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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现实与异世
白色，满眼触目惊心的白色。
白色，带来死亡与希望的颜色。
“舅舅。”忽然，活泼的少年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白。靠在床上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看向了门的方向，“你来了。”他说。
“啊，今天碰巧有时间，就来看看您。”少年愉快地走进了这间白色的病房。水果的香气渐渐漫上房间，少年摇了摇手中的果篮，孩子气的语调道：“那，多吃些水果有助于早日康复哦！”
“谢谢你啦。”
简短的道谢以后，这个话题便结束了。寂静，再次发生在这间白色的病房中。少年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有些无措于这过分的安静。
“说起来……”少年试图挑起一个新的话题，“说起来，你到底是为什么住院的？”
说者无心，听者未必。舅舅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古怪，他不确定地上下打量着少年，却没有立刻回答那个问题。
“怎、怎么了？”少年的声音变得紧绷起来，任谁被那样的目光上下打量也没有办法保持原先的镇定吧。
“你竟然不记得了……”舅舅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这个房间过于安静，少年也不会听到这疑似喃喃自语的声音。
“记得什么？”不安在少年的心中扩张着。
“你不记得了……也好……”舅舅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多谈。
“究竟……？”少年蹙起了眉头，未知的恐惧在心底扩散。
“……你想知道？”舅舅再次睁开了眼睛与少年对视着，黑色的眼眸寂静无波，宛如死者。
“是……我想知道。”虽然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示警。
男人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渴望得知真相，那么便永远不要后悔，已逝的东西永远不会回来，即便，是无知。”
“你还记得为什么你小时候只能多多呆在家里，不可轻易外出么？”
少年一愣，忽然想起一些几乎已经淡忘的片段。母亲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叮嘱他不要走出屋子，甚至为了留住活泼调皮的孩子，买了许多许多千奇百怪的玩具，几乎堆满了他的整个房间。
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
“在你的父母因为意外的车祸而离开后，你的监护权便到了我这里，我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照顾。我曾经试图阻止你走入这个世界，可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孩子，才会无条件地听从长者的嘱托。“我自知留不住你，只能尽量避免……所以，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离开一个城市，并且再也不回来。”
他吃惊于听到的消息，舅舅家不断地迁徙竟是因为他的缘故！“……为什么？”因为不断的迁徙，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年，所以他永远是一个另类，厚厚的隔膜横亘在他与同伴之间，他是一个外来者，永远走不过那道名为“熟悉”的沟渠。
为什么你们不让我走入这个世界？
男人摇了摇头，继续讲述那个藏在心底十几年的故事，“你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在有了你以后，她曾经上山向她的师傅为你求了一道谕旨。那位大师也是爱惜你的母亲，亲自向佛祖祈求恩典，然而几日过去，那位大师却不曾露面，紧闭房门，闭关修行。你的母亲等候不着，不顾身怀六甲的身子，跪在屋前苦苦哀求……那位大师总算愿意解惑。他给出了短短八个字，你的母亲听罢却几乎昏厥。”
“八个字？”
“异世之子，烟消云散！”男人的表情变得狠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这八个字。
烟消云散，留不住。
“异世……”
“没错，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莫名的原因阴差阳错却投入了你母亲的肚子里。我本应该恨你，毕竟……你母亲是因为你而死的！”
“什么！”少年失声大叫。他的母亲怎会因他而死！
“哼，还不是因为你那日恣意离家！”舅舅狠狠地闭上了眼睛，“你的母亲乞求化解之法，大师以断绝师徒缘分为条件，总算愿意指点……‘若要强留异世之人，唯有切断其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这样，才不会触犯世界之道，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怎么会……”
“看来你想起来了……我们都认为或许你忘记是一件好事，毕竟，眼看着父母被世界吞噬的感觉绝不好受。”
少年的脸色瞬间煞白，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一件普通的病房，面对的不是照顾他喜爱他的舅舅，而是十年前天空撕裂，黑潮汹涌的景象，他眼睁睁地看着世界末日的到来，看着父亲母亲拼死将他扔出窒息般的引力，颤抖的双腿，单薄的身体，恐惧，却无能为力。
——世界崩塌了。
“他们……”
“他们被世界的法则吞噬了，灰飞烟灭，再也寻不到了。”舅舅的声音平静得透着死气，看到少年失神颤抖的模样，他的脸上挂起了快意的笑容。他的妹妹因为这个外来者而命丧黄泉，一个完美的家庭就此破灭成灰。纵是心中多有顾念，但谁又说不恨？
“我……”少年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双目布满血丝，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流下来。
舅舅蹙眉，“你来到此处，想必已经去过‘你的’世界了。”
“我的……世界？”
“既然如此，也算了却了你母亲的心愿……总算是……留的一条性命。”
“……！”
舅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颤抖着抬起手，“快走吧，这个世界已经察觉到你了，在被吞噬之前离开吧。”言罢，挥了挥手逐客。
***
少年离开了。
去了那个这个世界的人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
空荡荡的白色房间又恢复了死寂。
坐在病床上的男人轻轻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慢慢变为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狂笑。
——走了，全都……走了！
***
另一个世界，黑色的火焰在燃烧，舔舐着所有生命灰飞烟灭，可是处在中心的银发少年却宛如被保护着一般，未伤分毫。
“……小望！”
黑焰中的太公望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个声音是……
银发的少年眼瞳未有焦距，失神地睁着一双大眼，像是玻璃做的精美的娃娃。
“小望，小望！”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关切之意无法掩饰。
“是了……”太公望缓缓回过神来，紫瞳映着环绕周身的黑色火焰。
“这里……就是‘我’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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