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泣

　　禁足！又是禁足！

　　我已经十分小心了，可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和言行举止让我总是不合规矩。不是说错了话就是行为不当，让虽然疼爱我的爹爹娘亲头疼不已，隔三岔五被爹爹娘亲禁足。本来生活空间就小，这下就更是只能在自己的闺房郁郁不乐地生闷气。
　　芍药心疼我，见我频频被罚，急得含着泪劝我。既怕我受委屈，又怕憋坏了我的身体。我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对娘亲聘来教我的绣娘只是敷衍，也不再抚琴取乐。整日里就呆呆坐在房中望着窗外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小姐，您就别跟老爷夫人怄气了。”芍药站在旁边继续叨叨，“他们也是为了小姐好。”
　　“好啦好啦，芍药我都被你烦死啦！”我堵了耳朵摇着头，“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这几句话，听都听烦了。”
　　“小姐……”芍药还想说，被我打断，“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我要听娘亲的话，不能说话不能动！”说着我捂了自己的嘴，学着木偶的样子动作着，倒让芍药和一屋子的丫鬟们笑了起来。
　　“妹妹你又在做什么？”一听就知道是三哥。这自从被禁了足，就他往我这儿跑得勤，常来给我解闷。
　　见他来我心里稍微高兴点，没答他的话继续装着木偶走到他身边。他也让我给逗笑了：“我以为妹妹一病就转性了呢。没想到还是小时候这个顽皮性子。这又是在装什么怪？”
　　不答他，我继续木偶。
　　三哥边笑边说：“如果让母亲看到你这般模样，肯定不会允许你进宫去见姑母的。”
　　姑母？我一愣，随即想起芍药嘴里的姑母乃是汉元帝的皇后当朝太后王政君。不过不及多想，三哥带来的这个消息倒是让我兴奋了起来。汉代皇宫啊！在现代早已湮灭，没想到我可以亲眼目睹到。就着兴奋劲儿我拉着三哥问东问西。把三哥问得愣愣的，干脆说：“过几天你不就可以进宫了么？真不知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小时候你可是哭着闹着不愿意进宫的。这下怎么倒像是急着想进宫似的。”
　　我小时候不喜欢宫里？可惜我这冒牌的王蕊不可能知道原因了。难道宫中有什么让我害怕的事情？见我发愣，三哥这个大嘴巴倒是自己说起来：“那都是你小时候的事情了，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呢。当时的太子现今皇上不知道怎么就惹得你大哭，我们怎么哄也哄不好。后来还是定陶王不知用什么法子哄好了你。不过从此以后你就不喜欢进宫了。”
　　我知道当今天子是后世所称的汉成帝刘骜。不想我小时候和他还有这番渊源？不过刘骜是史上公认的昏君。宠信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内宫一片混乱，国家也因此而衰败，最后才让王莽篡了位。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和我无关，能进宫去瞧瞧热闹也是好的。天天除了去爹爹娘亲房里请安就蜗居在这闺房里，古代淑女生活简直无聊透顶了！在现代的时候我以为我是个标准宅女，那是因为有电脑有网络，上网购物快递直接把东西送到家里、和朋友聊天逗贫比嘴皮子，每天动动手指日子就过得充实又好玩。结果到了这里才知道，宅女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时间成了我最难打发的事情。连在现代一直钟情的弹琴也因为烦闷好长时间不去触碰了。

　　期待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盼着进宫游乐的我这些天总算找到了最大的娱乐，就是把衣服穿来换去的搭配着。教芍药为我画个漂亮的脸妆。唉，说来都叹气。这汉代女子用来打扮自己的化妆工具太简陋了。说起来就红白黑三色。红的是胭脂，白的是白粉，黑的是炭条。什么“对镜贴花黄”，我倒是因为好奇试过，那黄纸贴在额头上简直就像是贴了道镇妖的符，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怪不得看到娘亲和府里的众位姨娘都一个个像是上了面具一般。虽然知道这审美标准是因时代而异。但我没有心仪的对象，而面容当然是“悦己”为主啦。从此后不再按古代的方式打扮自己，也算是娘亲嘴里我出格的表现之一吧。
　　因为爱读《红楼梦》，倒是记得书里众女子化妆品的一些制法。等我有闲，也研究研究怎么做出合适的天然化妆品，现代我用的那些化妆品都是工业产品，我就是有心也是无法仿制出来的了。
　　虽然芍药不知道我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从何而来，但一向忠心的她还是按照我的要求为我梳妆打扮。我现在这个身体的头发倒是极好，柔柔顺顺的直过了腰。每次洗头后都需要芍药侍弄好半天才可以盘成个漂亮的发髻。
　　到了进宫的正日子，我起了个大早。和芍药一起用现有的工具画了个符合我审美要求的妆，换上精挑细选颜色搭配得完美无缺的曲裾深衣，趁着芍药巧手盘好的发髻，我在铜镜面前“揽镜自照”，忍不住用京剧的道白说道：“唉，我是那多愁多病之身，你是那倾国倾城貌哇……”没念完倒是自己先笑了起来。芍药和众丫鬟也跟着笑着。芍药笑道：“小姐你从小就这么古灵精怪，这词儿我没听到，倒是怪好听的。”我一怔，忙岔开了话题。要是芍药问我这词的出处我还真没想到怎么圆谎才好。虽然穿越来这汉代，后世多得是我可以剽窃的东西，可我却不想用这个来一鸣惊人吸引注意力的。万一让爹爹娘亲知道了，肯定是责罚得多赞许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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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出门的小厮上了娘亲的马车，一阵喧闹之后车里颠簸起来。“晕马车”这现代穿越文中的典型现象果然出现在我身上。见我面色苍白娘亲有几分担心，让我倚在她的怀里轻轻用手给我揉着。我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般亲情了。这个古代的娘亲对我极好，让我逐渐在心里认了这个善良的妇人是自己的温暖依靠。听娘亲絮絮叨叨在我耳边说些进宫的注意事项，我虽然很不舒服，但极喜欢这温馨的场面，于是顺从地低声答应着。晕车症状也稍微好了些。
　　就这么晕晕沉沉、半梦半醒的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外面有人喊“停”，接着有人掀开布帘扶我和娘亲下去，然后换了轿子又是走了好大阵子。轿子刚停稳，又有人掀了布帘来扶。我跟着娘亲亦步亦趋，早就忘了自己的晕车症状。不过也因着紧张，根本就没功夫观察这汉宫的模样。就这么跟着走进了一个大房间，还没来得及抬头仔细打量，突然被一个中年女子抱在怀里。
　　正愣着，这女子已经“肉儿心肝”地叫着抹开了眼泪。我不知所措，娘亲赶紧上前告诉我这就是姑母。我想起身给姑母请安，姑母却拉着我不放手。这种情形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慌乱的看了眼娘亲。见娘亲微微颔首，无奈轻倚在姑母怀里，陪着她掉了几滴眼泪。屋里几个盛装的年轻女子见姑母声音渐小，赶紧上前安慰。姑母住了哭声，却还是搂着我不放。
　　一个看上去秀丽庄重的宫装丽人上前躬身笑说：“太后娘娘见了侄女这般亲近，让我们几个看着都嫉妒。不过娘娘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这丽人刚说完，另一娇艳女子也站起身来说道：“是啊太后，你看你侄女也哭得梨花带雨，我们也跟着难受呢。”说着抽出手绢来在自己眼旁拭了拭。
　　姑母倒是让她夸张的动作惹笑了，松了抱着我的手，笑着说道：“昭仪倒是难得和我一体一心一次。来，蕊儿，见过两位昭仪娘娘。”
　　我不知道此处站立的两位是何人，但还是依着娘亲所授的礼仪给她们行了礼。那端庄些的赶紧扶住我，那俏丽些的也嘴里连说“不敢”。
　　一阵混乱过后，我才坐到娘亲旁边听她低声告诉我那端庄的是冯昭仪，那俏丽的是傅昭仪，都是先帝的宠妃。听到名头我想起这两位的故事，特别是这傅昭仪，在汉元帝在世时曾怂恿元帝换太子，和姑母王政君闹得很僵。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史书上说得那么糟糕。因为想着心事，也没听清楚她们都在聊些什么。
　　正无聊中，屋外有人高声传讯：“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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