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苒苒韶光终可期

　　叶灵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她立即反应过来快速的追了过去。当她第一眼看清那个影子之时，寒意从脚底立即蹿升至脊椎，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与恶心涌了上来。她拼命地忍住了向上翻涌的胃液，虽然她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强烈的恐惧感让她不停地向后退去，她开始有些后悔甩开舒苒直接一个人冲上来。

　　因为还要顾忌着那道奇怪的身影，叶灵死死盯着它生怕它突然暴起然后扑上来，只能一边注意着它的动静一边向后撤离。但是冬日里的森林环境比平时要复杂的多，叶灵又对密林深处的环境根本不熟悉，在一心二用之时叶灵一个疏忽一脚踏空向后摔去，顺势在密林中翻滚了几圈才昏迷了过去。

　　其实以叶灵的轻功，舒苒想要跟上根本费不了多少力气，但是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在不惊动叶灵的情况下与她的父亲叶凌风单独见上一面。当意外突然发生的时候，舒苒只来得及阻止叶灵继续向下翻滚，好在她只是有一些皮肉之伤，伤的并不重。

　　检查完毕之后舒苒暂时松了一口气，如果叶灵真的伤的太厉害不仅她回去之后无法同幽灵山庄里的人交代，叶凌风恼怒之下未必还愿意与她联手，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眼见着叶灵一脚踏空，叶凌风的第一个反应是冲上前去想接住她，但是在行至半路的时候却听见了有人正在靠近，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反身躲进密林里。由于不放心女儿的伤势，叶凌风并未走远而是在不远处观察着想要确定她的安危。

　　当舒苒检查完毕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他才放下心来，就当他准备离去之时，舒苒一个跃身瞬间飞身至他的藏身之处堵住了他的去路。

　　虽然舒苒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真正的面对叶凌风之时还是为他凄惨的近况而感到震惊。

　　他的身体如同一个破败的娃娃一般，每一个关节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扭曲着，看不出有任何的骨架在支撑着整个身体。但这些远远不及他的脸上的伤势来的恐怖，整张脸上找不到任何一寸完整的皮肤，密密麻麻的伤疤如同树皮一般遍布了整张面孔，让那黝黑的看不见底的眼睛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现在的他让舒苒始终无法联想起，那个被称作玉树剑客的叶凌风曾经是如何的俊逸潇洒，眼前的所见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只会认为这是一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而不是一名真实活着的人。

　　被舒苒堵住去路的叶凌风想要飞身遁走，但是不论他逃往何处都有舒苒随身而至的身影。因为四肢的骨头已经尽数折断，虽然叶凌风已经想到了其他的办法可以正常移动，速度却远远不及当年全盛之时。

　　即使他杀掉了阻碍他离去的舒苒，但是很快就会引起老刀把子的警觉。天罗地网的搜寻之下，即使他非常熟悉附近的地形也未必能够躲过地毯式的搜捕，除非必要叶凌风根本不想与舒苒动手。

　　观她的年纪应该与女儿叶灵差不多，根本不会知晓他们当年的往事自然也不会知晓他的身份，所以不到必要之时叶凌风并不想痛下杀手。更何况他被木道人推落悬崖后，他一身功夫早已毁了大半，真的动起手来他也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一直未能摆脱舒苒追随的叶凌风终于失去了躲避的耐心，开口质问道：“你跟着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声音艰涩而生疏，很显然已经许久未曾开过口，所以说起话来都有些许的晦涩之感。

　　舒苒听到叶凌风的责难却也并未生气，只是捡起了地上的枯枝在雪地上一笔一画的写到：“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一件事情想与你合作。”

　　叶凌风摇摇头痴痴的笑了半晌，才不以为意的反问道：“我都已经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有什么可求的，为何要与你合作？”

　　听到这番话，舒苒反而笃定的笑了笑，写到：“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你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虽然叶凌风的容颜尽毁，舒苒已经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分辨出他的情绪。但是在提及他敌人的那一瞬，叶凌风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虽然他很快地控制住了本能的反应，仅仅是一瞬松懈还是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与仇恨。

　　对于舒苒的提议叶凌风不是不动心，他苟活至今无非是想替自己与沈三娘报仇，但是被最亲近的师父亲手推下悬崖之后，他已不敢再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依旧嘴硬道：“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因为你刚才的一面之词么？”

　　舒苒闻言微微勾起了一个浅笑，接着写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沦落至今仅凭你自身的力量根本不能够对老刀把子产生任何的威胁。与我合作最坏不过是维持现在的样子罢了，但是你一个人想要成事连半分可能都没有。”

　　舒苒一直句话正中了叶凌风的软肋，虽然他想要反驳但是也很清楚的知道舒苒的话并不是虚言。他的一身功夫全都源于老刀把子的传授，就连全盛时期都不曾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已经沦为了一个废人。所以叶凌风并未反驳，而是默认了舒苒的提议。

　　全面分析了利害得失之后，叶凌风索性直接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舒苒并未立即提出要求，而是等叶凌风的情绪完全平复之后，才缓缓写到：“现在并不要你做任何事情，之后我会设法把你弄出去。你只要想办法证明你的身份，然后在天下人面前揭露他当年的行径即可。”

　　无需思考，叶凌风很快同意了舒苒的提议。因为他知道名利二字对老刀把子的重要性，否则老刀把子怎么会让身为徒弟的他娶了自己的情人沈三娘为妻 ，就连他的亲生女儿都归到了自己名下。若不是贪慕虚荣，又怎么会在事情被揭穿之后依然对武当掌门之位贼心不死，费尽心思的创办了幽灵山庄妄图借助“死人”的力量洗清污点重夺掌门之位。

　　所以当着天下豪杰的面前揭穿老刀把子的真面目，无疑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更让叶凌风解恨。死去只是一种结束，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承受更多的痛苦与煎熬，这种报复显然更合他的心意。

　　达成合作之后，叶凌风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踟蹰了片刻还是再次询问道：“老刀把子与你结过怨？”

　　舒苒的年纪应该同叶灵差不多，在当年之事过去以后老刀把子为了防止之后的打算再出纰漏，应该会格外低调才是，不太可能会与人结怨。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叶凌风还是无法完全交付自己的信任。

　　舒苒闻言之后反而勾起了一抹浅笑，只是眼神中却闪过一瞬如刀锋般的锐利，信手回答道：“恰恰相反他也算间接救了我一命，但是很显然他想用我这条命来换取更大的收获。偏偏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威胁利用，我若是不好好的回报一二，怎么能对得起他这番深情厚谊呢？”

　　叶凌风不是傻子，自是感受的到此时舒苒心中的不满与愤怒，他聪明选择的不在追问下去。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叶凌风不打算继续耽搁下去，准备回到泥沼里养伤，就在他转身离开之时，舒苒却出手拦住了他。

　　知道叶凌风对于自己行为的不解，舒苒再次拿起树枝写字解释道：“你不打算趁机见一见叶灵？”

　　犹豫了片刻之后，舐犊之情最终战胜了心中的怯意，叶凌风跟随着舒苒回到了暂时安置叶灵地方。

　　因为之前叶灵受到了惊吓与剧烈的冲击暂时还没有醒过来，所以叶凌风得以在数十年后第一次几乎零距离的打量着女儿。他那溢满了化不开的仇恨的眼中燃起了无言的温柔与宠溺，叶凌风近乎贪婪的仔细打量着叶灵的每一寸。

　　他和婉妹的女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和当年的婉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有眉眼间隐约可见他的影子。叶凌风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但是看到自己向外扭曲的右手之时还是黯然的放下了。

　　舒苒看到他如此的表现，不由的心软了下来，在一旁写道：“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她你还活着的实情，我之后也会一直守着，不会让她因为一时不慎而走漏消息。”

　　叶凌风瞬间跳了起来，厉声驳斥道：“不，你千万不能告诉她，一定不要。”

　　话才说了一半叶凌风哽咽的停顿了下来，稍稍的整理了情绪之后才接着说道：“我已经成了这副鬼样子，我宁可让她认为我已经死去，也不愿顶着这副残破不堪的皮囊来面对她。”

　　话说到了最后已经充满了哀求的意味，为了避免自己舍不得离开，再多看了几眼之后，叶凌风还是狠下心来消失了。在离去之前也不忘告知了舒苒他藏身的地方，方便她之后的寻找。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舒苒并不认同叶凌风的做法，但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她扶起了还在昏迷之中的叶灵，慢慢的顺着来时的方向寻找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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