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鸣

作者:地*******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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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真相(中)


      成灿平静地望着湛明婵,“不是。”
      薛维琦发出了吃惊的低呼,“阿灿,你把你外婆一家子给……”
      成灿风轻云淡道:“妈妈没了后,大家都以为她是失踪了。只有我外婆明白,母女连心,她确定,妈妈一定是遇害了。之后又传来我确凿的死讯,外婆更是悲痛欲绝。她认为此事有疑点——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当年那个和小蛾子私奔的成金去了哪里呢?但只有我外婆试图向蛾族上层申诉,希望蛾族维护族胞弟的利益,与蝶族交涉,寻找成金,彻查此事。
      但是,已经变成钱憬的成金,有了钱权,糖衣炮弹下,买通了他们区蝶族的上层成员。之后,这些蝴蝶又选择去联系齐家。最终,在齐家的帮助下,蛾族和蝶族就此事交换利益,并达成了闪电协议。简画蝶、成金失踪与成灿自杀案,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那个时候,除了外婆外,其余的家人都当妈妈从未存在过。毕竟当年妈妈的私奔,让他们感到颜面扫地,他们早就和妈妈断绝了一切关系。其实,我是理解的他们的心理的。作为一个家族的成员,妈妈当年做得太过分了,明明是她自己看错了人,一时间头脑发热,还自私地抛弃亲人离去。不过,作为她的女儿,受了她的生养之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背离了她。况且我即便与她划清界限,在大家心中,我也是简画蝶生的孽种。而且,我妈妈毕竟为她当年的愚蠢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惩罚也到了终了的时候了。
      我打听过,她的娘家人在她离开后半年,就基本恢复了正常而富足的生活。毕竟蛾子能高攀上一只美丽的蝴蝶,对蛾族而言,并不是太大的耻辱,在有些族胞眼中,反而会笑嘻嘻地觉得我妈妈给蛾族争了口气。反倒是蝶族那边觉得自己的男族胞竟然看上一只丑陋的蛾子,真是太丢脸。故而我外婆一家子,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于是我想,我妈妈欠亲人的债,应该扯平了吧。
      但是,当我来到外婆家,竟然发现,一心为妈妈申冤的外婆被自己的亲人禁闭起来,她缺衣少食,被儿子和女儿抛弃,被孙辈们冷落,叫天天不应,孤苦伶仃。我再听到那些所谓的家人在背后对妈妈的各种议论,不敬的语言,幸灾乐祸的态度,他们毫无一点属于骨肉血脉最后的亲情。
      我在旁边观察了他们很久,我确定他们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作为一个女儿,我难以忍受下去。我承认,外婆家十七口人,只有外婆是心甘情愿的。不过……”
      她凝视湛明婵,“不过我也只是比蛾族的杀手们早一天动手罢了。而且我更仁慈。让我下手,总比那些杀手要利落得多。他们受的罪很少。”
      湛明婵蹙眉,“杀手?他们要杀了简家所有成员吗?蛾族的决策层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决定?”
      “蝶族帮着齐家开拓了他们最渴望的市场。本来令尊挑起的那场玄黄界大变动之后,齐家内部也是腥风血雨,争权夺利,导致不少传统地盘都被侵蚀分割。齐惠风稳定齐家内部后,一直都希望对外能更有作为,至少收回失去的地盘。现在,蝶族和蛾族都愿意为齐家打开大门,这等利字当头,齐家无论如何也不想放手的。所以他们帮着蝶族说服了蛾族不因简画蝶和我的事情找蝶族的麻烦。但是外婆几次向上申诉,让蛾族的上层坐立不安。生怕简家一闹,舆论一起,就会出大问题。所以就做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决定。毕竟,全族利益当前,一个小小的简家又算得了什么呢?其实,我理解他们的决策与用心。”
      成灿轻轻笑着,竟丝毫没有愤怒的神色,面对有关她所受到的不公和悲惨,最淡定的,反倒是她自己。
      “但是,我真的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壮大自身,以备日后的行动所需。我可是要在你们玄黄界大本营驻扎的城市里动手,而且要干掉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一串人。最终还要剑指钱家,这不可能不惊动你们。我需要足够的力量帮助我隐藏并逃避各种追踪。
      我妈妈去了后,我身上的封印被打开,但我缺乏系统的妖术指导,一时半刻找不到被我妈妈封印到四处的、属于我的那些力量。而且,当时我还面临着成金、常若俪的追杀。我已经无路可走,最好的路,就是死。置之死地,才后生。
      我之所以在河边柳树这极阴之地上吊自杀,就是为了化作怨气深重的妖鬼。我用得回的那一点妖力护住我的元灵,保住我的神智、情感、记忆,不至让自己死后就变成一只普通蛾子的灵魄。我只能与上天赌一场。我相信一物降一物,我相信上天一定给成金留下了克星。而我,就要化作那个克星。
      我成功了。死后的我,依然保留了人形,保留了一切的酸甜苦辣、恩怨情仇,保留了对自我和未来的清醒认知。
      但是我依然不够强大。我需要躲避他们的追捕,消除他们最后的疑虑。我需要蛰伏,需要更多的力量。一方面,我要找回被我妈妈封印的那些力量;另一方面,我还想去借力。于是,我就去了外婆家。和亲人借力,是安全系数最高的。只不过,我去了后才发现,早已亲不是亲,家不成家。
      心早就冷了,我又需要能量,而蛾族注定不会让简家生存下去。横竖他们都难逃一劫,我干脆就赶在杀手到来之前,自己解决了。
      当然,我外婆是自愿的。她一眼就认出了我,看出我是个怀着怨恨而来、准备复仇的妖鬼,她知道了自己那个不孝而愚蠢的女儿在外面过了怎样的十八年。她说,自己为养出不聪明的女儿而付出代价,也是值得。但这不意味着成金就有资格去肆意欺负、折辱一个傻女子。不意味着金钱可以继续横行下去,罪恶可以被埋没,性命可以被不追责地玩弄。她愿意将她的力量和怨恨都交付于我,只求我能让真相大白,让所有该受到惩罚的人,都得到惩罚。”
      “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是,我相信你的外婆就算再疼爱你母亲和你,但也绝对不会放你去杀害她全家的!”湛明婵寒声道。
      “如果外婆求我饶过他们,甚至求我给他们通风报信,帮着他们逃跑,唉,我真的说不准自己会不会心软。这世界上,除了我,大概也只有外婆还会惦记着妈妈吧。虽然妈妈有那么多的不好。但那真心的温暖,我感受得到。她只是太傻,太纯真,太不会养孩子而已。”成灿低低叹息,“所以,我的外婆,是简家的最后一个。”
      薛维琦又发出一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震惊。她不敢相信,竟然有这么多血腥的事件在成灿的主导下轮番上演过。这还是阳光可以笼罩的世界吗?
      “小薛,你感到不可思议吗?”成灿轻柔地微笑道,“不敢相信昔日那个卑弱、沉默、任人欺凌的小丫头会做出这么多可怕的事吧?”
      “我……”薛维琦真的有些说不出话,她帮了成灿这么久,自然知道对方的高妙手段,也见识了血腥,不过她一直认为,那是合理的复仇,毕竟成灿以前受过的苦楚,她也是很清楚的。所以虽然心中胆寒,但到底还是比较心安理得,现在乍一听说成灿居然杀干净了外婆家的所有亲戚,到底还是个普通女子的薛维琦又如何接受得了,“但是,阿灿,以前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的啊……”她喃喃着,“你居然还杀过……亲人……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没有直接对你和你妈妈做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无论如何,还是亲人……”
      一直被冷落到一边、但因湛明婵下了结界而无法溜走的钱憬,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简家那十七口,全都是你杀的?!”
      他的十根手指一并颤抖,满面的不可思议,舌头计划打结,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到底顺了过来,张口道,“你果真好狠毒!当初就没放过你外婆家的人,怪不得现在也要害了你的亲妹妹、亲弟弟,甚至还要害我这个亲爹!”
      薛维琦还震惊于成灿的血腥史中,没缓过神来,而湛明婵并不打算开这个口。
      成灿目视前方,全然不去看钱憬,她只平静地说:“亲?什么是亲呢?我的血管里流淌着谁的血,它们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慰藉,真可惜,现实中,我是感受不到这些的。而我的DNA是何等的排列,我的基因埋藏了怎样的奥妙,这与我的衣食住行,与我的心理需求,与我的情感,我在心底一次次的呐喊和哀求,依然是毫不相干。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所有人都能拥有的遗传密码、血液、骨髓、骨头肌肉毛发……在我这里,只有付出了情,才能换回亲。从未亲近过的,还算什么亲人呢。所以,当时我真的没心软,至今我也没后悔。根本就寻不到感情。伦理上,我十恶不赦;心理上,我心安理得。”
      她看向薛维琦,“所以小薛,其实在我心里,你比他们这些亲人还都要重要。我真的很感谢你十八年的陪伴。那是我至今能回忆起的仅有的一点光明和色彩。虽然我在可以遮风挡雨的家里,能够按时吃到一脸悲苦的妈妈做得美味而热腾腾的饭菜;虽然我可以在安静的屋子里学习,却也能听着她在厨房边洗完边压抑的悲泣。她是真爱我,可她是真让我厌烦而绝望。我的家,明明看似什么都不缺,可就是太灰暗了。而真正的明朗色彩,竟都是和你在一起没心没肺的玩耍的时光。”
      薛维琦一怔,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她依稀还记得,儿时的她们,手牵手在这河边戏耍。
      砸过冰面,捉过柳絮,吹了蒲公英,揪起毛毛草编过兔子,扯掉柳枝弯成一个头环,偷摘过柿子、丝瓜、葫芦,还吮吸过一串红的花蜜的甜美。
      后来她们上了不同的学校,渐行渐远。彼此依然微笑,亲密的招呼,说过心事,聊过悄悄话。但薛维琦知道,自己还有很多朋友。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自己身边不缺可以倾诉、托付的朋友。其实成灿,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你有很多朋友,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朋友。只有我妈妈一个亲人。除此,我一无所有。”成灿轻轻叹息。
      薛维琦看着她削瘦的身形,孱弱的翅膀还在风雪中抖擞。她想,成灿是妖,本可以凭借妖力,纵情随性,但她一生却恰恰为之所累,困苦艰难,屈辱连连。原以为是个柔弱的软柿子,今日她才开始明白,成灿不过是顺从了简画蝶的心愿。当不公平的待遇,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屈辱一遍遍加诸在她身上的时候,成灿,你在想什么呢?强行的忍耐,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到了最后,忍无可忍之时,却也把自己逼入了深渊。
      一切本来可以不用这种解决方式的。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正义的伸张也蒙上了血腥的面纱。
      薛维琦心内一阵酸楚,竟不知说什么,她的双眼,在渐渐平静的风雪中,静静地湿润。
      湛明婵心中愀然,她其实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只是直面之时,依然感慨不已,惋惜不尽,犹豫了好久,她才低低地说:“其实,简画蝶去了之后,你才活回了真正的你吧。摆脱了生养之恩的束缚,摆脱了孝道的牵绊,摆脱了对家和亲人的依恋,你终于自由了。”
      成灿向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
      “何必呢。”薛维琦哽咽着插@入进来,“你怎么不早点跟简阿姨谈谈呢?蛾子又如何?蝴蝶又如何?人如何,妖如何的。你就是成灿,是她的女儿,是我的朋友,是你自己。简阿姨爱你至深,她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当我还小的时候,当我不是很懂事的时候,我也会哭会喊会闹,但是,都不行的啊。妈妈,是一个让传说中的爱情迷昏了脑子的人。”成灿说,“她想做人,她也真的是个人了。我便让她成个人好了。看着她单纯地活在传说中,喜怒哀乐,对她都成了一种享受。对人生的追求和享受。那我何必打碎呢?至少她还是甘之如饴的。”
      “她那哪里是做人,简直就是……就是……”薛维琦憋了半天,
      成灿展颜,“就是做个贱人吧。”
      薛维琦的脸涨得通红,成灿摇摇头,“这是事实。但她是我妈妈。我只能成全她。其实,成全了她的传说,才能成全我自己的心愿。”
      薛维琦擦了擦迷糊了眼睛的泪水,“你可真是愚孝啊。”
      成灿的笑有些淡然,她看到对面湛明婵眼底忽然闪过的一丝疑惑,迎着这份猜疑,她的目光没有闪避,只是沉静地说:“小薛,好在我还能给你留下这样一个形象。傻傻的孝。也挺好。你就记得这样的我,好吧。记得我妈妈的柔弱单纯,记得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日子。”
      薛维琦不断擦着眼泪,“你别做傻事……”
      成灿已经走向了钱憬。湛明婵的法杖放了下来。此地已经被她的法网笼罩得密密实实,破功的钱憬根本逃不掉。至于成灿……
      有一刻,湛明婵感到毛骨悚然。薛维琦还在哭泣,沉浸在对儿时美好的回忆,沉浸在友情的珍贵中,为可能即将失去的朋友和她的曲折命运哭泣。但身为旁观者的湛明婵,却认为,自己恐怕是读懂了成灿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难道……真相的背后,竟然是这样?!
      而此时此刻,成灿已经直面钱憬了——现在,我们应该称呼其为,成金。
      成灿定定地望着自己的生父,“其实在这之前,我只在照片上见过你。而你大概也只是远远看过我。我们有着人们所说的这世界上最亲近的关系,但算而今二十三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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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有没有人隐约猜到成灿间接吐露的一个暗示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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