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缱绻

　　从命令传达，到集结完毕，不过一刻钟。婉汐登上校场的高台，朗声道。“乌甲骑是我天朝的精锐，不在于数量之多，却可在危机之时救国家于水火之中。单纯的训练是不够的，我已经从常副统领那里得知，平日的训练，乌甲骑完成的很出色。”说完扫视一圈，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她的声音内夹杂了些许内力，可以清楚的传入每个人耳中。“但今日，我要让你们进行实战。再好的训练，也比不上在实战中运用。你们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所以，我宁愿你们在训练中受伤，也不愿你们在战场上丧命。”

　　然后两千乌甲骑被分成两列，分别列成不同的阵势，一方攻，一方守。乌甲骑身上只穿了护甲，没有兵器。婉汐一声命下，校场上立即杀声震天，个个不遗余力地全身投入战斗中。两方阵势迅速的胶着在一起，但双方阵势却未散。

　　“为什么突然进行实战训练？”常玉站在婉汐身边，轻声问道。

　　“恐怕也只有你会问我这个问题。”婉汐斜睨了一眼常玉，乌甲骑最基本地就是服从命令，没有人敢对她的命令提出质疑，也只有常玉敢开口问她的意图。“爹带着徐统领在边关冲锋陷阵，你跟着我在京城甘心吗？”

　　“对于我来说，跟在你身边就是保家卫国。”常玉转头凝望着婉汐的侧脸。

　　“常玉，你太看的起我了。”婉汐嫣然一笑，对身边的乌甲骑吩咐几句，便转身上了山顶，常玉跟在她的身后。从西山山顶可以俯视整个京城的全景，此时夕阳西下，京城全部笼罩在夕阳下。“这个时候的京城，很美。”婉汐由衷的赞道，她站在山顶，任由山风吹股着衣衫，一脸的陶醉。

　　“是。”常玉附和道，棱角分明的脸上也多了丝柔和，眼眸内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

　　“但是，我却不喜欢这里。”常玉有些诧异的看向婉汐，今天的她有些不同。“尤其是那个皇宫。”婉汐抬手指向山下的皇城。“虽然它金碧辉煌，却是个华贵的牢笼，我…再也不想踏进那里。”她下意识的双臂交差抱紧自己，似乎这样才不会觉得寒冷，回京这一年，她领略了不少，尤其是柳舒玄的事情，让彻彻底底的对这里失望，想要远远的逃走。“常玉，你…有梦想吗？”不过很快，她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梦想嘛…”常玉喃喃自语，刚才婉汐的样子，他从来不曾见过，在他眼中，她从来都是自信和骄傲的，即使在禅窟寺生死一线的时候，她也不曾露过半分的退意。但此刻她太脆弱，若说梦想…那就是不想再让她受到伤害。

　　“我的梦想是，行走江湖，快意人生。很简单的八个字，但却很难，对不对？”婉汐淡然一笑，常玉看见心中莫名一痛，不知该怎样回答。接下来则是两人长久的沉默，直到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婉汐才轻叹一声。“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今天乌甲骑辛苦了。”在婉汐经过常玉身边时，他听到她轻不可闻的声音。“若有一天，我弃乌甲骑而去，希望大家不要怪我。”

　　“不会的。”常玉望着婉汐的背影，坚定的说道。“你给了乌甲骑一切，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兄弟们一定会支持你的。”

　　婉汐回到宁王府的时候，看到宁王府灯火通明，朱云仕更是不安的在府门口走来走去，她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表哥，怎么了？”

　　朱云仕见到婉汐，大大的松了口气，气急败坏道。“你这一天都去哪了？我都快把这京城翻过来了。”

　　“我去城外转了转。”婉汐心知表哥平日脾气有些骄纵，却从未如此急躁过。“发生什么事了？”

　　“姨丈出事了。”简短的一句话，“轰”的一声，让婉汐脑中一片空白。朱云仕见婉汐呆愣在原地，一把拉住她便往书房走去，门口哪里是说话的地方。婉汐脑中全是朱云仕刚才的那句话，爹出事了，究竟是什么事？进了书房，朱云仕吩咐任何人不能靠近后才关好房门。

　　此时婉汐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爹究竟怎么了？”

　　“姨丈被十万叛军围困青州。”今日早朝时，景帝说了边关的加急奏折，朝野哗然，争论了近半日也未商讨出对策来。朱云仕一下朝，急忙赶回府，却不见婉汐的踪影，派出人去寻也找不到，直到日落才见她回来。

　　“青州？”婉汐疑惑道。“我爹不是驻守幽州吗？怎么会被围困青州？”景帝在边关设了九大边防重镇，绵延近千里，就是为了防范前朝的残存势力和鞑靼。司马天德奉命驻守幽州，但青州和幽州距离最近，不过一日的路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奏报上写的并不清楚。早朝时争论了很久，也未决定是派兵营救还是…”后面的话朱云仕没有说下去。

　　“皇上要放弃青州？”皇上竟然不派兵去营救父亲？

　　“不，皇上意图营救，但大臣们却说距离青州最近的守军就是幽州和京城的禁军，若是幽州的守军救援，怕叛军趁机而入，而京城的禁军是万万不能动的。”

　　“青州有多少兵力？乌甲骑呢？”婉汐听出来了，朝臣不欲动用禁军救援青州，幽州的守军亦不能动，但若是青州失守，叛军就会长驱直入，京城很快就会朝不保夕。

　　“青州兵力不足五万，姨丈前往青州时，八千乌甲骑留在了幽州，身边只带了统领徐锦和几名近卫。”

　　“表哥，你说的奏报是什么时候到的？青州被围困，城中的粮食还够几日？”现在幽州唯一能调动的就是那八千名乌甲骑，但爹和自己不在，又没有圣旨，乌甲骑是绝不会听命的，就算有将军想要救援青州，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说奏报是昨晚到的，皇上立即宣了左、右二相进宫商议。至于青州的粮食，应该还可以维持三日左右。”

　　昨晚？婉汐徒然想起昨晚皇上派人来赏她的那块令牌，进宫令牌？是巧合吗？婉汐不相信有这般巧的事情。青州被困，十万火急，皇上怎会和左右相商讨一夜，外加一个早朝还没下旨呢？想到此，婉汐心中已慢慢有了决策。“这件事…我娘知道吗？”

　　“我已经派人吩咐将军府上下不得多嘴，但是瞒不了多久的。”朱云仕忧心忡忡，司马天德以不到五万的兵力被十万大军围困，朝廷就算营救，该派多少兵力才能打赢对方的十万大军呢？

　　“表哥，别担心啦，我爹不会有事的。”婉汐见朱云仕眉头紧锁，安慰道。

　　“婉汐？”朱云仕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见她眼神清明，全然没有自己焦虑的模样，有些不安。“你…没事吧？你怎么如此断言姨丈会没事的？”

　　“我爹驻守边关多年，就算是被围困青州，也会有办法解围的，表哥不要太过担心，早些休息吧。”说完拉开书房的门，径自回房了。朱云仕想想婉汐的话也有些道理，按下心中的焦虑，看了些礼部的奏折便歇息了。

　　第二日，朱云仕卯时上朝，婉汐也已起身，在朱云仕上朝后不久，她牵了马，往皇宫方向奔去。昨晚她几乎没睡，望着那块令牌思绪了一夜，这或许是她离开京城的好机会，但那块令牌是皇上给她的，这令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皇上心里怎么想的，她永远都猜不透。但想到父亲被十万大军围困，自己也终于顾不得那么多了。

　　皇城外，清脆的马蹄声回想在街上，承天门外地守卫早就看到了那匹单骑，喝令道。“皇城重地，快下马！”

　　婉汐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我要进宫。”说完亮出了手中的令牌，只不过将那四个字隐藏在自己的手掌内，不料守卫看过令牌后立即放行。

　　从承天门到太极宫的路上，除了侍卫外，一个人多没有，现在是早朝的时辰，所有大臣们都在两仪殿内，所以婉汐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两仪殿外的侍卫是御林军，皇上的亲卫，与守皇城的禁军不同，所有人全部目不斜视。见到婉汐欲前往两仪殿，立即阻拦道。“皇上正在早朝，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婉汐没有官职，所以在两仪殿便是“闲杂人等”。“我要见皇上。”她同样出示了手中的令牌，谁知御林军完全没有放行的意思。“我有重要的事要见皇上。”婉汐又重复了一遍。

　　“公子手中既有进宫的令牌，大可等皇上下了朝再觐见。但两仪殿内，若没有皇上的圣旨，闲杂人等不得踏进半步！”御林军的口气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婉汐皱眉，她是可以等皇上下了朝再觐见，但若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请缨，还有什么意义呢？最后她下定决心，将令牌翻了过来。御林军扫了一眼后，脸色大变，跪倒道。“恭请圣安！”婉汐也没想到会这样，只得收好令牌快步走进两仪殿。

　　两仪殿内，景帝高坐龙椅，下面站着满朝的文武大臣。殿外的些许吵杂声，传进了殿内，但却没有人回头张望，毕竟有御林军在，没人能闯的进来。可是，御林军的那声“恭请圣安”清楚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瞬间殿内变的安静异常，所有的争执声都消失不见。皇上高坐在龙椅上，殿外的御林军又在跟谁请安呢？

　　一时间，满朝的文物大臣全部回头望向殿外，只有龙椅上的景帝，嘴角慢慢上扬，似乎事情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婉汐踏进两仪殿，在朝臣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近景帝，然后在离景帝三丈远时，叩拜道。“皇上万岁万万岁！草民请缨出征青州。”

　　两仪殿内，极为安静，所有人一时都无法做出反应。同在殿内的朱靖和朱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萧宇怎么会在这里？朱云仕则是满脸惊异，昨晚…她还在安慰自己，原来婉汐早就拿定了主意——自己出征青州。但她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随时会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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