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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
“婉汐,准备一下,今天过节,我带你出去转转。”朱云仕一回兰絮院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可以出去吗?”婉汐暗想今天虽然是正月十五,但国子学可没说学子可以随意出入啊。
“放心吧。”朱云仕胸有成竹的保证。“你以为今天偷溜出去的只有我们吗?只要明天能准时上课,院正会睁一眼闭一眼的。”婉汐想想也是,这些个亲王们怎么可能会在元宵佳节乖乖的待在国子学里读书呢,院正恐怕早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不过让她万没想到的是,京城内的元宵节竟是这般热闹。“好多人啊。”婉汐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叹道。
“还好吧。”朱云仕觉得没什么特别,似乎和往年一般无二。“现在还没到时候,等过了戌时,那才叫真正的热闹呢。”
“这样啊。”婉汐新奇的一路走走停停,看着街上格式的花灯,眼花缭乱。朱云仕耐心的陪她漫步着,看到婉汐特别喜欢的东西就买了送给她。婉汐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已经不够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朱云仕已经慢慢带她离开了最喧闹的中心。
“我们这是去哪里?”等她反正过来时,已经到了京城的秦淮河畔。
“今天是元宵节,秦淮河上选花魁,很热闹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婉汐若有所思的斜睨着朱云仕。
“什…什么?”朱云仕被她的目光看的莫名的心虚。
“没什么,看在表哥刚才陪我那么久的份上,告诉我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一定帮你让她当上花魁。反正我还没有逛过青楼,这次正好看看眼界。”说完反倒拉住朱云仕的衣袖,快步向河边走去,早就有事先安排好的船在等着他们了。
“逛…逛青楼…”朱云仕脸上的神情就好像生吞了一只苍蝇般,明明夜游秦淮河,赏灯观看群花斗艳,是多么风雅的事,到婉汐的嘴中竟成了逛青楼,说的他好像市井中的好色之徒一般,顿时他没有了先前的兴致。
圆月初升,秦淮河上灯影飘缈,华灯璀璨的彩舫,高官富商的大船,歌女的小艋舟穿梭往来。丝竹之声渐起,十里长河如梦里的仙境,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表哥,你要帮谁夺得花魁?”婉汐站在船头,感受着秦淮河上的微风阵阵。
“秦淮河上有最负盛名的三株:飘香院的秋蕊,年方十七,弹得一手好琵琶;玉兰阁的灵芸,年方十五,琴声绝唱;玫贵坊的芷青,年方十八,擅书画诗词。”朱云仕娓娓道来。“听说镇国公公子柳舒玄钟情于秋蕊已久,今晚他定会来捧场的。”
“哦。”听到柳舒玄会来,婉汐并不惊奇,以他放荡公子的名声,不来才是奇怪呢。“表哥心仪的人,应该就是玉兰阁的灵芸吧?”
“你怎么知道?”朱云仕奇道,自己可从没有跟婉汐提起过啊。
“我猜的。”婉汐俏皮的眨了眨眼。
“是…是吗?”朱云仕半信半疑道。
一缕歌声飘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婉汐仿佛听到了夜莺婉转,这歌声正是从玉兰阁传出的。灵芸歌声清艳,脆响如珠又丝丝清音寥寥。
“灵芸的歌声如何?”听着绝妙的歌声,朱云仕颇为自豪的问婉汐。
“似暖香如蜜糖,甜润悠长。”婉汐轻笑道,“表哥好眼光,灵芸的歌喉清丽又不失醇意,很好听。”
一曲罢了,花束打赏如雨般飞向玉兰阁的花坊,花魁赛是以各花舫所获花束和打赏多少进行评选。玉兰阁一曲开场,别的花舫头牌也纷纷献技。
婉汐站在船上凝目看去,只见花舫前各搭起一座绣台,或以鲜花修饰,或轻纱若隐若现,少女裙衫飘飘,登上绣台各自献艺,一亮相便引来两岸呼声不绝。
朱云仕在船上静望着各头牌纷纷献艺。“婉汐可有办法让灵芸脱颖而出?”
“只要表哥省的银子便好。”婉汐笑了笑,换来下人吩咐了几句。朱云仕见她不说也不细问,只等看她的安排。
一柱香之后,朱云仕的船头站出一人大呼道:“我家公子独钟情灵芸,出银一千两买花送灵芸姑娘!”船头打开一只木箱,上面一层白花花的银子在灯下生辉。四周一片哗然,一千两银子委实不是小数目。四周目光便望向了玉兰阁,灵芸轻轻施一礼,表示谢意。
“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给足了,看银子的人会比看灵芸的多。”
朱云仕无奈的笑望着婉汐。“箱子面上是铂纸折的银元宝,下面空空如也。你怎么尽出馊点子?明日我还不是得凑够千两银子送去?”
“不如此,难道真的要带金山银海来比富?怕是花舫也载沉了,拿银票又撑不出场面,哪有白花花的银子看着耀眼?”婉汐回答的理所当然。
不一会儿,坊中传出另一个声音。“我家主人赠银两千两与玫贵坊的芷青姑娘买花!”翻开两只箱子,银子的光芒让围观之人啧啧惊叹。
真有人带了真银来比富?婉汐无奈的摊手道。“人家有备而来,这可比不过。”
这时听柳舒玄朗声道。“秋蕊姑娘赢舒玄倾心,特赠水晶莲瓣兰一盆。”早就听说柳舒玄视兰如命,没想到当真是兰不离身。婉汐远远望见那盆水晶莲瓣兰,知是极为稀有的品种,千金难求!这次的花魁恐怕非秋蕊莫属了。
月至中天之时,一只花舫出现,上面的人笑着宣布结果:“水晶莲瓣兰天下少有,千金难买,可遇而不可求,今年花魁便是飘香院的秋蕊姑娘。”两岸欢声雷动,花魁之争不过是元宵节的添景之作,百姓图个热闹便是了,更何况三株齐艳,实难分上下。只有朱云仕扼腕叹气,竟然又输给了柳舒玄。
正在婉汐和朱云仕准备动身回国子学之际,船外传来了柳舒玄的声音。“这不是宁亲王吗?可有兴致来听秋蕊弹奏一曲?”原来在不觉间,飘香院的花坊已经划至朱云仕的船坊旁边。
“柳公子相邀,本王自然不能拂了你的面子。”说罢抬脚上了飘香院的花坊。柳舒玄一身白衣站头,身上比往日里少了丝放浪之气,身边站着一位身材妙曼的女子,想必就是飘香楼的头牌秋蕊了。
“见过柳公子。”婉汐对着柳舒玄微一拱手,算是见礼了。
“原来萧公子也在。”柳舒玄一如往常般嬉笑着。“秋蕊,这是宁亲王,那位是他的远房表弟,萧宇萧公子。”
“参见宁王殿下,萧公子。”秋蕊福身道,目光落在婉汐身上后,竟垂下眼眸,双颊微红,不再言语,完全是一副害羞的模样。
婉汐并未注意秋蕊的神情,但却没有逃过柳舒玄的眼睛。“萧公子俊眉秀目,貌胜潘安,竟令秋蕊一见倾心,实在羡煞我也!”
柳舒玄的一席话令婉汐愣在了原地。“柳公子太过奖了。”眼神却瞄向朱云仕,希望他能解帮忙解围说点什么,谁知朱云仕竟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再看秋蕊脸上明显的红晕,婉汐顿时觉得头痛无比。
“外面风大,几位公子里面请吧。”秋蕊适时的为婉汐解了围,转身往舱内走去。
“没想到你也会来游秦淮河啊,早知道就带你一起了。”朱瑛手里拿着酒杯,似笑非笑的望着和朱云仕一起进来的婉汐。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啊。”婉汐毫不示弱的回嘴,环视四周楚王朱睿、裕王朱靖、恭王朱璃竟然都在。
“宁王真是大手笔,带这么多银两捧花魁。”楚王朱睿的淡淡开口,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令在场的诸人脸色均一变,要知道皇上提倡节俭,亲王游秦淮河也就罢了,出手千两捧花魁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少不得要狠狠训斥一番。
“三哥,那是假的。”朱瑛边说边瞟了一眼婉汐继续道。“用铂纸赶制,无人上船验货罢了。”
“哦,是吗?”朱睿转头望向朱云仕。
“没错。”朱云仕连忙点头承认,他就是再笨也能听出朱睿的弦外之音来。“没想到十一弟竟能猜到是假的。”
“我可没那么厉害。”朱瑛嘴边的笑容慢慢扩大。“只不过见过同样的方法,赶制了两千两而已。”
“原来那个出两千两给芷青姑娘的人,就是你啊。”婉汐想到那个和自己争锋相对的人。
“萧宇,你太高估我了,我可没那么有本事。”朱瑛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想出这方法的是我七哥。”
“哦,原来是恭王殿下。”听到是朱璃,婉汐脸上不自觉的僵硬起来,自从那晚之后,这近半年来她对朱璃算是敬而远之。
“本王也是见了那一千两之后才想到这个办法的。”朱璃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楚王的意有所指在朱瑛和婉汐的笑闹中算是化解了,婉汐却在心里暗暗心惊,楚王平静无波的简单一句话,背后却可以掀起万层风浪;朱璃在看到她的作弊后,不过片刻间便依样画葫芦拿出了两千两白银。不管他们面上如何的和善或温润如玉,内心都是万般的精明,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蒙骗过他们的眼睛。还有一点是她最在意的,从她进来以后,朱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他的目光却时不时、有意无意的从她身上掠过,每当此时她便感到阵阵寒气逼来,好像自己心中所有的秘密都被他窥视了一般。
“秋蕊的琵琶可是秦淮河一绝,诸位若是错过就太过可惜了。”柳舒玄笑嘻嘻的说着,目光似不曾离开过秋蕊身上,但婉汐却觉得他是最难懂的一个,最起码不仅仅是放浪公子那般简单。
“萧宇,早就想跟你切磋一下酒量,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借秋蕊姑娘的地方,如何?”随着秋蕊的琵琶声响起,屋内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气氛。朱瑛的酒瘾犯了,但看看众位哥哥,七哥温润的模样他都不忍心比他拿起酒杯;三哥和四哥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他不想碰钉子;朱云仕的酒量他心里有数,还不够陪他开胃的呢。思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萧宇了。
“哦?好啊。”朱瑛的模样挑起了婉汐的好胜心。“荣王殿下的美意,萧宇岂敢不从?”
“爽快!来人,上酒。”朱瑛喝道,立即有人将酒了上来。
“这算什么?”婉汐轻蔑的扬了扬手里的小酒杯。“跟荣王喝酒岂能如此小气,换大碗!”
“哈哈,好!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朱瑛一副你现在后悔还为时不晚的模样。
“我萧宇从没有做过后悔的事情。”婉汐盯着朱瑛的眼睛,一字一字慢慢说道。
剩下的四人只顾看他们二人斗酒,连秋蕊的琵琶声都视而不见了。朱瑛的酒量是所有皇子里最好的,他本身又好酒,在京城内都是有名的。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直接的和他叫板,是以就连朱睿、朱靖和朱璃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婉汐和朱瑛一碗接连一碗的斗酒,并且面不改色心不跳。朱云仕在一旁看的更是心惊肉跳,他何时见过表妹这般豪爽大口喝酒的模样,只能在心里盘算无论如何不能暴露了她是女儿身的事情,所以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婉汐。
直至天亮微亮时,婉汐和朱瑛才双双倒下,身边的酒坛子无数。朱睿早已经先行回府,朱靖和朱璃等着他们一起回国子学,最后支持不住,以手称额打起盹来。唯有朱云仕一晚上强迫自己不要瞌睡,全程看着朱瑛和婉汐喝酒。
那晚后,婉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国子学。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朱云仕抱怨她醉酒一次,把整个兰絮院里都染上了酒气。婉汐只是静静的听着,昨晚的事情她记不清除了,只记得朱瑛在醉倒之前说了句。“你知道那日七哥为何那样对你吗?因为他居然怀疑你是女子。哈哈,一向以君子示人的七哥,竟然怀疑你是女的。”
整个晚上,她只记住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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