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书（女尊）GL

　　衣襟与青丝俱乱，颊上不知怎么弹出点红晕来，柳温落斜着眼睛再问：“怎么没响动了？”

　　握着她的脚，黎琴只觉得脚髁纤细，皮肤脂白，忽然记起那日柳温落从后面抱着自己、自己的手掌没来由就热得发汗，心跳欲裂。柳温落慢慢地抬脚，凑近了方才一踢一勾她的下巴：“没胆鬼。”挣开她的手，柳温落自己整整衣襟站起来，后面却叫黎琴抱住了。将她的脸扳过一点，低下头，就能吃到她嘴上的胭脂，黎琴轻轻地用自己唇擦去一小块，又咬住，扣进她牙关，挑起舌尖来。忽然见到柳温落睫毛稍稍一动，心知她又不知要耍何种手段，赶忙将唇放开了。

　　柳温落就斜斜地看她一眼，戏虐地挑一挑眉，那眸中凝着的碧，好似涧边春草新雨后那一抹，说不出地灵动鲜活，又有些挑衅的味道在里面，接着转过脸去，合上眼睛，抬起下颚。

　　黎琴的心一阵乱跳，随着一起转到柳温落的正面，压着她的唇，方欲启关，柳温落忽地张开眼睛来，将黎琴的舌头咬着，狠狠地用劲。

　　鲜血滴出，将两人的唇都沾地腥红。又有唇角的水渍，晕染地散了。

　　灯下看去，越发妖艳。

　　也不躲，黎琴只随她去咬，托住她的头将舌尖探得深了，一点点舔舐。血腥气和馨香味混在一起，若有若无地缭绕鼻尖，份外撩动感官。柳温落忽地伸手把她牢牢抱住，黎琴再动弹不得，听得自己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她心里隐隐失望，又隐隐高兴。黎琴知道若是柳温落对她有十分情，现在两人早已躺在榻上，若是柳温落对她无半分情意，现在两人也只怕在榻上。偏是这般不上不下，两人之间的情愫不得挑明，才越发让人不知怎么办才好。

　　柳温落将脸埋在黎琴胸前襟口处。黎琴环着她，慢慢地在席上坐下，抚着她的脸颊：“小心闷杀了，我就再没鱼汤喝了。”她舌头被咬破，说起话来未免有些不便，几个弯再转不上去，听起来古里古怪的,惹地柳温落轻笑。

　　“又不是小猫儿，偏爱喝鱼汤。”

　　“若是你喝了整七天的酸醋，便是小狗也爱喝鱼汤了。”黎琴笑道。手腕被柳温落咬一口，赫然一个大印子在上面。“何况虽然没有养小猫儿，小老虎倒是养着一匹的，不但咬人，还专门烧烧饼味的酸汤。”

　　“别人都没吃出酸汤来，就你吃出酸汤来，可见心里都是酸汤。”

　　“是啊，里面不小心住着只小大虫，天天地烧酿醋，可不都是酸汤么。”

　　“噗”柳温落笑，在黎琴的膝上翻个转身，窝得更舒服些：“天见可怜，刚遇着你的时候，你还脸红的什么似的，半句话逼不出来，现在倒会说调皮话了，再往后不知道圣贤话还说不说得出来？”

　　她这一番话倒又说得黎琴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地噎住了，就轻轻地扭柳温落的腰：“要你……要你贫嘴！”

　　抬头吻她的唇一下，柳温落戏虐地道：“要嘴儿就要嘴儿，十个百个也给你，莫害羞。”

　　说是大度，倒底也是放不下，黎琴心里忽地想道柳温落抚着东林道方的眉毛叫她霁雪的样子，
　　心里酸的发疼，又有些灰心，又有些不甘，叹口气:“只来作弄我。”

　　柳温落抬起眼，看她脸上神色：“这是吃哪里来的飞醋？”又合上眼睛，微微一笑：“东林道方死也死地透了，连头也叫我捏成一团，你还怕什么。”

　　嘟起嘴，用手指在她袍子上捏起一小块绸子来搓着玩，黎琴低声道：“那你怕什么？”

　　手指扣住黎琴的手指，柳温落微微地将襟口散开，引黎琴在心口一按。黎琴心中一跳，那指尖触及处略略凹陷，虽然仍如凝脂鲜酪,但若细查分明有较别处略有分别，柳温落开口道：“东林道方以我为丹道鼎炉，以情业为火，待丹初成便开胸挖去，过程颇多凶恶龌龊。只是，在这之前我所经历的未必比这个好多少，因此我本应该恨她入骨，可我杀她那刻，既不难过也不十分愉快，只觉得有些伤心。”

　　她看一眼黎琴，看到黎琴皱眉听得认真，便笑着抚平她的眉头：“我常常说谎，骗人也随便就骗了，此刻却与你说的实话，我怕的从来不是前情未了，我只怕情业为丹取出后，没有真情与你。”又顿一顿，她接着道：“身子从前便不值萧小姐的价钱，现在越发不值了。你若要便给了就是。你与我十分情，我却未必能还你三分，已觉十分对你不起。”

　　黎琴心中气苦，心道：我值不值得，我自知道，你却莫明奇妙地乱想。你若没有三分的情意，为什么又是这样的态度，这样怨妇似的话，她又说不出口，只得转过头轻轻地道：“你别多想，又不指着你什么，我喜欢只是我的事。”

　　“你别奇怪。我这种态度便是惯常的，若是一种样子装地久了……也就惯了。说什么上厅行首，不过是拿皮肉换钱，谁管你是被人抓来，骗来，卖来的？最可怕的是，一旦你惯了，就觉得天下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赚钱法子了。绍武七年那次大旱，被父母拿来和别人换小孩来吃，好不容易逃出来撞在人贩子手里，卖到暗地里去，不过是做和你看不上的萧小姐一样的营生，真要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旧识。”轻轻地抚她的鬓角，柳温落叹息着道“真要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东林道方这样对我究竟是好是坏了。别喜欢我，我只不值得。”

　　一时间眼波灯影如水，她的唇角含着点模糊的温柔笑意，又重复了一遍：“我只不值得。”

　　黎琴看着她分明是要拒绝的态度了，眼睛酸的疼起来。忙捂住，黎琴走到手架放面盆毛巾的地方，泼了两把水在脸上，端起脸盆道：“我去端些热水来。”匆匆推门出去，她拿着盆子打完热水，不知怎么，眼泪就下来了，忙蹲在寺里伙房前面的大铁树瓷盆旁边抹眼睛，抹了会才渐渐地不哭。黎琴抽着鼻子，端起盆子往回走，忽然肩旁一沉，一团毛绒白影从寺里土黄色矮墙上滚过来，落在她肩头上。

　　知道是烤鸭，黎琴叹口气，蹭蹭它的颈子。烤鸭伸出前爪，捂住脸，做个羞羞表情，再睁着碧色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黎琴便是有一腔地不满，一腔地伤心，也逗笑了，点着烤鸭的额头道：“你就知道变个好样子来唬人。”

　　烤鸭摇摇尾巴，只听柳温落的声音懒懒道：“你只不吃我哄不就成了么。”

　　“只不能开口，一开口就可恨。”

　　“给你捏嘛。”烤鸭把头伸过来，黎琴就真的把盆子放下，双手拢来捏住了，却又不敢使劲。烤鸭缩成毛茸茸雪花花地一小团，蜷在她手心里，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她。她的心就忽然软了，软地好像三月的柳絮，软绵绵轻飘飘。只得算了，将烤鸭拎起来，丢到肩上，拿起面盆回家。

　　“为了要报仇，从山里出来，却被师傅伤了，和蠪侄定下契约，身子封入虚空，元神可变化凝物。只能选这么一次，当然要选得可爱漂亮，才有人救嘛，若是变成一只赖皮土狗，哪有这般好处。”烤鸭一幅得意洋洋样子，露露身上的新长出来的小翅膀“照着腾黄的样子变的噢。”

　　黎琴为之气结。

　　烤鸭这却转过头来，用爪子擦擦黎琴的脸颊，再蹭蹭：“莫哭，若你不怕，就且等我一阵。”

　　“嗯。”

　　把水端进屋子，黎琴让柳温落先去擦身子，自己推门出来，走到后山野地里，捡块大青石，坐下发呆。

　　那一山林木在晚上墨黑如深铁，林隙间的空中，缀着几处寒星。空气清冷刻骨，但是却带着一种淡淡山林的冷香，合着初雪融化后的微微湿气，有种令人心神宁定的静美，再不似那日风雪中的骇人可怖。落叶积了极厚的一层，山风过后就沙沙作响。极远处有野兽呜鸣，更添山中幽谧。

　　该是新月吧，那月没在树梢的不知哪一边，没甚么光色。黎琴顺手摘了旁边的一株小山槐的叶子，做成简单的叶哨，放在口中吹起来，连烤鸭什么时候跑来趴卧在自己膝上都没有发觉。
　　她想起了这时家乡道旁的黄色麦浪和碧空，母亲应该正乘着几日晴好的天气，前些日子收来的谷子摊晒在谷场上，和长工们一起耙散了。那日头晒着谷米，微微发出谷子的甜香。

　　舂米时铁杵敲击碓床时发出的“笃笃”声昼夜不停，麻雀停在空地里叽叽喳喳地叫，被人一赶就是哗啦啦一群起来。晚上一家人在灯下谈谈天，大爹爹照例是要过问功课的，二爹爹就在旁边插科打诨，等搅了局，方才乐滋滋地喝酒……哥哥是书呆子，早在读书了。

　　烤鸭静静地听着，只微微地动一动尾巴。月亮渐渐地探出树梢，投一点清辉在林间，多点蒙蒙的亮色，照得烤鸭带着点莹白色的柔光，又显地它的小来。那小小的黑耳朵尖不时摇摇，也算是给黎琴的曲子鼓个掌。黎琴吹得累了，于是挠挠烤鸭的背休息一会。

　　烤鸭却跳出来闹着要叶哨玩，黎琴把叶哨给它，它两只前爪捧住了，呼地吹口，那叶子发出一阵“噗噗噗”的声音，黎琴笑话它是吃了泻肚药，烤鸭于是打着滚又拉衣服又叼袖口地耍赖。
　　黎琴只好又做一个，教它吹宫商角徵羽。

　　小烤鸭笑嘻嘻地学了，然后含着叶哨吹了个十八摸，算是结了业。吹得倒是婉转动听，惆怅凄怨，倒不是调戏青楼小倌，却是怨女痴夫，又吹个张生爬墙找莺莺，丽娘假山会梅生，它吹得很响，寺院里灯火都亮了小半，黎琴怕再吹下去寺里的执法尼就要杀将过来，忙拎着她逃了。逃进小院就丢到榻上刮烤鸭鼻子，黎琴在旁边唠唠叨叨地数落，倒把先前想家的愁肠忘却大半，折腾到半夜，两人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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