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何仁感，你真是执着！非要把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是为你那失恋后的可怜自尊心找避风港吗？”董至轩靠在盥洗室门口讥讽她。

　　“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何仁感平淡地问。

　　“你无中生有坏我名誉，我不揍你已经很客气了。”董至轩严肃地说。

　　“你打啊！客气什么！你又不是没打过！”何仁感拿出昨天他呼她巴掌的事说。

　　“不是被你打回来了吗？”他冷飕飕地警告道：“不过你要注意了，我不是许成勋，任你打不还手，你以后再咬人，我还是会赏你巴掌，你缺教养的问题，我帮你好好纠正。”

　　“打老婆算哪国教养？你们‘基友国’的教养吗？”何仁感伶俐地回嘴。

　　“你他妈才‘基友国’的！”董至轩的粗话也跑出来了。

　　“开始骂娘啦！高修养装不下去了？现在不和我谈教养问题了？继续用‘基友国’的道德标准纠正我呀？”何仁感摆开架势准备和他大吵一架。

　　“你嘴太臭，纠正不好！”董至轩走到她面前骂她。

　　何仁感还是舒展地坐在沙发上，两臂展开，淡定地说：“你觉得臭是因为你在讲话。”

　　与何仁感吵架，除非她有意让步哄你，像昨天那样，否则就等着阵亡在她的妙语连珠里。董至轩说不过她，上前摁住她的手臂，低头吻她，嫌他嘴臭，他就让她体会得更深刻。何仁感被恶心到了，咬紧牙关转头。董至轩松开她的手臂，两手固定她的头，叉开腿坐在她腿上，何仁感哪里吃得住他的重量，闷哼一声，感觉腿也要断了。她想叫他不要坐在她腿上，他趁她出声的空隙，伸进舌头与她搅缠。想到他没刷牙，她快要吐了。

　　门铃响了，送早餐的来了，两个柠檬黄的人还在沙发上纠缠不休。送早餐的服务员看无人应门，自己刷卡进来了，看到沙发上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小黄人”，服务员尴尬地连声说对不起。何仁感趁机推开他，走到门口，与服务员一起推着餐车往餐桌走，她像个喜欢体验大人工作的儿童，和服务员一起把食物摆上桌。

　　董至轩摇摇头，走进盥洗室。

　　他从盥洗室出来，看到何仁感又在写晒衣文了，桌上的食物一口没动。看到他坐下，她收起纸，说：“吃饭。”

　　董至轩盯着她看，问：“何仁感，你为什么一定要追问我和勋有没有睡过？”

　　何仁感先问：“你说他喜欢你，他跟你表白过吗？”

　　“没有。”

　　“那就是暗示了，他怎么向你示好的？”何仁感问。

　　董至轩洞察其奸，笑着点破：“何仁感，你不是说他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上床都告诉你了，向我示好的情节怎么不说？”

　　“是我不想听。我没有把他当朋友，把爱人当朋友这种事，我是干不出来的。听他的内心戏会让我不舒服。”何仁感坦白的样子看起来是已经走出情伤了。

　　“听内心戏不舒服？听床戏舒服吗？”董至轩恶毒地问。

　　“至少比内心戏好点，睡觉没关系，走心不行。”何仁感淡然地说。

　　“我明白了，输给我让你不服气了！”董至轩说。

　　何仁感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食物，一口也吃不下。懊丧地说：“是不服气，觉得这事……听起来像假的一样。以后别人问我，你初恋情人怎么甩你的？我说因为他自始至终爱的是他的男闺蜜。别人问，他俩后来在一起了吗？我说我气不过，逼着他的男闺蜜和我结婚了。”

　　董至轩忍不住笑起来，说：“你别不服气，等我把你睡了就心服口服了。”

　　“哎！你不对我耍流氓，这一天就没法过是吧！”何仁感说。

　　“是！”

　　“我们什么时候去拿行李？”何仁感问。

　　“吃好饭去。”

　　“墨西哥人会不会去伏击我们？像电影里演的，房间里有两个纹身大汉坐着，我们一进去各被两把枪指着头说：Bitch！把海_洛_因交出来。等我们一交货，就被‘砰砰’毙了，把我挖的那个坑再搞搞深，把我们俩放进去埋了。”何仁感越想画面感越强。

　　“这么快就想和我埋一起？”董至轩调侃她。

　　“就怕他们埋了你，抓我去当慰安妇。”何仁感再想了下这场面，惊恐地摇摇头，加重语气说：“还不如和你埋一块儿。”

　　董至轩把调羹丢过去，何仁感敏捷一躲，调羹掉在地上，哐啷！“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埋在一起？”大少爷又生气了。

　　“我建议阿勋、你、我死后埋一块儿，到下面好好理理关系。”何仁感认真地说。

　　“好啊！等我把你们俩都睡了就和你们埋一起。”董至轩继续耍流氓。

　　何仁感为难地说：“不如帮我和阿勋也安排睡一下，三个都有名分……多好啊，你说呢？”理工女的表情相当猥琐。

　　董至轩把叉子飞过去，戳中何仁感的肩膀，她大叫一声，揉揉肩，继续吃东西。

　　“何仁感，你失恋怎么不伤心啊？不是爱得要死要活吗？”董至轩中肯地问。

　　“伤心！我都家暴了还不伤心？伤心也伤手心！”何仁感云淡风轻地自嘲。

　　“你打他耳光不是家暴，打我才是。你和他没有成家，我才是你丈夫。”董至轩严肃地纠正她。

　　“只要你不打我，我就不打你。”何仁感说。

　　“外面有女人也不打？”董至轩问。

　　“有女人、有男人都不打。”何仁感又拿他性取向说事。

　　“你说过，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宁愿他死掉，也不想别人得到他。对我呢？”董至轩明知道答案，还是想问，不虐不爽。

　　何仁感想到他被人拿枪指着头，被玻璃割伤腿，一瘸一拐来找她，她认真地说：“我宁愿你和别人好，也不愿你死掉。”

　　董至轩的心被这句话放得很软，又莫名伤感，有种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出不来的遗憾。

　　“两个小黄人”组合讨论了下如何安全拿到行李的方案，坐上出租车向原来的酒店出发。

　　“也许我们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人家□□根本不屑来找我们，白白浪费两间套房。”何仁感说。

　　“拿了行李就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出状况了。”董至轩说。

　　“我就一个袋子，都没打开。”何仁感放低声音说，“我从你房间出来后拉着气球去偷鞋子了，没时间洗澡。”

　　董至轩抬手狠扫了她的头皮，把她头发打乱了，斥骂：“偷鞋就算了，还偷‘那个’，弄得连酒店也不敢回！”

　　“你们是中国人。”美国司机听出他们讲的是中文，觉得自己语言很厉害。

　　“是的！”何仁感说。

　　美国司机说他祖父去过北京故宫，一顿说自己如何喜欢这个国家，还说拉过很多中国客人，认为中国人很热情。何仁感心想：热情个屁！她自己亲外婆陈思行的侄子从澳门来港城玩，买烟的时候与店员阿姨搭讪。陈思行侄子问：这什么烟啊？香烟店阿姨高冷地回答：香烟！

　　美国司机说：“我给你们放首中国歌。”

　　何仁感以为是《何日君再来》之类的，时间跨度至少20年以上，结果那司机拿出张学友去年发的专辑《走过1999》，塞进车载唱机里放。

　　第一首《坏坏坏坏坏》，无感，“两个小黄人”组合各自看窗外风景。

　　第二首《他来听我的演唱会》，听了一段，何仁感的眼泪不受控地从眼角出来，每一颗都变得足够大才滚下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可以这么大，睁着眼睛，一颗接一颗掉下，原来这就是伤心。

　　她怕董至轩看见，整个脸盘正对窗外，不敢动手擦，表情也不敢变，呼吸都小心翼翼，就怕被发现。去年张学友发这张专集的时候，她还不懂情歌，没见过爱情，无忧无虑一少年，见到后懂了，魂不守舍懂了，求之不得懂了。

　　“何仁感，你这样做没用的。”

　　“许成勋，你再考虑一下吧。”

　　“何仁感，这杯茶帮我拿一下。”

　　“许成勋，这么多人，你只叫我拿，是不是答应我了？”

　　“阿感，你拿稳电话，我弹首歌唱给你听：甜蜜地与爱人，风里飞奔，高声欢呼你有情，不枉这生，一声你愿意，一声我愿意。”

　　“阿勋，我愿意的，你也是吗？”

　　“阿感，你头上有熟悉的香波味道。”

　　“阿感，要你永远留在这里愿不愿意？”

　　“记住！不要轻易说爱，我们并不熟悉，是吗？你早该放下心来了，不是吗？”

　　……

　　还是初到赌城的那家酒店大堂，“两个小黄人”组合在大厅电梯口又快吵起来了。

　　董至轩：“我说了，你没有做决定的资格了，在大堂等我，我拿好行李下来。我们出发去加州。”

　　何仁感：“还是各拿各的快，你又不知道我有哪些东西，万一漏掉呢？”

　　董至轩：“你就一个袋子，我还不知道？别假装带了很多东西出来一样。”

　　何仁感：“女孩的东西，你不方便整理。”

　　董至轩：“你是我老婆，有什么不方便？”

　　“男小黄人”上12楼拿行李，“女小黄人”在大厅东张西望。

　　何仁感心神不定，像个被丢进丛林生活的现代人，为了躲避凶兽，一刻不停地瞭望，巴不得站在最高点。她不想再看到董至轩被人拿枪指着头了，这种感觉很不好。一直以来，他都是神气活现的，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怎么可以被人胁迫，还东躲西藏？她以后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拿他的前途开玩笑，也不能成为他的把柄，被人随便拿捏。

　　一阵手机铃响起，歌是那么熟悉，像魔鬼登场的序曲，一放就有事发生了，这歌……

　　“Who let the dogs out，woof！woof！woof！”墨西哥司机死前点过的歌曲，令人躁郁的《Who let the dogs out》，是电影的提示镜头吗？

　　何仁感立即转身向电梯跑，色如死灰，念着：“董至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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