丫鬟模样的人。想起室友口里念着的清穿。我想我是穿越了，虽说这事情有些不靠谱，但未必不可能。
　　“娘？”我试探性的问道。
　　“染染，娘知道你早该有此一劫，郎中也说过你会短暂性失忆。是娘不好，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
　　“我多大？他是谁？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年月？”我一口气问下来。
　　“你今年五岁。他是你爹。这是扬州。现在是康熙三十二年。”妇人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但是眼下，我只是想回去，回到属于我的2011.
　　“你听我说，我不是你……”我急着说，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穿越这码事，本就是匪夷所思，弄不好，别人真以为我脑子坏了。
　　我想不出什么法子，又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尤其是我那稚嫩的声音，更坚定了我不属于这里的事实，我只好叹息，然而这叹息，或许旁人听来，带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染染，爹有句话一定要跟你说。”
　　我抬眼望向他，虽然看得出来，做父亲的心里也很难过，但是他一直缄口不言，看起来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早年你娘生你，曾有位算命先生说你五岁这年会遭此一劫，并嘱咐我告诉你一句话，前些时日，你从阁楼上摔了来，爹就已经知道，这是命数。”他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先生说，既来之，则安之。”
　　我愣住了，直觉告诉我，这一切与他有关。
　　我只是恼恨，康熙三十二年的这段时期的历史，我全然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康熙二十四年，那个大清的第一才子，就已经死了。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叹息。
　　“老爷，门外有个算命先生求见。”
　　“快快让他进来！”这位我的“爹”说道，我想，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先生了。
　　在迎接那位先生的短暂间隙里，我暗自理清了思路，虽说这是300年前，但眼前的这对父母，确实是好人，至少是真心疼爱女儿的。所以，我该相信他们，顺着那位先生的话，先留在这里为好。
　　理清了那些思路后，我靠在床头，一边等着那个先生，一边自己想着心事，想为自己谋划谋划，不由得笑了，感慨着这一切实在是荒唐，难得的是，自己如此淡定。守在这里的丫头见了我笑，十分惊异，好像真的以为我的脑袋坏掉了一样。“我已经不是我了。”我没有再看那个丫头，只是说道。
　　“小姐……小姐何必说这样的话。奴婢只是难过，难过小姐竟然不认识咱们了。”那个丫头接嘴到。我回头冲她微微一笑，说道：“认识与否并不重要，已经回不到当初了，爹说的对，既来之，则安之，可惜我一点准备也没有，虽然知道这是曾经有过的过往，却什么也不知道，抓不住。”我说完，又觉得与年龄不相称，大窘，补充道：“罢了，你不会懂得的，我从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吧。”
　　“奴婢粗鄙，是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小姐从前，也是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奴婢知道小姐难过，但是小姐不必难过，老爷夫人待小姐都是极好的，比起奴婢无父无母，小姐幸福的多呢。”
　　我先是摇摇头，说道：“我并不难过。”那丫头一愣。一时无语。
　　“你叫什么名字？”我想借故扯开话题，免得都伤心不已。
　　“宁儿。”她乖巧地答道。
　　“宁儿。”我重复道，突然觉得迷惘。
　　“姑娘不必自扰之，你的命已经是定好了的。”陌生的口气。不回头都知道，这便是算命先生。
　　“想必先生什么都知道。却没有告诉我。我既然不是……”想来这也算是机密，便招手道：“宁儿，你先出去罢。爹爹，娘亲，我想和先生聊聊。”
　　算命先生笑道：“小姐才五岁，便有如此气场和决断能力，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爹和娘只是笑了，离开了。

　　“你该知道，我今年18了！”外人一走，我的口气严肃起来，可声音还是稚嫩的。
　　“这些都是命。”
　　我坐起身子，反驳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既是来了，如何安之？”
　　“姑娘应当知道九子夺嫡的。”
　　“知道，但并不了解。”我隐隐有些懂了。
　　“那个噩梦！那个恶作剧者！是你安排的？！”我质问道。
　　“正是。”
　　“你究竟什么企图？！”
　　“历史是需要人推动的，因因果果正是如此。”
　　“这是江南，离北京很远的！如何参与？”
　　“自是因缘际会。小姐不必担忧，小姐也不是一个人的作战，日后种种，却也要自己努力。”
　　“我不想被卷入，我向来无争，若是不得已来到过去，也只是想求个安宁，兀自过一辈子，又逢‘康乾盛世’，我会过得很安宁。何苦非要让我卷入皇宫。”
　　“成长。有些经历虽然惊险，却也是刻骨铭心，懂得别人不知道的隐情，把握好自己的幸福，这是你，作为‘过来人’应该知道的。这件事情，除了那个和你同样命运的人和你至亲至爱之人可以说之外，越少人知道越好，历史就在你的手里了。”
　　我张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又觉得一切抗争，只是徒然。
　　“在下言尽于此。如是必要，日后还会和你见面。告辞！”

　　这就是我的故事？所谓的命？竟然不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想到这里，心里不禁觉得凄凉不已。我坐在床上，怔怔地望向远方，似乎听见了紫禁城中暗藏的悲恸。
　　良久，直到宁儿大喊着：“小姐。”时，我才回过神。恨恨道：“最无争之人，偏偏卷入最是纷争不绝地。情缘？我这一生都不可以相信！”

　　自打那天开始，我便少言语，不信任何人，有时候也会淡淡的笑，不过那笑容，极冷。我疯了一般学习琴棋书画这些汉人女儿家学得技艺，不学骑马，也不学女红。给爱新觉罗家为奴为婢，辛劳一生？决不！我偏要活出我自己——在这三百年前的江南水乡里，分明也是我爱的地方，纳兰曾经喜欢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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