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缱绻

　　婉汐嫁进裕王府半个月，每天却是忙的连头都抬不起来。裕王府看似不大，但其中琐碎的事情实在太多。徐善也因婉汐刚刚接管王府，不了解她的行事习惯，所以万事都要请示于她。另外，影卫的事情更是让婉汐头大，整个天朝朝廷及官员所涉及到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会由幻影呈交给她，她需精简出认为值得皇上一看的，亲自送到宫中，外人看来是裕王妃受尽恩宠，经常被皇上或皇后传召进宫。起初，婉汐不敢精简出太多的东西，怕耽误重要的事情，然而景帝对此却说“你认为无所谓的，就不必拿给朕看了，你心里清楚就是了”。

　　期间就更不要谈乌甲骑的一切军务了，婉汐根本无暇顾及，不过有常玉和苏兼墨，婉汐并不担心会出有什么纰漏。她用了半个月，终于把突然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适应了，这半个月里，她每天都忙到深夜，几乎夜夜都是伏在案上累的睡着了。可第二天睁开眼，定是在床上，醒的早时，朱靖还没有起身去上朝，她就会静静的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当真如朱靖所说的，只要自己不愿意，他从未勉强过自己。婉汐也就不再拒绝和他同枕共眠，毕竟她已是裕王妃，除非景帝降旨废了她，否则再难改变。

　　“哎…”婉汐放下手上的信件，揉着发酸的眼睛，没想到皇上交给她的影卫这么麻烦，早知道这样，真不该答应的。

　　“小姐，徐管家来了。”雨蝶一直随侍在婉汐左右，她的劳累雨蝶全部看在眼里，几天下来，人竟整整瘦了一圈，雨蝶知道自己劝解是没有用的，只能尽力帮她将其他的一切打理妥当，让小姐不必在不需要的事情上费心。不过好在王爷对小姐很好，小姐每天累得伏在案上睡着，都是王爷轻手轻脚的将小姐抱到床上，亲自替她除了鞋袜，想到此雨蝶还是很欣慰的。

　　“嗯，让他进来吧。”就在雨蝶离开之际，婉汐将信件收好，当雨蝶领着徐善进来时，桌案上已无信件的踪影。

　　“王妃…”徐善微低着头，欲言又止，有些为难道。

　　“有话直说。”婉汐一看徐善的模样，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估计又是后院在为她缩减银子的事为难徐善呢。

　　“是岳主子她……”徐善说了一半，偷偷抬眼见对上王妃的目光，看不出喜怒，忙又垂下头继续道。“想从银库支些银子……”

　　不等徐善说完，婉汐便开口道。“我半月前刚定下的规矩，怎能破例？告诉岳子嫣，她每月的月例银子少不了，多余的就不要多想了。”岳子嫣，她接管王府后，没有跟她计较账册的事也就罢了，她却还要隔三差五的多给她找些事来，当真觉得这个王府只能由她岳子嫣来掌管才行吗？恐怕若不是她一进府就立了规矩，平日侧妃不得随意打扰自己，恐怕当真就没清净日子过了。

　　“是。”徐善见王妃脸色不佳，便不再多话，正准备退出去时，又被王妃叫住。

　　“徐善，你是裕王府的大管家，以后这种小事就不必再来烦我，否则要你何用？我立下的规矩是不会改变的，明白了吗？”婉汐心里冷笑，当真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心思吗，岳子嫣的确管过王府一段时日，所以府中的下人对她有所畏惧也是正常，不过…她司马婉汐可不是薛静尘那种温婉的人，再不能由着岳子嫣胡来。

　　“是，奴才明白了。”徐善神色一紧，战战兢兢说道。早就知道王妃不简单，竟连府中一向得宠的岳主子也不放在眼里，不过细来想想…自从王爷和王妃大婚后，几乎夜夜都歇在烟雨楼，更让王妃自己的侍卫守护烟雨楼，不受王府管束，今后府中的情势如何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下去吧。”婉汐打发走徐善后，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坐了这么久，身子都僵了。常玉，备马，跟我出去走走。”婉汐冲着门外喊道，她知道常玉就在门外不远处，定能听见。

　　“是。”屋外应了一声。

　　“小姐要出门？”雨蝶忙取出了狐裘披风为婉汐披上。“外面刚下过雪，小姐还是换车吧，骑马容易受凉。”

　　“不碍事的，外面太阳那么好，怎么会冷。”说完赶紧出了房间，免得雨蝶又想起什么来。难怪娘要雨蝶作她的陪嫁，雨蝶的确是面面俱到，事事都为她考虑三分，让她省了不少心。

　　王府门外，常玉已备好了马在等她。“王妃要去哪？”

　　“随便走走。”婉汐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这还是她成亲后第一次骑马，近来出门不是马车就是乘轿子，让她感觉身上都硬邦邦的，浑身不自在。猛然间，她徒然想起上次去项瑾那里还是大婚之前，算算时日也该找她换药方了。“去伊人醉。”

　　一踏进伊人醉，婉汐首先看到的不是项瑾，竟是朱璃。“这么巧？”她毫不客气的坐到朱璃对面。“早知道七哥爱酒，那晚我本该多敬七哥几杯的。”

　　“婉汐？”显然朱璃不曾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面上竟有丝慌乱一闪而过，唤过她的名字后才想到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同，又改口道。“四嫂。”

　　婉汐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明明跟我表哥同岁，却反过来叫我‘四嫂’，你没觉得不习惯，我却觉得很怪。”

　　“呦，真是稀客呀。”项瑾听到动静以为是客人，谁知出来一看竟是婉汐。

　　“你也知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师姐。”婉汐讨好般的冲着项瑾笑了笑，毫不客气的伸出手让她把脉。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该换方子了？”项瑾无奈的白了婉汐一眼。“我还以为你在王府里做王妃，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余毒未清、武功尚未全部恢复的事了。现在内力恢复了可有一半？”

　　“差不多六成了吧。”

　　“嗯，你跟裕王爷…”项瑾刚要提醒她余毒未清，有些事不宜过量时，猛然发觉婉汐似还是…她面露惊诧的望着婉汐。“没事吧？”

　　“自然没事，现在这样很好。”婉汐心知瞒不过她，点头承认道。

　　“你心里有数就行。”项瑾松开婉汐的手腕，虽不清楚她跟裕王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只要婉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就不会再多问。

　　就在项瑾考虑方子的时候，婉汐有些无聊的环视有些空荡的伊人醉，猛然想起之前安营盛来这里找麻烦的事。“最近安营盛可有来烦你？”

　　“没有。有你裕王妃护着我，他还怎么敢来？”

　　“哦？是因为我吗？我怎么觉得是因为恭王爷每天在这儿，所以安营盛才这般消失无踪的？”说完婉汐的眼神来回不停的徘徊在他们两人之间。

　　朱璃没想到婉汐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措不及防，险些呛到。“你说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每天都来？”

　　“我想也是呢，户部应该没有那么清闲才是。”婉汐托着脑袋，只盯着朱璃贼笑。

　　“行了，拿着你的方子赶紧抓药去吧，别吓坏了我的客人。”项瑾把写好的方子塞到婉汐手里。

　　“那我就不客气了，师姐。过几天再来看你，今天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婉汐收好方子，笑得很暧昧的离开了伊人醉。

　　“你说的几天恐怕又是半个月之后了吧？”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项瑾不由叹道。“我爹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她一直都是这样吗？”朱璃见到这样的婉汐有些怔忪，不知是否醉了，竟和他认识的完全不同。

　　“算是吧。”项瑾忆起儿时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打架斗嘴是家常便饭，感情却丝毫不受影响。“不过…从她回京城之后似乎有些改变。”经朱璃这么一说，项瑾也觉得有些奇怪，婉汐今天是怎么了？跟以前一样和她调皮斗嘴，难道是因为嫁给了朱靖？其实婉汐本人丝毫没发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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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婉汐从伊人醉出来，常玉牵着马到她身旁。“回王府？”

　　“不，去西山。”出了城门，两匹快马奔驰了不到半个时辰，乌甲骑军营已出现在眼前。门口守营的士兵仔细一看，原来是许久不见的常统领，立即站的笔直，朗声道。“统领好。”

　　“嗯。”常玉闷声点了点头，很自然的从婉汐手中接过缰绳，把马系在营外。

　　士兵先前看到常统领带一名女子来军营相当不解，却不敢多问。如此看常统领的举动，再端详那女子的面孔，士兵猛然明白是他们的平西将军，只是先前从未见过她着女装的模样，当即行礼道。“给将军请安！”声音比刚才更加嘹亮。

　　“起来吧。”婉汐摸了摸士兵身上大衣的厚度，问道。“衣服如何？在外面站这么久可会冷？”

　　“回将军的话，一点都不冷。”乌甲骑的士兵已经习惯了将军的嘘寒问暖，却还是免不了感动。

　　“军中都有谁在？”

　　“除了刘校尉不在，其余的都、校尉都在，将军可要传他们议事？”

　　“不必了，他们都有事要忙，我跟常玉随便走走。”婉汐和常玉往军营深处走去，已渐渐的传来喊杀之声。校场上士兵列队跑圈，步伐整齐，无一人掉队，震的大地都在晃动。“现在乌甲骑一天要跑多少圈？”婉汐低声问身边的常玉，校场上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早晚各二十。”常玉看着校场上的乌甲骑，不免想起了当年初在岳州练兵之时，当时的感觉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今早已蜕变成了精锐之师。

　　忽有一名骑督急匆匆的往校场方向而去，看到婉汐先是一愣，随后停了脚步，行礼道。“给将军、统领请安。”

　　“什么事这么匆忙？”常玉眉头微皱，乌甲骑遇事向来冷静，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急？

　　“营外来了刑部的人要抓张校尉，正好赶上刘校尉从外面回来，不知怎么就吵了起来，刘校尉说什么也不让刑部的人进来，将军和统领在就好。”骑督见到婉汐和常玉当真是松了一大口气，谁都知道刘校尉的脾气，整个军营平日里恐怕就只有苏副统领能压住他，其他两名校尉在他发起脾气的时候也拿他没办法。今天不知怎么刘校尉的火气特别大，唯恐苏副统领压不住他呢，将军正好来了军营，在乌甲骑也就只有将军和常统领能让刘校尉言听计从了。

　　婉汐和常玉对视一眼，眼里均是困惑。刑部的人来军营做什么？还要抓张信？不过不解归不解，骑督的话音一落，两人已不约而同的往营外走去。“去把苏兼墨叫来。”婉汐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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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了军营里没这个人，就算有，也不会让你们带走的。”刘英毫不畏惧直视着面前刑部的四名衙差。

　　“将军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们也是奉命办差。”衙差顿觉头疼无比，这差事果然不是人干的，都知道乌甲骑不能惹，他们来抓的还是一名校尉，能顺利才怪！

　　“什么将军！”刘英大声呵斥道。“不懂就别乱叫，乌甲骑只有一名将军，我只是个不起眼的校尉而已。”

　　“是是是。”衙差们忙点头称是，要知道他们刑部衙差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到哪里不是别人谄媚他们？唯独这军营的人他们不敢惹，想起临行前刑部尚书的再三叮嘱，四名衙差只想赶紧办完这趟差，远离这个地方。“这是刑部的公文，请校尉大人先过过目。”

　　刘英接过公文，不看还好，一看到“殴打安营盛致死”时，火气更盛，直接将公文摔在衙差的脸上。“要说张信杀人，就给我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就抓人？不可能！”

　　“校尉大人……”衙差们苦着脸，心说尚书大人不是求了荣亲王去请人帮忙吗？荣亲王怎么还没来？他们实在是拖延不下去了。

　　“怎么？还不走？”刘英面色阴沉。“要不要本校尉送你们一程？”此话一出，衙差们顿时吓得面色全无，脚却不停使唤，动弹不得。刘英见他们无视自己的话，当即抬手拔剑，同时身上散发出阵阵杀气。刑部的衙差何曾见过这般情景，他们知道刘英不是在开玩笑，绝对说得出做得到。眼看剑就要出鞘，胆子小些的腿一软，已经跌坐在地上。

　　突然一只纤手握住了刘英的剑柄，迅速将剑推回了剑鞘内，杀气顿时消失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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