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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了城门，径直往南，途经一条郊野小径，路面不宽，偏偏蜿蜒曲折。
马车颠簸不定，一路相对无言。
许昌之闭着眼打盹，浓长的睫毛覆下来一层阴影，唇角抿起微微含笑，先前灯光太暗，没看仔细，现在看来，确然是个翩翩佳公子模样。
忽然觉得这车里憋得慌，我掀开车帘往外看，窗外青山横着绿水，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虽是如此，却仍然觉得烦躁，犹豫着叫了声许昌之，见他恍恍惚惚的睁眼，这才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他：“许公子，我听说秦家出事了，可是真的？”
“唔”，他先是一愣，继而奇怪的问道：“秦家？你说的可是右相秦知书一家？”
“正是。”我咬咬牙，心怦怦跳得厉害。
“右相秦知书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连相府都被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长生难道竟不知？”
心里蓦然一颤，疼得仿佛窒息了一般，虽然早有预料，但从别人口里说出来，仍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许昌之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担忧道：“长生这是怎的了，怎会突然哭了？”
“风太大，只是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罢了。”
我拭干净脸上的泪痕，抬头冲他一笑，却毫无预兆的撞上他探究的眼光，我心下一怔，只得赶忙慌慌张张的别开眼，犹豫着寻了个理由搪塞道：
“我幼时曾受过秦大人的恩惠，想来，当初若不是遇到了秦大人，恐怕我早已冻死在了街头，这才恍一听到这个噩耗，忍不住有些……伤感罢了。”
许昌之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长生倒是个重情义之人了。”
我含糊着回他一笑，忽听嘤咛一声，齐齐低头看去，不知何时横在中间的采花贼已幽幽转醒，见我看他，只是冷冷的扫我一眼，就又旁若无人的瞌上了眸子。
我询问的抬眼看向对面的许昌之，只见他懒洋洋的倚靠在软座上，见状，扬了扬唇，嗤笑道：“唔，看来不寻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你是连眼都懒得抬了，不过，倒也对得住你采花贼的名头。”
他额上青筋跳了跳，半响，没动静。
许昌之挑了挑眉，继续温吞吞的说道：“听说，城东许员外家的幺女，被人奸污了不说，竟还惨遭瀑尸荒野，你说可怜不可怜，嗯，还有城西柳大人家的少夫人，城南王知府家的小妾……”
“够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说那采花贼可恶不可恶，光采黄花闺女还嫌不够，竟然连妇人都不放过。”
“我苏佐堂，何时干过那般丧尽天良的事。”
他倏地睁开眼，额上皱纹堆积如山，双眼血红，瞪着许昌之一字一顿的低吼出声。
我一震，却见许昌之突然冲我狡黠的眨了眨眼，顿时明白过来，果然，他自上而下的打量苏佐堂一眼，漫不经心道：“我何时说过是你了，你倒是反应挺大。”
苏佐堂闻言一愣，忽然大笑道：“是了，你何时说过是我，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不过，”冷笑一声，又道：“告诉你又何妨，我是吕文清找来取你性命的杀手。”
杀手？不是采花贼？
许昌之笑意不变，只那双眼明灭不定。
半响，忽听阿金喊道：“公子，到了。”接着马儿嘶鸣一声，身体下意识的前倾当中，马车停了下来。
许府。
早有小厮等候在院门前，三三两两的柳树下，许昌之命人松开了苏佐堂，摇着折扇慢悠悠的说道：“你走吧。”
苏佐堂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你要放我走？”
许昌之弯了弯唇，笑道：“不放你走还能怎的，难不成还要我养着你？”
“我是来杀你的。”
“可是你没杀成。”许昌之语气里有些嘲讽。
“……还有下次。”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许昌之合上折扇，他很无奈，想想也是，天天有个人惦记着要杀自己，谁会痛快得起来。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既然拿了他的钱，自然要替他杀了你。”苏佐堂冷哼一声，理所当然的说道。
“就这样？”
“就这样。”
许昌之抚了抚额角，似乎有些头痛：“行，你走吧，欢迎你下次再来杀我。”
闻言，苏佐堂满脸复杂的冲着许昌之抱了抱拳，沉声道：“今日不杀之恩，苏某定当铭记，他日苏某若能留得住这条性命，定来还你的恩情。”说罢，欲言又止的望了我一眼，到底沉默着越过我，几个跳跃，就不见了人影。
许昌之突然一改之前的嬉笑模样，定定的望着苏佐堂离去的背影沉思良久，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
随后，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事，他忽的展颜一笑，握住扇柄在另一只手上敲了敲，慢条斯理的在小厮的簇拥下进府，经过我身旁时，忽然携了我的手，轻笑道：“长生大概也累极了吧，走，咱们歇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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