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狂潮

　　李延再度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几乎要咆哮。
　　“易文！你在干什么？放开那个姑娘！”
　　粉红色的病房里多了个鹌鹑般瑟瑟发抖的小护士，手脚被绷带紧紧绑住，雪亮的水果刀正架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醒了？”王易文放低刀子，转身过来坐到床前，像是怕他受凉一样仔细掖了掖被角。
　　他从来没有在这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脸上看到过这么冷峻同压抑的神情，王易文的脸色看上去还很平静，但眼睛直勾勾的渗人。
　　“出什么事了？你绑个小姑娘过来想干嘛？”李延撑起身相揉揉发痛的太阳穴，隔空的触感让他觉得很不对劲，抬起左手看看，原来被缠了厚厚一层绷带，一直缠到了手肘，裹料不知道是什么药，气味刺鼻，人却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王易文沉声说，“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相信我吗？信我就听我的，什么也别问。”
　　李延沉默了两分钟，扯扯手上的绷带，“就擦破了那么一点儿，你把我的手裹成粽子干嘛呀？都透不了气了。”
　　王易文这回没有跟他贫嘴，用没拿刀的那只手递给他一包饼干，“吃点吧。你今天都没好好吃饭，当心饿出胃病来。”

　　干渣渣的咸饼干，吃起来艰难又乏味。李延努力吞下一口，走到窗边望下去。天色已黑，昏黄的路灯下面医生和警察们席地而坐成一堆堆，或小憩或进食，竟然还没有散去。
　　王易文喝了口水润润干裂的嘴唇，心里计算着最后的时间。
　　李延身体素质很好，普通病人从发现病征到死亡一般是二十到三十分钟，从他发现病征开始到现在已经超过这个时间了，还活着。
　　也许有可能，天意有奇迹？

　　这种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还没有官方名称的传染病症，232军医院的大夫们简单地把它叫做黑死病。和爆发于欧洲中世纪的同名疾病不同，这是一种肉眼可见症状后以分钟速度致死的极速绝症。而极其相似的地方是，症状显著期病人皮肤上会出现黑色斑点。
　　李延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挠自己的左手背，他本以为是蚊虫叮咬，却在找来药膏时看到了一个已经变成淤黑色的细小伤口，以及皮肤周围意义不祥的成片斑点。
　　悄悄抓来一个落单的护士逼问，王易文得到的是最不愿意接受的答案。他整颗心都凉透了，甚至有那么一会儿简直想崩溃。
　　最终的决定是，能拖一步算一步。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心里都清楚，事情瞒不住。
　　李延今年34岁，足足做了十一年警察，在抽丝剥茧真相重现这件事儿上花掉大半辈子时间，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王易文一反常他就知道事情糟透了。为什么把一个小伤口裹成那SB样？为什么抓小护士？为什么不让小护士走？得，哥今天光荣交代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可哥是谁呀？人民警察！人民警察为人民，绝不拖累任何一个好市民。
　　李延心在往下坠，脸上还得笑，“易文，送这姑娘出去吧。咱们两有些话还得关门说。有外人在这儿多不好意思啊。”
　　王易文看看他，摇摇头，“放她走容易。可是得有人看护你。”
　　“那你叫个大夫上来给我看看吧。”
　　“给病人直接打进□□的大夫我信不过。”
　　李延瞪着他，完全不可置信。
　　“是真的。”王易文的声音疲惫而绝望，“都疯了。”
　　完全是意外的知情。
　　刀横在脖子上刮破一层油皮，小护士吓坏了，于是该说的她说，不该说的王易文没问她也说了。
　　她是小兵，她也想活，人之常情。
　　王易文起初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竟然有人下令放弃有效抢救，给所有病人直接注射□□！

　　病房里长久的沉默着。
　　“澎——”枪声呼啸，惊醒三个人各自的沉思。
　　楼下有人惊呼，“尸体…尸体活了！尸体吃人啦！”

　　2019年9月10日，晚上七点整。
　　复活的尸体从这里起来，死人饮血夜行。
　　这一时刻将在幸存者的历史上被永久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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