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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灰蒙蒙的苍穹,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漫舞人间。
窗外几支红梅艳若胭脂点缀着团团细雪,在这乱琼碎玉中,显得很是精神抖擞。屋内,鎏金紫熏炉的细烟袅袅缭绕,淡淡的梅花香气弥漫在每个角落,粉雕玉琢的白衣小男孩一手托腮支着书桌,面前的书卷摊开着,却无心去读,一双凤目潋滟定定望着那几支红梅出神,映出一个晶莹梦幻的琉璃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小男孩感到身子一紧,被拥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中。
娘亲好香,小男孩把头闷在来人怀中蹭着,使劲嗅着那芳香,虽然每天都可以闻到,但是却依然迷恋不已。这份芬芳的暖意让他不禁懒懒地放松,舒适地闭上眼睛。
“非白,今天的功课可有用心?”粉衣女子轻柔的声音好似仙乐般动听。
小男孩抬起头,看着母亲俏美温柔的容颜,咧开甜美如斯的笑脸,凤目微微眯起,透出点点星亮光辉。
“娘亲,孩儿有用心,今日的诗文课,夫子还夸了孩儿作的一篇文章呢!”可是,他却没敢告诉母亲,今日虽然确是受到夫子的赞赏,但是也因此被大哥和二姐一顿指桑骂槐的冷嘲热讽。
当时授课堂上,二姐原非烟看到夫子抚须颔首点评他所作的《寒梅赋》,不以为然道:“不过尔尔,但是二娘不懂诗书,能生养出三弟有这等才华,实在是不易了。”大哥原非清则是借机附和一句:梅花是好看,迎寒开放,但却也是一个天生受苦低贱的命啊!小小年纪的非白怎可以忍受母亲被人如此挪揄嘲骂,当即睨了一眼兄姐,冷然回击:“那也总比娇柔媚骨经得住折腾些!”原非清俊俏玉白的小脸顿时板起,气得通红,要不是还算有几分威信的夫子及时阻拦,恐怕就要生出一翻事端来。
这一切,非白是不会让母亲知晓的,他想看到母亲开心的笑容而不是整天愁云满布的脸,虽然这个小小的心愿很少能实现。
谢梅香温热的纤手抚上非白的小脸,捧起细细打量这张稚嫩却是俊美绝代的容颜,心里不禁掠过一张同样绝美的脸,是多么酷似啊,她感叹到,自己已经不知道是对那个人怀着怎样的感情,恨吗?当他不顾她的极力反抗施暴的时候,当他冷笑着逼迫她服下那满是诅咒的生生不离时,那份恨意让她自己都不禁害怕,可是,可是现在,更多的是面对命运残酷安排的无奈,还好,非白,是她甜蜜的希望,她只想和他一世平安。
非白紧紧搂住母亲的脖颈,俯在她的前襟,撒娇到:“娘亲,孩儿好像好久都没吃到您做的鸡心饼了,好想今儿个能解解馋。”谢梅香爱怜地看着儿子亮晶晶的凤目,眼神中露出掩不住的馋意,微微抿嘴笑允:“小馋猫,等着,娘亲这就去给你做!”
西安城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几日大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肃杀之气盈溢这座古城。这年的冬天寒冷而漫长,素来繁华的西安竟也是路有冻死骨,更不用说那些荒凉之地数不清的饿殍寒骸。各家豪门大族依然锦衣玉食,照旧过着莺莺燕燕的迷醉日子。这一切景象,似乎在预兆一个末世的崩溃。那些嗅觉敏锐的野心家已经暗中明里布着天下棋局,各家势力此消彼长,事关生死兴亡,谁都不敢疏忽轻慢。
清晨,风雪停骤,梅香小筑里,一个娇美倩丽的女子身披粉红毛质披风在梅花树旁,手拿一把精巧小银剪刀,细心地修剪梅枝。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人儿怀抱里满是艳丽的红梅,衬得他如雪似玉的小脸蛋红彤彤,抹了胭脂一般,人比花艳。
他抬头望着娘亲专心的模样,开心地笑道:“今年冬天的梅花开得好好看,娘亲,这梅花花蕾有开胃散郁之效,孩儿定要泡来与娘亲。”
谢梅香微低头,看着裹实的非白一脸兴奋神色,感到丝丝温馨满足。“非白好乖,等非白长大,个儿够高的时候就可以和娘亲一起修剪这梅花,”复又看向修剪的梅花,低声喃喃道:“这个冬天的梅花真的是长势好得出奇,不知道那一天能不能到来,到来了还会不会有今天这番景色。”
非白听到母亲的低语,漂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解,正待要开口,却看到不远处的雪地,一个青衣身影迎面缓缓走来,不禁微微一怔。
谢梅香觉察到有人,扭头望去,只见来人青衣黑披风,墨黑的青丝玉冠紧束,绝美如天人神祗,满眼红梅仿佛因为他而失色。他狭长美目凝着眼前的谢梅香,温柔有情,谢梅香不觉神情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却移开视线,看着手中扶着的一支红梅,声音淡淡如烟:“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儿怎么来了?”
原青江敛起神情,看向那雪白的小人儿,眼中掩不住柔柔的宠溺,微微一笑,淡声道:“突厥那些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回来看看,”顿了一顿,“非白。”
非白这时候才惊觉,应该给自己这个许久不见的父亲行礼,于是手抱梅花,微躬身,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孩儿给父亲大人请安。”
他不喜欢面前这个被他叫做父亲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风华绝代,温文儒雅,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他却是如此淡薄寡情。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关心他们母子,那群恃宠而骄的姬妾怎么敢不时上门叫骂?从记事起,每每看到不懂口角之争的母亲受辱后偷偷躲在一旁以泪洗面,就让他感到莫大的心疼和不甘。
“方才看了非白几日前所作的《寒梅赋》,浑然大气,别具一格,只五岁便有如此才华和气度,难得啊!”原青江赞赏地看着小人儿,走近蹲下身,扶着他的双臂,仔仔细细打量:“果然是我的儿子,像我!”说着,爱怜地轻抚非白那粉嫩小脸,轻捻他怀中的一朵梅花,神情若有所思:“梅花乃我们西安原家的家族标志,你是否就是那支最艳丽的红梅?”
像他?小小的非白心里不住微嘲,不,自己不会是他那个样子!
看着父亲,有种说不出的生疏威迫感,逼得他直想要挣脱,他无措地抬头看向母亲,迎上了一张笑意盈盈的容颜,充满宠爱和欣慰,母亲居然笑了,而且是那么的开心,多久,没有看到母亲这样开怀的笑?
父亲,果然是非常重要!有些东西看来还是必须要去争取的!
非白对父亲甜甜一笑:“多谢父亲大人夸奖,孩儿日后定会加倍努力,不负厚望!”
春来回暖,融雪成春。
一盏盏华美精致的洛阳宫灯点亮了月光如水的的夜,紫园里到处流光溢彩,人影,树影,相错重叠,人声,乐声,此起彼伏。
这天是原青江的寿辰,紫园里一派忙碌,华夜初,月宿枝头,受邀的贵客以及原家众主子们纷纷出席寿宴。
寿宴上,一出《文帝孝母》热热闹闹上演,戏曲之声不绝于耳,在座各人有的在凝神侧耳倾听,有的在举杯细品,还有的在交头接耳谈话,然而,更多的人注意力集中在一大一小两个天人身上,在场的不乏优雅高贵的王公贵族和品貌出众者,却难遮那两人的半分光华,一黄一白,如出云之明月,似沧海之明珠,正是原青江和其次子原非白。
原青江坐在主位上与靖夏王、窦英华等人举杯交谈,应酬宾客。非白身穿白色小锦袍,跟着母亲谢梅香同坐,尽管话语不多,却引来宾客们不时惊艳好奇的目光,其中也夹杂着大哥原非清和二姐原非烟那若有若无的一丝丝嫉妒眼色。
非白感到隐隐不适,虽然这种目光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一般常有,他却依然不喜欢,但是他知道今天乃至以后他都要适应这种生活。先生韩修竹常常对他说,他长大后将会改变这个天下,要他在父亲和众人面前多表现自己展露才华,虽隐隐约约明白老师的深意,可那一切对他来说似乎太飘渺太遥远,现在的他想要的只不过是母亲的开心一笑。
一场戏曲毕,几杯酒过,原非清作诗一首给原青江祝寿,博得满堂喝彩,众人皆赞原家大公子文采绝妙,贤孝两全云云。
等原非清落座坐定,非白起身向父亲作揖:“今日父亲大人寿辰,孩儿不才想献上一曲,祝父亲大人福如东海,日月昌明!”众人微愕,心道这六岁小儿能有多高的才华,又想,必定是小孩子见哥哥受赞心痒,只当闹着玩。
原青江凤目欣喜讶意,静静看了非白一会,轻点头答允。
谢梅香看着儿子,有惊有喜,更有丝丝紧张不安,非白向母亲安慰一笑,示意母亲不要担心,迈着小步走出座位,动作飘逸流畅如月下谪仙,来到刚刚准备好的古琴前,调试琴弦,向众人礼貌地微微一笑,众人顿觉如见暗夜流光之花,如沐春日天街小雨,痴痴然。
非白轻轻挥手拨弄琴弦,清雅之声舒适如流水一般响起,婉转动听,犹如仙乐,听者如饮甘泉,沁入心脾,感受到一种难言的美感和舒适,隐隐中,琴音透出一种操纵天下的霸气,低沉流转,如果不是琴中高手,很难听出这弦中之音。古琴,君子之器也,古琴的弹奏需要操琴者琴心合一,品格高尚,平心静气,情感融入其中,才能通过琴声外化出来。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下弹奏,闻者感觉也会不一样,非白的琴声美妙动听,高洁无暇,令人闻之忘俗,陶醉其中。
纤长小指划拨过,余音飘渺而逝,众人仍沉醉恍惚,回过神来才惊觉弹琴的是一个只有六岁年纪的小儿!惊叹的目光像看到人间至宝纷纷投向非白,原本应该热闹的寿宴此时寂静无声,仿佛无人,只余偶尔风过树摇的声响。
一曲《广陵散》在寂静中奏响,古琴七弦在月下泛着银光,在一双修长优雅的小手弹拨下发出铿锵悠远之声,雪白衣袂在夜风中轻柔翻飞,飘飘兮若流风回雪。非白朱唇小口轻启,缓缓吟唱,声音仿佛来自天籁,又似来自那遥远不知名的所在,穿越千古岁月,看尽生死别离,淡漠高贵如神谕。
“庭深高台入云汉,
月照墙头映绣楹。
主人把酒歌太平,
请奏广陵鸣铮言。
春风吹落宾客耳,
不露文章世已惊。
紫栖门前蛟龙浮,
鸾翔凤翥众仙迎。
小儿拜献寿筵诗,
愿父大志展宏图。”
云里,梦里?是真,是幻?没人能回答。
音逝,良久良久,无人作响,月光倾洒,时间仿佛停止。
“想不到原三公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惊世才华!”不知何时,靖夏王打破寂静,赞叹到:“古来众多乐器,古琴最为难学,一曲《高山流水》能弹出此等境界,品性琴心高雅不凡,《广陵散》配着诗词吟唱更是妙不可言,就算是本王见过的宫廷琴师也没几个比得上,未来更是不可估量啊!”
众人纷纷附和赞叹,有说原三公子惊采绝艳,有赞小公子美而高洁,有叹白三爷才华横溢。非白谦恭有礼答谢回应,原青江面带淡笑。
窦英华举杯对原青江笑道:“虎父无犬子,三公子大气儒雅,高贵清华,面相非凡,前途的确难以估量!诧叱风云,纵横天下,指日可待!”
原青江淡笑依旧,连连说“谬赞”二字,目光却微寒。
表面上是恭维赞赏,其实谁都能听出那话外之音。“诧叱风云,纵横天下,偏安一隅的原家又怎可和权倾朝野的窦家相比?”众人惊愕,循声望去,竟是嘴角轻扬的原三公子。非白镇定从容,压住心中那一丝胆怯,狭长凤目清冷,“非白虽然年幼,但是也懂得君为父之理,窦伯伯乃朝中重臣,国之栋梁,为了国事和皇上日夜操劳,鞠躬尽瘁,皇上也对窦伯伯十分倚重,委以重任,天下谁人敢不服。民间有传窦伯伯堪比东汉梁翼,非白心中不以为然,窦伯伯此心日月可鉴,可比霍光,非白敬佩万分。”说完,微微欠身作揖。
众人皆惊,面面相觑,窦英华脸色酱紫,但是顾及场合不敢发作,且原非白话中虽夹枪带棍但却言语恭维,和一个五岁小儿闹红脸实在是丢颜面,只得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原青江欲言又止,思量一翻,只得笑向宾客,劝酒畅聊。
非白回座,悄悄握住母亲已经打颤微湿的手,安慰受惊害怕几欲流泪的母亲,心中也不禁暗暗懊恼愧疚。
酒过三巡,靖夏王突然问道:“三公子才兼文雅,不知对天下格局是否也有一番见地?”
非白思量,起身道:“当今天下格局颇为微妙,东庭处中,乃中原文明之地,其东北有辽,西北有突厥西域,西南有南诏,皆为蛮夷。东庭兴盛至今,文化经济昌盛,也引来了蛮夷窥觑。蛮夷时常在侵扰边境烧杀抢掠,东庭虽有强大国力,然却有四分五裂之迹。未来之事不可度,东庭皇朝大家应当防患于未然,共同御敌。”若有明主,统一中原各势力,一心对外,蛮夷之忧可解,可是东庭一盘散沙的现状,如若外敌联合入侵,亡国灭种不远矣。东庭势力割据局势正在慢慢成形,等待一家做大统一大业不是短时间的事情,就怕蛮夷看好这个空挡入侵。想到这,非白隐隐不安。
“东庭乃礼仪文明之邦,承自天命,岂是蛮夷能灭得了的?”
非白一看,是窦英华,不禁笑道:“东庭确实是礼仪文明之邦,然而纵看历史,很多时候却是野蛮落后战胜文明。夏商周三朝接替,哪一次不是原本被视为蛮夷者胜?近点来说,战国时期,西方蛮夷秦国横扫东方中原六国的惨剧最为典型。蛮夷之国能战胜礼仪之邦,在于兵强马壮,更在于礼仪之邦的内患。”
眼前小儿的一番局势剖析,无人能驳,靖夏王笑着点头:“分析颇妙!”窦英华悻悻然。
众人接着闲聊饮酒听戏。
窦英华喝着酒聊着天,却心不在焉,越发不甘,念头一闪,转而对非白慈爱笑道:“方才听了三公子两曲绝妙清雅之音,乐理造诣非同一般,可否再做诗一首,就当是给令尊大人的又一份寿礼,如何?”语气一转:“就以原家家族象征梅花为题材,可否?”
非白心底计较一翻,诺声应承。站起,缓慢扫视眼前景物,清吟:
“白茫天地一美人,
独立冷眸赏肃杀。
红酥纤手风雪染,
绰约姿态古来成。
月下几杯做清梦,
明日更是艳绝冠。
三分柔情迷众生,
七分胆气倾天下。
一曲神韵笑死生,
浮生孤寂画河山。
莫道乖张不合群,
傲视千寒谁与共。”
风骨孤傲,磅礴大气,卓尔不群,这些感觉深深震撼在场每一个人!
“傲寒孤梅,遗世独立。”窦英华望着原非白,神情复杂,“原三公子大才,原家之福!”
“如此博学多才,以后定当要为国效力,大展图志!”
“……”
原青江话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招手示意非白近前,温言道:“慎言。为父有一把古琴,名曰听雪,颇有年月,今日就送与你,望你多加研习。”非白点头谢过。
而后,曲终人散,夜凉如水,一切归复平静。
这夜过后,原家三公子原非白被冠以神童之名,其惊才绝艳传遍整个东庭,天下称颂。
不懂平仄和押韵的菜鸟第一次作诗第一次写这种文,纯属YY,大家看了表PAI!鸭梨大啊,汗ing……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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