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有何欢

　　云城这个地方，靠近江边，早上多会有大雾。
　　忍冬早上醒来，迷迷糊糊伸手摸了摸右边，只有冷的棉被。他一向起得早。揉了揉眼，坐起身伸懒腰，感觉身上乏得厉害。
　　收拾好自己，去厨房弄点吃的。揭开锅盖，理所当然能见到锅中用温水温着的馍，那是她独家出品的，扁扁的馍。还有一小碟咸菜。心里暖暖的。自上次大病后，她就没早起为他做过早饭，他总能比她起得早，她总也没机会。而他每次都会在出门前，为她留上一点吃的。
　　他是可以依靠的人。是可以依靠的亲人。

　　第一次见他，是在云城西北的一座山脚下。那时的忍冬身受重伤，痛得眼前一片模糊。在以为自己就只能这样等死的时候，感觉有人走过来。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终于能看见他，但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开始是站在不远处，一会儿后，就走过来蹲在了她身边。始终不能看清，用力眨眨眼睛。试了几次，还是看不清，觉得烦了，就闭上眼睛，想着算了，睡吧。大不了就一死。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身下是温暖柔软的棉被。屋子很普通，看得出有年头了。屋子里面是很朴素的桌凳，还有一个一人高的木头柜子。脑袋昏沉沉的，好像随时能昏过去。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又有绵密的痛感涌上来，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浑浑噩噩的当儿，门被推开了。
　　进来一个老头，不算很老，但也不年轻了。笑呵呵的，平常老人家的穿着，手上端着药碗。看见她醒了，大步走过来，嘴巴一张一合的。有微微的声音，听不真切。他把药放在桌上，搬个凳子坐在床边，继续嘴巴张张合合。
　　那人看她没什么反应，又说了几句，起身出去了。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她看见他，从门外进来。是很平常的穿着，眉眼大气，明朗的的样子，偏又有隐隐的冷然。他半掩上门，端起药走到床边，坐在凳子上，舀了勺药，怕是手里觉得烫了，又放回碗里凉了凉。接着舀起一勺，递到她的嘴边。
　　她愣了下，乖乖的张嘴喝了。还是觉得这动作有点过于亲密。下一勺到嘴边的时候，还是忍耐着就喝下去了。顺便咂了咂嘴，真难喝啊···
　　直到那碗药喂完，他也没说话。她一直盯着他，也没看见他的嘴有动过。最后一勺药喂完的时候，他利落的起身收拾了东西，出去了。带上门的动作很轻。
　　她很快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一次没看见他。
　　那笑呵呵的老头见她醒了，叫了个笑眯眯的小胖姑娘来照顾她。小姑娘很和气，爱笑爱说话。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让人看了忍不住开心。她说话的声音是软软脆脆的，被照顾了几天，听她说些好吃好玩的，一点没觉着无趣。
　　刚醒来那几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听那老头叫小姑娘麦芽，才觉出来。她是麦芽，那自己是什么?去问麦芽，麦芽说不出来，去问那老头，他也说不出什么。倒反过来问她是哪里人，家在哪里，父母的名讳。她说不出来。都没办法了。
　　后来那老头自称姓葛，让她叫葛叔。葛叔给她起了个名字，忍冬。
　　很久以后她发现，葛叔看起来很有学问，兼之还是坐堂大夫，更加能给人这种感觉。但是他给人起名的水平真的不怎样——都是直接用的中药名···
　　她一直在床上躺着，从樱花开放躺到枫叶轻飘，期间他有来过几次。会拿一些猎到的肉食过来，让她补补身体。她一直住在葛叔的医馆里，直到半年后葛叔做主，让她嫁给他，才搬到他家，和他做了夫妻。

　　吃过早饭，洗过衣物，收拾好屋子，就已过了未时。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去整理屋子旁边的小菜地。这一切差不多做完，正蹲在田里边拔草边看着门前小路的时候，就感觉到他回来了。转过头，就看见他。还是平常的穿着，只是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半截强劲的手臂。
　　“不是让你歇着吗，这个等我回来做就好。”他走过来站在她旁边。
　　“哦，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看着他走过来，手里还在下意识的拔草动作。
　　“以后没事就去医馆找麦芽陪你。”
　　“啊，好的。”麦芽那么忙，都是我在陪她。而且，我更想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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