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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欲谋
孟妩利用食客的身份借用了庖厨,将野猪肉的肥膘剔了些出来炼成了油。这个时代没有锅,将就着用庖鼎当成炒锅,木勺当锅铲,用猪油炒了一碗嫩生生的萝卜缨子,一碗油渣野蘑菇,最后还炖了一锅红通通透亮有着琥珀色泽的红烧野猪肉。那红烧野猪肉,那透亮的红色是孟妩借用猪油炒红糖熬出来的颜色。这个时期就有红糖的出现,是那种没有去掉杂质的蔗糖。
用陶碗装的三碗菜在只吃过煮菜的春秋战国人士味觉中,简直是异香扑鼻、美味无比。
聂冒夹了一箸萝卜缨子品尝,觉得甜脆异常,饶是向来对任何事物都能保持异常从容的他也忍不住多夹了几箸入口,“这不就是莱菔的叶片吧!怎能烹得如此美味?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种烹法?”聂冒心中大赞,甚是感到奇妙美味,即使是幼时那段曾为吴国公孙时所尝至的宫廷美味的记忆中也不曾有过如此美味。食不语,寝不言,只是良好的教养礼仪让聂冒忍住没有将自己的赞语说了出来。
但如今的聂冒表现出来表情,不再是以往的那种冷漠。
孟妩笑着招呼聂冒品尝一下她的拿手好菜红烧野猪肉。
聂冒有些不敢对视着眼前这小儿含笑的眼眸,那如水般眸光让他有些失神怔忡,小儿肌肤似乎比较以往所见白皙光亮了许多,甚至有着玉质般晶莹的光质。他掩饰般地急忙夹了一块孟妩所介绍推荐的野猪肉放入口中。
鲜香无比、浓汁醇厚,比及刚才的莱菔更为美味甚极。聂冒无法再保持食不语了,他放下箸筷,深吸一口所便道:“君子不近庖厨。孟小子如此善庖,真让人所料不及。”
聂冒将孟妩称呼为孟小子了不再单纯直呼小儿了,说明他对她开始有接纳为自己人的意图了。不过聂冒性子冷漠,即使他对孟妩有一定的善意,但出语时仍是带有一番冷意。
君子不近庖厨,似乎是在说孟妩不务正业。幸而,接着后面聂冒称呼孟妩为孟小子,所以孟妩没有害怕聂冒对她有不好的看法。
孟妩淡定地解释一番:“我孤身一人,嘴又刁馋,有时只能自我照拂,自然练成这一番庖艺。”
寥寥几句道得辛酸。
聂冒一怔,心里顿起怜惜,“往后你若有事便可寻我相助……多修习君子之术,才能在太子府中立足脚跟。”
前半句是他聂冒承诺了以后他会罩着她。后半语的言下之意,却是劝说孟妩要以君子之道为重。
“知晓。”孟妩很高兴这顿饭请得很有价值,再说这庖艺一途,在这时代终究是嬖人们也就是奴仆们所干得,她可不想成为贵人们的嬖人。她最多做给自己吃吃,绝不会以此为生活的来源。
聂冒走后,孟妩便去了潜公那儿,将自己街市中买得适合老人家吃的和用的给送了过去。潜公貌似欣慰地笑纳下来,甚至还在孟妩临告辞时前提醒式地叮嘱了一些明天启程回赵国的准备事项。
然而,在孟妩转身离开后,一位黑衣剑客闪身出现在潜公所处的石屋中,他叉手禀告了孟妩出府后一切事项,包括聂冒突然的出现。
“聂冒和那小儿一起!”潜公皱了皱眉头。
“是的。”
“无妨,偶遇如此,只要没有被那小儿察觉到你在跟踪着她就无妨了。”潜公想了想,便摆了摆手道。
“另,卫侯那儿布置的如何?”潜公又道。
“属下业已安妥。”黑衣剑客垂手回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定要万分妥当。”
“诺。”
“下去好好再理一遍。”
“诺。”
待黑衣剑客退了下去,潜公紧锁着眉头,叹了口气,幽幽自语道:“公主,老奴终究负了您……”
卫宫,雕栏画栋,布幔纷飞。卫侯甚是喜欢看这飘飞在宫阙中的绸幔,就象春水的波纹让人心生荡漾。
“主公,赵太子明日便启程。”跪坐在身旁的嬖人乔掩着嘴吃吃地笑语,明明是男子,举止却若女子般妩媚娇弱。
“可惜了!”卫侯应得却是一声惋叹。
嬖人乔拈着酸意道:“主公,在乔面前不许提着别人,乔会伤心的。”
皓首低至乔的粉脸上,啵的一声,卫侯亲上了嬖人乔。他眯着混浊的眼,暖昧地调笑着:“我怎能使乔伤心呢!乔才是本候的心头肉。”
嬖人乔妩媚一笑,冉冉站了起来却也玉树临风,“君侯,晚上可设晚宴送行赵国太子……乔不会伤心的。”
太子申并没有将启程回国的时间告知给卫侯,同时也不想让卫侯知道,他和公子穿商议了,准备秘密回国,所以太子府中得到准备明日回国的通令只有有限几人清楚。
卫侯送来宴贴,表示要为太子申送行。
公子穿已然先行一步回国,太子申接到宴贴暗想着府中定有人泄秘。卫侯的夜宴,他不想去,明日回国已成公开,他想了想开脆拒绝卫侯使者,“请君告知卫候,今日夜宴,明日涉徒,甚觉仓促。申谢过卫侯美意,无需劳动设宴送申,一切简便行事乎。”
赵国太子的否决,夜宴终究没有设成。如此,卫侯便又使着寺人络绎不绝地奉送布帛财物、童男童女。赵国乃主国,附属小国卫国岂能慢待赵国之太子。
第二日,卫侯率卫国众臣送行于太子申至卫城城头。
太子申原本想着秘密回国的计划就这样落空了。
如今人尽皆知,赵宫里的人也定当知晓。
此番归途将横生枝节。不知那骊姬真能对他下得毒手,他不信……这样也好!让他能有机会赌一赌……
太子申似是想开了,胸怀中的那股闷气却为何不减反增。
马车就这样辚辚而动,孟妩坐在马车中冥想着就要前往的赵国前景。
潜公叹了口气,这小儿又在神游了,“孟小子,给老夫取筒墨家经著来,墨子卷十之经下第四十一……”
不消片刻,孟妩便从种类繁复的众多书简中准确地挑出了潜公所要的墨子经下。
潜公点点头,这小儿总能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迅速挑得他所需的书简,就是他自己亲自寻来也需花费一番功夫,“孟小子,你是如何做到得。”潜公展着书简出声问道。
“啊?”孟妩不明白潜公这突如其来的问话。
潜公清咳了两句,继续问道:“这寻书之速。”
孟妩恭敬地答道:“分门别类,自然就能如此之速。”
“嗯……”潜公拈着银须,若有所思地想着。
少倾,他又随口考校道:“孟小子,可知墨家之道?”
孟妩很谦恭地直言道:“不知,我只知一些孔孟之道。”
潜公倒不以为忤,反而赞道:“甚善!不知便曰不知,真人真语,真性情一如我墨者忠实之道。”
“谬赞了。”孟妩给赞得不好意思,有些红脸,其实她哪是忠实之徒,只不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已。潜公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她怎敢做出不懂装懂的样子,潜公随便考她一句,她只有白瞎。在潜公这种洞若观火的人面前做人还是要讲究诚实的。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潜公点了点头,教导道:“无事时多读些墨经,能开启人之心智。儒家的学说酸腐虚伪了些,了解就可,不可多读。”
“谨遵教诲。”孟妩很配合地低眉顺目,很有未来弟子相,至少潜公眼中是这样看来的。
潜公似乎很是满意孟妩现在的表现。
静寂了少倾,只见他乐呵呵地抚抚须,将手中的一卷墨经反递给孟妩,便挥挥手表示让孟妩下去自我静习,他就不做拘束了。
古人书简真是重啊!这一卷也就千字,却沉甸甸的需行走中的孟妩双手捧着才行。
此时,孟妩一个闪身,闪入这几辆堆满食物的马车之间。
果然不出所料,身后的确缀着个尾巴。
潜公,潜老头,原来是老狐一只。
若不是孟妩前世是干警察这一行,有着跟踪反跟踪的本事,她还真会以为潜公是慈祥老爷爷一枚。让人来跟踪她,真是外行对着内行,班门弄斧了。其实,她在卫城街市上时就敏锐地感觉出来她被人跟踪了,虽不敢确定是潜公这只老狐的指派,但隐隐有些怀疑。如今完全可以确定是潜公使的花样了。
是装着不知道让人继续跟踪下去,还是甩开这讨厌的尾巴呢?孟妩心里在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当孟妩正想着准备出来重新出现在跟踪之人视线当中时,此刻紧挨着的另一辆马车后侧却清清楚楚地传来了几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而且骇得她不敢多动一步。
“这便是鱼肠剑。”低低地压着嗓子说剑的人应是个男人。
“果真是寒光照人,今日之后,赵太子之死时,将成全我之名动天下期。”另一个男声沙哑无比却掩不住的兴奋。
“诸邪,成功之后,此剑与你将同载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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