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异域Ⅰ

　　二

　　终于，在路尽头的十字路口，何艺凡发现了小露——她站在一家糖果铺前，一动不动。
　　何艺凡让过一辆自行车，大步地跑过去：“小露！”小露扭过头来，看着还在喘气的何艺凡，不敢出声。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啊？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何艺凡将怀里的重物放到地上，拼命拉了拉小露。搓着两只小手的小露从未听过何艺凡如此尖锐的声音，一下子给吓懵了，过了一会儿，“哇哇”哭起来。
　　“你知不知道路上全是车！”何艺凡喉咙抽紧，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见孩子哭了，忍不住一把抱住她，“你说你要是被车撞了，妈妈该怎么办呀？”怀里的小露哭声渐渐降下来，小肩膀仍然止不住颤抖。
　　何艺凡慢慢蹲下来，摸索着小露的双手——她的小手被风吹了一路，红通通的，冰凉冰凉！
　　何艺凡心疼地哈着气，摸摸小露的头发，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一颗泪珠：“妈妈刚才说话声音大了，吓着你了。妈妈不好，下次不要再乱跑了，好吗？”
　　“哟！小朋友，怎么哭了？”店里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何艺凡闻声望去，看见一个短发女孩正冲自己微笑，她摇摇手里的电话，乐呵呵地说：“小姑娘一直盯着这款彩色波板糖不说话，我以为她妈妈在附近，所以就先跑到厕所接电话去了……”
　　那女生的声音特别清脆，像只百灵鸟；她的笑容也很灿烂，让人联想到阳光里的向日葵。何艺凡觉得自己也受到了感染，心里也温暖起来。小露已经三岁半了，自己给她买零食的次数可以用五根手指来数，唉！
　　何艺凡侧身轻轻走上前，盯着展示柜里琳琅满目的糖果：玫瑰红、柠檬黄、乳白、墨绿、茄色、咖啡色，颜色数都数不过来；圆形、心形、玫瑰形、圈圈、仿水果、仿动物，形状都超级可爱诱人！
　　她看着看着，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呵呵，自己也没尝过呢，真漂亮！
　　“瞧！这种就是现在最流行的波板糖，前几年电视里也出现过呢！”女生拿起一只彩色的盒子，竖起来给何艺凡展示里面可爱的糖果。
　　“这怎么卖的？”何艺凡摸着彩色的盒子，眼睛盯着透明膜下估计很好吃的波板糖，头也不抬地轻声问。小露抿了抿嘴巴，看了眼糖果又看了眼妈妈。
　　“噢，只要10元就好了！”女生甜甜地应答。
　　去超市剩余58.3元，家里还有300多一点点，房租要350元……今天礼拜四，礼拜天就要交房租……何艺凡心里细细地计算着，睫毛也轻轻地颤动起来。
　　女生见她低垂的眼帘，估计她是在犹豫，便轻轻弯腰笑着说：“小朋友们都喜欢吃呢！红色的是草莓味，乳白色的是酸奶味，橙色的是橘子味，还有这个紫色的，是葡萄味的哦！”
　　小露眨巴着眼睛，紧紧盯着糖果。
　　女生一边说一边把糖也展示给小露看：“更特别的是，它呀，不止一只，是一对儿！你瞧，一对儿，多好看啊！算下来，价格一点都不贵，对吧！”她清脆的声音仿佛也沾上了糖，甜甜的。
　　何艺凡笑了笑，心里却乱作一团：要不先买只，房租先交300？或者推迟到发工资再交……不行！房东还靠着每月收集的房租给他读大学的儿子交生活费呢！再说，已经有过几次这样的情况了……要不，下次再买吧……何艺凡低头看了眼小露，发现她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呢！
　　何艺凡咬咬牙，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将那女生轻轻拉到角落里。
　　……
　　“小朋友，慢走，下次再来阳阳姐的糖果铺哦！”女生拿起拆开的盒子里那只孤单的波板糖，张开嘴夸张地舔了舔，又伸手将刚收的5元钱扔进钱箱里，钱币顿时哗啦啦唱起了欢快的歌谣……
　　何艺凡浅笑着回头去，已经看不见那个女孩，只能看见那大大的“Sun Flower”的招牌了。
　　“Sun Flower”太阳花阳阳……谢谢你！
　　何艺凡浅笑着默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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