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两生花·如斯等待

　　午后时分，伦敦之眼。

　　摩天轮在缓缓旋转着，片刻不停。其中一个从窗口看不到人的封闭座舱里面，却响起男子粗重的喘息和女子低低的哼笑。

　　“承认吧，你快到极限了。”莉莉对着地面笑道，自己也是鼻尖冒汗，气息不稳，却还转头柔声揶揄：“这么快就不行了啊，亲爱的？”

　　只见斯内普紧握双拳，高高挽起的袖子下，肌肉的纹理正不停地绷紧扭动，他满脸通红，深深埋头，已经咬不住牙间乱涌的气息。闭眼忍耐着，他狠狠地吭声：“不准……乱动……”

　　“西弗勒斯加油！小七相信你！”趴在他背上的阿不思紧张地为他鼓劲，一边看着手里的手表：“就快两分钟了，西弗勒斯好棒的！十，九，八，七——哎呦。”一个失重，身下的男子终于泄气瘫倒，带着他五体投地状。

　　大笑声中，旁边的莉莉从“平板支撑”的姿势中一个弹跳站起来，她面色如常地上前，捡起地上的小孩，还有，没错，另外一个小孩。

　　被她恶整成少年样貌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如同小时候每次被她的超常之处刺激到自尊心时一样，有气无力地瞪她一眼，把自己扔在了椅子上，他们的座舱因此而摇晃。

　　不过，虽然模样相同，比较起来倒没有过去那样难堪，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在意——不然的话，他才不会露出这么多落败后的狼狈样子给她看笑话。可见，自身的强大让他的性子平和了许多。莉莉在心中细细体味着他的相同和不同，满是有情人的甜蜜。

　　“其实，作为第一次来讲，你的表现可是相当不错的，更不用说，你为了炫耀，还背了个不消停的小孩——阿不思的骨头还蛮重的。”这样安慰着，莉莉窃笑起来，她不会说，刚才那一大一小两个一套的斯内普叠在一起的景象，有好几次让她险些就破功落败了。她正色，重新回到他们开始比赛前的论述：“我想这还有幸归功于你常年提举坩埚、处理魔药的无意识锻炼，所以臂力可观，当然，腹肌也很有潜力，但是说真的，还是需要提升下你的体能。”

　　“体能炫耀，真有意思啊。”他干巴巴地回道：“麻瓜世界的生存必须，是吧？”他魔杖一抬，对着行驶在他们前方的另一个座舱点了点，恢复了之前截断的魔法联系，那里跳跃着的小詹姆斯和斯科皮的声音顿时在这里响起，而小阿不思早已贴着玻璃对他们做起了鬼脸，这小滑头。

　　登上摩天轮之前，几个小孩难得一致地跟两个大人耍赖央告了半天，才终于在几个安全魔咒的前提下，得到了没有监护人、独坐一车的特权。而阿不思却在开启的最后一瞬间反悔，跳下来跟他俩一起，显然认定与他们为伴不会像跟其他的大人一起那么乏味，斯内普也觉得这样安排更妥帖，想想看，半个小时跟詹姆斯在一个包厢里——炸瞎伦敦眼不该在这本已荒唐的出行计划中出现。

　　事实证明，他俩都是对的。

　　“你们刚才在玩什么哪，我都听到莉莉在笑了！”詹姆斯抱怨道。

　　阿不思得意洋洋地炫耀道：“你们真的没看见呀？莉莉带回了一颗龙蛋，就在刚刚，它孵化出一条中国火球龙！”

　　“在哪儿在哪儿！我要看！”斯科皮在绝不会摇晃的吊舱里跳上了椅子，“我只见过大的火球龙，还没见过刚孵出来的，它会喷火了吗？”

　　阿不思故作高深地假笑，慢条斯理地说：“你猜怎么着，西弗勒斯把它整个吃掉啦。”

　　“酷！”詹姆斯振奋地叫道，一捶椅背，满脸懊悔。

　　“是生吃的吗？”斯科皮问道。

　　在全然的敬佩中，莉莉抱着手臂，碰碰旁边的人。

　　“喂，对这一个，我该说他是说谎不打草稿呢，还是想象力过于丰富？”她在嘴角小声问道。她仅仅请他保守秘密而已。

　　“要我说，这叫智能炫耀。”西弗勒斯悠然道。

　　玩味地看着一脸正经忽悠小伙伴的阿不思，她恍然回头看他：“我好像明白了，你这么偏心几个小包子里的这一个，不仅仅是因为他最像你，对吧。”莉莉窝在他身旁，贼兮兮地笑起来：“这家伙，简直就是你的皮，我的馅儿啊哈哈哈……”

　　“一种遗害人间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他提议般地悄声道。

　　“不可饶恕啊。”她同意道。

　　“我猜，看似乖巧的他，才是最让大人头痛的一个。”莉莉放下扶额的手摇头道，“除了你，怕是没有人知道怎样跟他正常沟通。”

　　“难得的自知之明。”他叹道。

　　因为哈利他们几个可不像他，“有幸”跟前一个有这种脾气的小妖怪一起长大。而他简直对此乐在其中——想想看，他和莉莉的基因，以他曾经所能期待的最完美的配比方式，集中体现在一个独立的人类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这才是他们重聚的第二天，哪怕他还处在眼下这种令人尴尬的样貌中，他还是没怎么反对几个孩子不顾所有成年人劝阻，提出想要破坏他们二人世界的要求，任他们由父母换上麻瓜装束——薇诺娜着意把两个儿子叫到一边耳提面命了一番（而德拉科还添乱地从壁炉招来了自家儿子）——就带着他们来到了麻瓜世界，生生把约会变成了举家出游的样子。他相信她也更享受这些。

　　“那么，陪你在摩天轮上，看夕阳。”
　　他们的轿厢升上了最高点，他在一片沉默中遮住眼前的阳光，做出一个目标达成的手势。而那几个生来就自命不凡的马尔福和斯内普家的小男孩，则全体沉浸在站在世界最高点的想象中俯视着麻瓜世界。“你的浪漫，还真是，别有创意。”他讥笑道。

　　莉莉倒是更有兴致地看着几个小家伙，闻言一哂：“这哪里算是夕阳，还不够美。话说回来，我原本是算上了排那么长的队伍的时间，到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太阳落下，可你倒好，堂而皇之地用魔法插队……就算以前是这个样子的时候，你都没这么顽皮的，西弗勒斯。”

　　“为你着想。排队的时间足够这几块料酝酿出足以禁足三天的骚乱。”他抬抬下巴，示意因为过了新鲜点而已经开始无聊地斗嘴的兄弟俩，“相信我，在夕阳下打孩子，那可一点都不浪漫。”

　　她正惊讶于他对小孩子的了解，那边厢小阿不思却已成功地鼓动两个大一点的孩子，他们齐声欢呼着：“下一站，游乐场！下一站，游乐场！现在去，游乐场！”

　　“好的，那就游乐场！”莉莉毫不挣扎地妥协道，在雀跃声中，她走过去抱起阿不思在腿上，又爱又恨地呵着他的痒。

　　“不过，我的条件是，坐完摩天轮的全程。不用魔法。”她强调道，“干嘛这么沮丧，不是你们说，有话想问我？”对面座椅上传来短促的喷笑，她回头正好看到他别过目光看窗外，就像过去见到她深陷在焦头烂额的麻烦中一样。

　　“中国的霍格沃茨在哪里啊，莉莉？”詹姆斯迫不及待地发问：“我长大以后可以去那里留学吗？是不是可以骑龙上学？”

　　“骑龙？呵……”她的笑容尴尬地僵住。

　　“对呀，听说那里到处是龙，根本不怕人！可是这次去，连船都没下，真遗憾。”一提起龙来，斯科皮的嘴巴就停不下来，“中国的小巫师，是不是都要上驯龙课？听说他们的小学生分院测试，就是到海边捉上来一条龙杀掉？”

　　“我猜，你指的是哪吒？”莉莉不确定地问。

　　“骑龙的话，目标好大，巫师界会暴露的，想想就不可能，对不对莉莉？”阿不思优越地指出：“他们是御剑飞行的。”

　　“不戴什么护具吗？”詹姆斯比出骑扫帚的动作想象了一下，一脸为难。

　　“中国的纯血巫师，真的管麻瓜叫做……叫做，非婚生子吗？”斯科皮吞咽着，这样问道。

　　“不是私生子，叫做‘庶人’。”詹姆斯正确地说出那个读音，“不过好像意思相同，对吗莉莉？”

　　“哦，这个词在中国的意思要更复杂一点。这个要从中国的创世神话说起了，始祖女娲当时在黄河岸边，以自己的样子抟土造人，赋予他们自然的魔法本质，这些人即是巫师始祖，自称为女娲之嫡，而之后当她工作得劳累，便从旁边的山上……”她抓住这个自己终于能聊的话题，娓娓道来。

　　西弗勒斯望着窗外的街景，两根手指按着嘴角不让他们翘起，一边想着这家伙庞杂的阅读量还是救了她一马。因为她所知道自己国家的巫师知识仅限于上辈子的猎奇阅读，她对阿兹特克魔法的了解可能还更多些。莉莉还没机会了解那个与西方完全不同的东方巫术世界，而他也还没来得及对她讲起自己对那里的见闻。——你们还不如让她讲讲伦敦。

　　【快编不下去了喂。】她在他脑子里咬牙切齿，同时和颜悦色地对孩子们总结道：“所以，虽然纯血巫师还是会对麻瓜用那个‘庶出兄弟’的称呼，但是那些开明些的巫师会简单的称之为‘凡人’，虽然我并不觉得那有多开明。”【帮帮我啊，混蛋。】

　　“到站。”他如此回应她的乞求，站起身幻影移行到了前面的坐舱，免得来开门的麻瓜起疑。

　　而詹姆斯看起来至少还有一打问题要提：“中国巫师不用魔杖的话，他们用什么集中魔力施法呢？”

　　“他们什么都用。”斯内普小教授终于大发慈悲地解救了她的无知：“最常见的是各种玉石，和各种魔法植物的种子或根部，可以做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更便捷的做法是伪装成珠串，以我曾经见过的例子，那个女巫用的就是一种玉石珠，由魔法养蚕吐丝制成的绳结串在手腕上，用起来会发光。而在古代，巫师参与的诸侯战争中，他们直接将青铜兵器作为施法器具。”

　　“这样的话，那肯定有人选择什么都不用，对吧？”门开了，詹姆斯不用人帮忙，自己跳下来，仍然不依不饶。

　　“有。”西弗勒斯说道，提了一把斯科皮让他迈出轿厢。——詹姆斯那过剩于旺盛的精力，除了用于惹祸捣乱，往往会在面对真知灼见时转为高度的专注力，他拽着西弗勒斯的衬衫一角等着下文。这时莉莉也背着阿不思从他们的轿厢里出来，而后者正猫一样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蹭。有孙如此，夫复何求，是吧。

　　“是这样，在有些更高深的中国巫师派别中，他们的确是不借助任何外物，相信自己的双手，在不同部位代表不同的意义，可以召唤出自己身上不同类型的魔法，所以创造出了千变万化的手势……”

　　结果，他们竟然是开车去的游乐场。开车的当然是唯一“够年龄”使用驾照的莉莉。而一路上，斯内普教授的专题魔法讲座，有些连她都听得神往不已。

　　“……是的，门派，他们以传统的师承关系为组织基础，没有霍格沃茨，那里的‘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分歧仍然大到不可能坐在一起学习魔法，至少在初级阶段是如此。而在成年巫师中会组建一些定期集会的机构，用来进修交流。哦，你去到那里的话，称呼巫师就可以，如今这是国际上的统称了，至于他们自己？他们随便叫。”

　　“唔，跟这里差不多，假巫师多过真巫师，真巫师比假巫师更不像巫师。……”

　　“……既然幻影移行最为简单快捷，为什么还要冒着暴露的危险乘坐其他物体呢？所以，没有长剑，没有飞龙，没有文豹，更没有丹顶鹤，抱歉打破你们的幻想，就算有，也是在远离人迹的地方，有一些专门涉及神奇生物的派别会这么做。……熊猫就更别想了，它们甚至不算神奇生物，珍贵是因为蠢到快要灭绝。……与我们相同，远途用的是门钥匙，麻瓜火车线路上的巫师班次，战争时期甚至建造过机场，我相信。至于日常的短途传送，普及化的方式，没有壁炉，他们用的是镜子。”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掐掐眉心：“某些人当年对开发镜子功能如此偏爱，可见不是偶然。”

　　“难怪！我就是觉得有什么功能就摆在那里，可就是发现不了！”她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

　　“那莉莉，在平凡世界里的这些年，是不是有诸多不便？你一定很想念魔法。”

　　“好问题，马尔福家加一分。”西弗勒斯假笑，一副闭目养神状。

　　他们正行驶在普林斯威尔士大街，一个失神她差点转错了弯，因为莉莉想起了前方不远的巴特西公园，想起当年三个年轻女子的乘兴同游，那春衫鲜丽，那衣香鬓影，言笑宴宴……而如今，只有那纪念战争的三立像还在那里，空洞而深邃地默然伫立。母亲，妻子，姐妹。

　　她想着，笑了起来，庆幸于自己此刻需要将注意力用于开车，所以不必再有所回避，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我想念魔法，那些知识，想念我的魔杖，那嗖嗖作响的咒语，但我更想念的，是魔法世界里的人，我的朋友，家人，和爱人，我牵挂你们所有人，更牵挂某些人……嘿，好啦不要亲了，回去坐好，你也是，小七，别挡着后视镜。”她紧张地拂开头发，白了一眼那个脸上写着别想我这份了的人，“不过至于麻瓜界的不便，你们倒是想多了，在追求生活舒适便利方面，巫师可得跟他们好好学学，我在那里活得蛮好，对吧西弗勒斯。——西弗勒斯？哦抱歉！来的时候路程短，我就给忘了！”

　　“很高兴你注意到了，现在安静，开你的车。”他抱紧胳膊，脸色发白地紧靠在椅背上。

　　“那你再忍忍，我开快点……讨厌，又是红灯！”她有点慌了手脚。

　　“一个推理，莉莉，你开的是哈利的车。”斯内普暴躁起来，更多的是带着对她多年以来的控诉：“你的儿子。骑过扫帚，骑过鸟，更骑过龙，12岁就开车飞过半个英国迫降打人柳的你的儿子！你能相信他会安安分分的开一辆普通的麻瓜家用车吗！”

　　她愣住，扫视着毫无异状的仪表盘，反应了一下，“你是在建议我拉起方向盘就能起飞吗？”

　　“我哪里知道？自己找！”

　　一定是哈利针对防止他人动自己的车有一套特殊的通报系统，因为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响起短信铃，正是哈利掐着时间发来的。她趁着红灯赶忙去看。

　　【松离合，踩油门，挂倒挡，拔钥匙——老爸专用。恢复常速时反向操作一遍即可。
　　管住小的，别让他们开窗。管住大的，别让他吐我车上。
　　另外，老妈，享受吧。】*

　　“啧，真是孝顺。”绿灯亮起，莉莉平稳起步，望着后视镜甜美一笑：“亲爱的们，请系好安全带。好吗？——西弗勒斯，闭眼。”

　　在一阵诡异的静止感中，这辆普通的麻瓜沃尔沃牌家用车隐形，稳稳升空至一人多高，开启了更为安全与平滑的“骑士公交”模式——窗外的景色被车速抹成一片模糊，斯内普在后座的兴奋尖叫声中闭上了眼睛，痛心疾首。

　　“诅咒你们母子俩对速度的迷恋。”他喃喃道。在给自己一个闭耳塞听之前，他听到了莉莉那猎手般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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