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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冠军拳手
“我要过去见杨霁清。“我对冯明彪说。
“不行,这是今年的终极赛,你现在过去会分散他的精神,你不会想害他因为精神不集中而倒在台上吧?“冯明彪说。
黑市拳赛是什么?那是以生命来血拼的拳台,血腥、疯狂、残忍、冷血……几乎每场比赛都有人受伤,不是将对方打倒就是被人打残,甚至被人打死。我不想杨霁清被人打,也不想看到他去打人。
“能不能让他别打了,让他停止……“我急得快哭了。
“你神经啊,今天多少人下注,现在他可以把命留在台上,也不能从台上走下来。你安心啦,小清身手不好,经验也多,不会出事的,要是这次他赢了……“
我听不见冯明彪说什么,只是紧张地看着台上,杨霁清,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台上一场又一场的激烈打斗,血与肉的拼搏,每一拳每一脚都是将对方置于死地……温暖的白衬衫少年,心软的杨霁清,谦和忍让的杨霁清,善良的杨霁清,连宰杀鱼都心有不忍的杨霁清,统统都不见了,只剩下台下纷乱的身影。
这是车轮战,只要你还没倒下,你就要不停地打下去,最终杨霁清一定会因体力不支倒在台上……
“怎么还没完?怎么还没结束?他受伤了,他刚才……“我纠着手指。
“那只是小CASE而已,一点点伤而已,上次……“
怎么会是一点点伤而已,那么多那么重的拳脚打在他身上,一定很痛的,我也感到全身很痛。
“这样一轮又一轮,杨霁清一定支撑不了。“
看出我的紧张,冯明彪安慰我:“放心,杨霁清受过泰国专业训练,每次参赛前几乎以自虐的方式锻炼自已,他的爆发力跟持久力都是一流的 。“
这时全场鸣锣,冯明彪神色一凛:“终于到了今晚的压轴比赛,最后跟杨霁清对打的是来自泰国□□拳手黑熊。“
“风火轮加油,风火轮加油……“
“黑熊打倒风火轮,打倒……“
全场的气氛都High起来,全身抖动彪悍肌肉的黑熊出场,密集的胸毛,全身黝黑的皮肤,连体格也健壮得如同黑熊,此时渐显疲乏的杨霁清能打得赢么?我唬地站起来了。
台上的杨霁清加快了攻势,他已经支撑不了长久,显然黑熊也明白这点,轻巧地避过他的攻击,在由快如闪电的拳脚围成的光网中寻找突破口,再夹以反攻。冯明彪说过,杨霁清最大的优势是他的脚法,速度快到惊人,进攻是全方位的,全身能够快速旋转踢脚,就像他的绰号——风火轮。他的脚能踢到不可思议的高度,再借用身体的冲力,砸在对方身上。
“啪“的几声,台上隔离带的木桩倒下了。
冯明彪拍案而起:“这混蛋犯规。“
我看不懂哪里犯规,但现在的杨霁清很明显处于劣势,黑熊的拳头以惊人重量挥舞过去,双脚重重挥扫过去,如同龙卷风来袭……
全场尖叫着,疯狂着,我推开人群,对着台上倒在血泊中的杨霁清冲起去:“霁清,杨霁清……“周围的空气是凝窒的,人群在我眼中静止了,我只看到他,不要啊,不要……
哨声紧急地响起来,有人在喊:“警察来了……“
台下的比赛停止了,人群散开逃走,我扑在杨霁清身上:“霁清,你没事吧,你快醒醒啊……“
他涣散的瞳孔勉强对上我:“快走,右手边有一条通道……“远处有持枪进来的警察,他看到了。怎样的一对眼睛!黑黝黝的像两颗寒星,却闪着柔和的光芒!
“不,要走一起走,我们一起走……“我死命地抱着他,拖着他。
他的眼神中有了光采,他强撑着身子,拉着我踉跄地走向右手边通道。
阴暗狭窄的通道,后面是隐约的追赶脚步声,我一直在他耳边说着:“一起走,一起……“
刚一开始还是我半扶着他慢跑,跑了一段路,他调匀了呼吸,拉着我绕过一个个的岔道口,躲过了身后的追赶。
“我送你去医院。“我对他说。
他摇头,我们回到杨霁清现在的住所,他让我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一名医生和护士过来,仔细作了检查,上药包扎,忙了好一阵。
我拿着药膏,帮他涂抹着身上其它伤痕,上衣敞开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身上遍布着伤痕,新的旧的,各种不同时期的伤疤重叠着,眼珠落下来了,这段时间他一定吃了不少苦,我不想再问了,也不愿他提起。
“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不要再过这种生活,好么?”我轻轻地问。
他没回答,眼光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好好休息吧。”我柔声对他说。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安静地偏开头。
过去的问题,现在的问题,太多问题了,但我不想问,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谢谢。“他对我点头,闭上眼睛。
我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回报社,电话里小陈知道我没事,没说什么还安慰了我几句。
杨霁清身体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已经能下床行走了,早上我买了鱼粥过去,保温瓶打开的时候,我喉头一阵难受,跑到厕所吐了些清水。
我用冷水拍了拍脸颊,抬头在镜子里对上了杨霁清的脸。
“你……”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呆滞。
我明白他的眼神,点了点头。
“你们没做避孕措施?”
我茫然地摇头。向泓之老是不管不顾,避孕措施根本就不彻底。
“向泓之怎么这样不爱惜你?”他叹息一声。
“他知道吗?”许久他才问。
“他出国了,我们已经分手了。”我静静地说。
“那么,”他走过来,看着我,“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霁清,我是不是很坏,很不好……”我无助地啜泣出声。未婚先孕,保守的父母知道的话……我不敢想了。那天我从人流室的门口跑掉,因为我没有勇气去拿掉一个生命,可是我又负担不起这条生命。
“你怎么不会保护自己呢?怎么不懂得保护自己呢?“他哽咽着说,像亲人一样抱住我,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暖,温润柔暖的手轻拥着我。
“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霁清,你告诉我。“我扯着他的衣袖哭着。
几天后,我和杨霁清出去散步,我们在一家孤儿院门口停住,杨霁清买了一些零食礼物进去分给小朋友。
“知道吗?其实我也住过孤儿院。“他忽然说。
“三岁的时候,母亲因为养不起我,把我送到孤儿院,两年后她又把我接回去。不,我从没怪过她。因为我,母亲担误了一生。有时我会恨我的生命,因为我母亲苦了一辈子。没有完整的家庭,孩子的到来对大人、孩子都是不幸的。你知道方泰荣是我的亲生父亲么?“
这件事,我猜到了,方泰荣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收养杨霁清,还有方太太后来对杨霁清的态度……
“我有一段时间很恨他,现在我也无法爱他,生而不养是很残忍的事情。恬音,缺少父爱的孩子情感是不完整的。“
我看向他,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和向泓之商量一下,也许……你们可以考虑结婚……”他低下头,掩去眸底纠葛的情绪,紧握着手,喉咙乾涩。
我想起最后那一通电话,摇头:“我和向泓之已经完全结束了,这个生命生下来是不被祝福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听不出哭腔。
我把医院的单子交给他看,负担不起的生命不能让它降生到世间受苦。
我们相对久久无语,落叶落了我们满身。
动手术之前,我自己一个人搭车去那个小渔村。
这个季节的海边,风很大,几块岩石倨傲而冷漠的耸立在海岸上,整个的海滩空漠得找不到一个人影。我拉紧衣袖,拂了拂散乱的头发,吃力的在强风之中,沿着沙滩走去,足迹清楚地印在湿而软的沙上,等我回过头去,发现潮水涌上来把足迹一股脑儿的扫进大海,原来我留在这里的足迹这么容易就被冲刷掉。
海风吹来,赤裸的手臂感到有些寒意,一件衣服轻轻的落在我的肩膀上,有人帮我披上一件外套。我大吃一惊,迅速回头。我是在这里追悼我的爱情,他竟跟着我一起来。我没问他为什么跟着一起来,此时我高兴他的陪伴。
浪花层层飞卷,又急急涌退,沙滩上留下成千成万的泡沫。我看着在刹那间就破灭了的美丽泡沫,心想我的爱情也是如此么?
我敛下眸,咀嚼着喉腔里,那一波波如浪打上来的酸苦。
“……但我为何念念于这既往的情景?
任风在号,任涛在吟,
去吧,去吧,悲之念,
我宁幻想,不愿涕泣泫零!”
身边的杨霁清对着海浪低吟着,眼睛幽深得似望不见底的湖水,荡漾着,潋滟着,闪烁着耀眼的阳光。
他是用英语朗诵的,一口地道的英国伦敦腔。我大概知道这是外国的诗歌,却不解其意。霁清进大学后贪婪地吞咽着艺术文学方面的知识,我们有很多共通的话题。我很奇怪他对文学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可能是受程伯伯影响吧。程伯伯的文学素养极高,他说过数学和文学是相通的,有志于数学的年轻人要注重文学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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