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语

作者: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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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番外绸缪完


      人间岁月短,白驹一跃,常洪嘉已携家眷在听银镇住了几轮春秋。
      两人苦尽甘来,重新落户此处,朝朝暮暮皆称心如意,唯一的难处,却是常大夫道行尚浅,时常莫名犯困,一睡就是三五天。冬天困得打盹的时候,更是把担子一撂,变回原形,缩进被褥里,睡足一个严冬。
      每到这个时候,常大夫的家眷便开始替他悬壶坐诊,操持医馆。
      这年秋末,常洪嘉照例开始犯困,原本打算早早地开始冬眠,一口气睡到初春,若江水未暖,呷两口茶,还能补个回笼觉。
      当他把火盆烧好,棉被摊开,人在厚实床褥上滚了两滚,准备化作一尾青皮小蛇时,忽然想到自己一身月华之光、满襟碧落之色的美貌家眷,免不了想唤人过来,多看两眼再睡。
      常洪嘉张了张口:“晴岚?”话音刚落,他脸上就有些发烫,忙换回了许多年前的叫法:“谷主?”
      常大夫一连叫了几声,才想起这样称呼也有些不妥,家眷听见了,只怕又要静静扫他一眼,小小教训他一番。
      常洪嘉大夫想得双颊通红,老老实实地坐在床沿,可等了数息,魏谷主仍没有过来。
      常大夫皱了皱眉头,祭出几分妖力,医馆里的动静就一声不落地传到他耳边,一时之间,只听得厅前人来人往,叫唤声一声高过一声,听了片刻,常大夫便睡意全消。
      自己这间破落医馆开在镇尾,既无风光,又少人烟,吆喝了两世,求医问药的人仍是屈指可数。冷清了数百年之久,唯独今日生意兴旺……
      常大夫向来多疑善醋,此时种种,更是容不得他不多想。
      他在里屋踟蹰来踟蹰去,听见门外脚步声快要把门槛踏破,终于忍不住翻身坐起,推开隔间木门,暗地里瞄了两眼。
      一看之下,常大夫心里堵着的一股酸气,愈发咽不下去。
      魏晴岚坐诊的长案四周人头攒涌,人人伸长了胳膊盼着诊脉,而外头仍络绎不绝地有人进来。
      常洪嘉有生之年,竟是从未见过这么多生面孔,千里迢迢跑来串门。他强忍醋意,踮着脚再一看,恰好望见有人站立不稳,眼看就要跌进魏谷主的怀里,常洪嘉忙上前搀扶了一把,嘴里憋了半天,酸溜溜地憋出一句:“诸位乡亲,我家……不善言辞。常某粗通医术,有求医问药的,请到这边来!”
      然而他扯着嗓子喊了几声,魏晴岚身边的病人又多围了十余位。常洪嘉瞪着凑得最近的几位老妪,结结巴巴地说:“大娘,找常某看也是一样的,别挤着他……挤着您老人家了。”
      可怜他这样恭敬,几位老妪照样视若无睹。
      常洪嘉在人群外急得面红耳赤,喊得口干舌燥,不见半点成效,正觉奇怪,忽听一位被魏晴岚翻了牌子的老翁开口:“老朽这一把老骨头,每遭下雨,便是疼痛难忍,有劳先生。”
      常大夫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已不由自主地闪过要如何点燃艾叶为老翁温灸,佐以热敷推拿,持续半年,或能稍稍好转。
      正想得入神,就见心上人拿手在老翁背上一拂,随即点点头,约莫是好了的意思。
      那老翁几乎是顷刻之间抬头挺胸,百病根除。
      死死围着魏晴岚的那一圈人都跟着热泪盈眶,直说:“先生圣手!”
      常洪嘉呆若木鸡,良久,才想起谷主是数千年的道行……而自己堪堪能够化作人形,莫说度人了,连度冬都有些发愁。

      常大夫在一旁眼巴巴地守了一天,终于等到家眷起身,把没轮到的病患一一请出,重新闩好院门,忙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
      魏晴岚回头时望见他,眸色微沉,伸手摸了摸常洪嘉的发顶,轻声问:“怎么不睡了?”
      常大夫定定看着魏晴岚被人拽皱了的袖口,藏在嘴里的四颗尖牙痒得厉害,竟未听见这人的温声细语。
      魏晴岚嘴角慢慢溢出一点笑来,往前迈了半步,一身布衣装扮在瞬息之间变作逶迤曳地的墨绿长袍,环佩在腰,瑶琴在手,长发用玉簪绾了几绾,依旧垂落及地。
      他慢慢踱到常大夫跟前,温声问:“阿常,你是在难过?”
      常洪嘉眼睫一颤,终于把这人的话听了进去。自家谷主容貌昳丽,俊美无俦,但他的声音……竟比容貌还要动人几分。
      难怪都说,狐善淫,蛇善语……
      常洪嘉听得满脸红晕,明明相好多年,听他说过许多的情话,仍免不了心神一荡。
      魏晴岚脸上笑意更深,人凑得更近,正要劝他早些歇息,睡过一冬,明年又能相见,不料常洪嘉猛地吸了一口气,连退几步,摆出一副不好美色的模样,肃然道:“谷主,明日还是换我坐诊吧。”
      魏谷主闻言眉头微蹙,轻声反问道:“你还叫我谷主?”
      常洪嘉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吞下去,浑身一颤,飞快地改了回来:“晴岚,我、我看你这样辛苦,很是心疼,今年并不太困,坐诊一事,不如换作我来……”
      魏晴岚静静听完,墨瞳慢慢沁出暗绿之色,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看了常洪嘉片刻,方柔声道:“阿常,你不肯冬眠,是怕我辛苦?”
      常洪嘉自是点头如捣蒜,正要继续动之以情,就听魏晴岚不急不缓地问:“是怕我辛苦,还是不想叫别人看见我?”
      常洪嘉一时语塞,脸上血色渐渐褪去。
      魏晴岚笑了几声,再开口,已是语气笃定:“看来是都有了。”
      他牵着常洪嘉,把那人的手指轻轻按在自己唇间,低低笑了:“阿常,我自然是你一个人的,为什么要怕呢?”
      常洪嘉眸光闪烁,眼眶通红,竟是不肯开口。
      谷主虽然是自己一个人的,但他要的远不止于此。
      不愿意有片刻分离,不愿意旁人盯着谷主不放,不愿意旁人向谷主求医求药、寻人寻路。平日里被人白白看去,他心里已经有些不悦,要是谷主有朝一日对外人开了口……自己只怕顷刻间会入魔。
      可自己不是早就入了魔?
      这些年来,于滚油刀山中寻寻逐逐,于歹毒恶念中沉沉浮浮,当着谷主的面,每一时每一刻,都要小心翼翼,把心中的恶相缝上。
      魏晴岚见他脸色发白,轻声唤他:“阿常?”
      常洪嘉眼眶红得厉害,含糊不清地开口:“我确实,不愿意让旁人盯着你不放……我确实不舍得。”
      魏晴岚一时失笑,又执起常洪嘉的手,轻轻吻他的指节,嘴里温声道:“是么,阿常待我真好。”
      像是有一朵花落在水中,常洪嘉心里也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不肯答话,魏晴岚便执着他的手,一路牵至里屋。
      等常大夫心绪稍定,瑶琴已搁于案上,家眷已坐到榻旁。
      魏晴岚温声劝道:“睡吧,阿常修为还浅,不必强熬,我们往后千秋万岁都能厮守……”
      常洪嘉听了半句,就知道谷主用了哄人入睡的妖法,那声音原本就蛊惑人心,还刻意压低了几分,仿佛风过林间,鸟栖花甸,叫人听了身上三分暖,七分懒。
      常大夫醋意未消,虽然在妖法下不由自主地现出原形,眼睛仍强睁了片刻,窝在那人怀中,断断续续地听见了后半句话,“……千秋万岁……只怕阿常就腻了……”
      常洪嘉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人到底是睡了过去。

      他憋着心事睡了两日,来来回回都是谷主在医馆坐诊的梦。
      形形色色的病美人,在他梦里把世间起承转合的医馆良缘演了个遍。
      一些梦里,病人腰缠万贯,得谷主妙手回春,紧锁心扉姗姗打开。
      另一些梦里,病人身上无钱,说要在医馆帮衬还债,一干就是一个冬天,同谷主眉来眼去。
      剩下一些沉疴难起的老翁老妪,病愈后感激涕零,拉着谷主硬要结下姻亲。
      梦到最后,也不知道哪个美人修成了正果,哄得谷主笑着开了口:“是么,你待我真好……”
      常洪嘉便气得一下子醒了过来。
      四周一片漆黑,而他卧在一堆墨绿色的云锦上。
      常大夫想到梦中种种,心里一面暗骂,一面咬牙切齿,只是尖牙磨得久了,多少有些酸疼。
      等他稍稍解气后,正要伸手去摸,忽然想起如今是蛇身,于是翘起尾巴,张大了嘴,拿尾巴尖在四颗尖牙上一边碰了一下,还未觉如何舒爽,整个人便狠狠一晃,倒在锦缎上滚了两圈。
      常洪嘉好不容易重新盘稳,就听见有人在咫尺之外道谢:“先生圣手,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常大夫闻言吃了一惊,尾巴拍来拍去,扭着脖子四下打量,仍不知身在何处。直到道谢声再起,他猛一抬头,望见头顶上一截皓如白玉的手腕,常洪嘉脑袋里轰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一张脸热得发烫。
      谷主这是……把自己揣进了袖中?
      莫非前几年,谷主也是如此,把自己随身携带,揣了整整一冬?
      墨绿色的锦缎晃晃荡荡,袖中那条筷子粗细的小蛇则是从一身湛湛碧色,羞得微微泛红。
      也不知道那人提笔写了什么叮嘱,哄得病人又是千恩万谢,在说话的空隙,魏晴岚伸手入袖,手指沿着小蛇的鳞片抚过。
      常洪嘉连忙卧倒,装出呼呼大睡的模样,任那人轻轻抚摸了良久。
      在柔软微凉的指腹下,常洪嘉浑身滚烫,绷直了尾巴,一动不敢动。
      不过是猜到谷主片刻不舍得离分,不过是身处意中人的袖中,断不能激动得微微战栗,断不能……欢喜得几欲落泪。
      魏晴岚片刻过后就抽回手去,把病人依次看完,已是暮色四合,凉风满怀。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示意,一屋子的人一个个起身辞行,谢他这三日辛劳,问他今年是否仍要闭馆。
      魏晴岚微微一点头,将人送至院门,仔细悬挂上“闭馆三月”的木牌,合上门,落下闩,广袖一摆,玄妙阵法便生生不息地护住方寸陋室。
      魏谷主袖里拢着那条小蛇,望了望头顶欲雪未雪的天,竟是也有了几分宁静睡意。
      他回到内室,把青皮小蛇从袖中倒到掌上,轻抚了许久,才有些不舍地塞进被褥。
      常洪嘉心中大石落地,虽然装睡装得他腰身酸疼,提心吊胆,却并非全无斩获。
      想到谷主只坐诊三日,常大夫藏在被下的尾巴尖又开始四下乱拍,一颗心醺醺欲醉。
      然而闭馆之后呢?谷主打算如何排遣时间?
      常大夫心念一转,好奇之心顿起,想看看魏晴岚打算抚琴还是修行,可没等他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听见窸窸窣窣的轻响。片刻之后,便有一条比他身量稍粗,身形略长的青蛇,缓缓钻进被中。
      那青蛇颜色极美,一身青玉之色,有条不紊地拱了拱身子,与常小蛇蛇鳞相贴,蛇腹相缠,仿佛每年都这样做过,偎依了好一阵,才舒展身形,将他环在正当中。
      常洪嘉吓得不敢乱动。
      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常洪嘉仍是一动不敢动。
      他虽然动弹不得,心里却万万不是无动于衷,浑身发烫、脑袋昏沉不说,一颗心跳得太快,竟开始隐隐作痛。
      更叫常大夫难熬的,是他姿势摆得时间久了,哪怕屏着呼吸忍了又忍,一身软骨仍是酸痛难忍,每多熬一瞬,都以为下一瞬就要露馅。
      常洪嘉浑身哆嗦,正准备从实招来,忽然听见意中人“咦”了一声,已经幻化成人。
      常小蛇抖抖索索地睁开眼睛,发现谷主已经披上了素色里衣,散着长发,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一时心中羞恼,竟不敢跟着化回人身。
      魏晴岚微微笑道:“阿常是何时醒的?”一面问,一面用指腹摸摸蛇尾,揉揉脑袋。
      小蛇气得在他眼皮底下翻了个身,盘坐起来,龇着四颗尖牙威胁了半天,问出口的却是:“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睡?”
      魏谷主轻声笑道:“以往几年,阿常睡着后,断不会一动不动,睡姿实在有些……”
      常洪嘉心中猜测被他坐实,骤然恼怒起来:“你这是承认了?你承认了,每一年都是这样过的?”
      魏晴岚仍是从从容容地笑着,温声道:“怎样过的?”
      常洪嘉见他全无被人戳穿的局促,心中愈发火冒三丈,然而一说出口,就结结巴巴,句不成句:“你每一年都是这样,只替人看诊三日,然后便……便……”
      魏晴岚眸光微动,仿佛是两汪寒潭,映了一池的星斗,和声细语地问:“你是指我明明答应了要替你坐诊,等你睡着后,却言而无信,只开张个三日,就闭门谢客,化为原形陪你度冬?”
      常洪嘉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便见魏晴岚眼中,倒映着一条小小的青蛇,两颊染着红扑扑的血色,看上去很是蠢笨。
      之前为何从未听过,蛇也会……脸红?
      定然是怪谷主,明明数千年来都不苟言笑,如今对着自己,却无时无刻都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常洪嘉怒道:“谁让你说那么清楚了……”
      魏晴岚语调忽然一转,吐字重时,如月下金觥相触,轻时,似膝上瑶筝鸣弦,口口声声,风风韵韵,堪比惑世魔音:“阿常是在生气?不错,我每一年都是如此,前三日辛苦一些,多看几位病人,往后的百余日便来陪着你。”
      他支着手,附到常小蛇耳边说:“我们虽能厮守千秋万岁,但终归是过一日少一日,即便是阿常冬眠了,我也想时时与你共处,长长久久地作伴……你怪我么?”
      常洪嘉张了张嘴,挣扎了半天,才道:“我……不怪……”
      他说完,就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岂止不怪,谷主每一字,每一句话,都叫他如闻仙乐,称心如意。
      至于坐诊,坐诊有什么要紧的,镇中家家户户都懂医理,有的是高明大夫……
      魏谷主得他一句“不怪”,仿佛极欢喜似的,眉梢眼角都是温和笑意,柔声劝道:“问完了就早点睡吧,等雪落下来,天还要冷上几分。”
      常洪嘉欲言又止,瞪了他许久,才道:“可我不想睡了。”
      魏晴岚也不急着呵斥,仍是以手支头,微微而笑。
      常洪嘉看了几眼,色壮人胆,在被褥上滚了两圈,狼狈地变回人形,一把抱住谷主的腰。
      魏晴岚忍不住笑出声来,垂眸看着他,想替他找一件外袍遮掩。
      常大夫看他仍是如此生疏,只好更主动些,自荐枕席起来:“谷主,天冷……双修……便不冷了。”
      待他说完这几个字,人已羞得面红耳赤,死死地紧闭双眼。
      紧闭双眼,自然看不见魏谷主那双光华熠熠的眼睛。
      魏晴岚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又叫我谷主,确实该罚。”
      常洪嘉一听,从耳垂红到后颈,勉强点了点头。
      魏谷主这才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正要大啖美食,忽然又问:“要不要配些琴声?”
      常洪嘉急道:“不必。”
      魏谷主又问:“落些花雨?”
      常洪嘉仍是连连摇头。
      魏晴岚轻叹一声,似是觉得自己一身强横妖力全无用处,便把床榻又变大了几分,这才俯身上去,温声道:“阿常是知道我的,此时不安排妥当,真罚起来,就顾不了许多了。”

      院外雪积得有膝盖深,却迟迟无人扫雪。
      千万雪花,白如鹅羽,散如柳絮。
      转眼便是年关,声声鞭炮,遗落满地红纸,无数人恭祝新岁,魏谷主云雨绸缪了三月,听见这遥遥恭贺声,这才松开了时时灌注妖力的手。
      常洪嘉顷刻间就化作原形,累瘫在被褥上,一双竖瞳仍要愤愤不平地瞪着头顶的恶人。
      魏晴岚征战许久,总算有了两三分餍足,指尖动了动,不知从哪里变来一枚铜钱,搁在常小蛇的脑袋上,轻声道:“今年的,收好。”
      常洪嘉被这枚铜钱压得头一低,气得又想露出尖牙,正以为十分神气的时候,魏晴岚便拿指腹摸了他一把,轻笑道:“脸怎么又红了?”
      常大夫被他戳穿,只得又把头埋起来,死也不肯作声。
      魏晴岚这才翻出常洪嘉珍而重之的那串铜钱,铰开红线,替他把新的那枚也串了进去。
      几百枚铜钱沉甸甸地落在手心,铜钱一年多上一枚,此情便一岁重似一岁。
      他看着常洪嘉,柔声道:“如今可以睡了吧。”
      常小蛇羞愤道:“那是自然!你……你也该睡了。是你说的,只想陪我……”
      魏晴岚笑着颔首:“好,等我再看一眼门闩。”
      魏谷主说完,缓缓走出里屋,披着薄薄外袍,曳雪而行,仿佛世间风霜刀剑伤不了他分毫。
      他走至院前,听见院外有老翁老妪附耳交谈:“我也是如此,来送些年货,谁知两位先生又不在家……”
      “寻过几次常大夫,想替他说一门好亲事,总见不着人。”
      “只要看诊的人一多,也寻不见常大夫,反倒是魏先生坐诊的时候多。”
      魏晴岚仍是一副温和容貌,静静听着。
      阿常总嫌门庭冷落,少有人来,却不知是他挡了回去。
      阿常只以为自己脾气温和,却不知每一时每一刻,自己都要小心翼翼,把心中的恶相缝上。
      区区一座偏远小镇,病患屈指可数,寻常人来找他,不是闲谈,便是提亲,阿常对他立了誓的,终此一生,都不娶妻,只给自己斟茶送水。
      他难道不该挡吗?
      是了,要怪只能怪他早已坠入魔道。
      既然入了魔,自私偏颇,也是情理之中。
      魏晴岚袖袍轻拂,把院中障眼法又加了两重。
      闭馆木牌高挂,凡人隔了土墙竹篱望去,只能窥见荒废许久的一间医馆,哪怕翻墙进院细寻,也是人踪俱无。
      魏谷主在冰天雪地中站了一会儿,听见里屋有人声音嘶哑地喊他,于是嘴角微微翘起,若不细看,几乎叫人忘了他眉间那一道暗红色的魔痕。
      魏晴岚负着手,缓缓往回走去。
      是身如幻,从颠倒起?
      是身如梦,为虚妄见?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
      不错,此情此心,正是从颠倒起,从虚妄见,从渴爱生。
      纵然天意凉薄,如幻,如梦,如焰。
      他不改绸缪。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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