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海螺、贝壳等生物死后留下的空间被岩石之类的矿物质填充，外壳腐化后，这些填充物成了生物的复制品，这种化石叫阳模化石，昨天给你看的菊石属于阳模化石，与之相对的叫阴模化石。”博物馆大情圣Seven又搂着马来首富女友展现自己的博学了，“你看这三叶虫就是阴模化石。”

　　何仁感到洛杉矶了，Seven最怕接到她电话，越怕越来，手机响了，Seven看了眼号码，当着李越面接起，一个男人的声音：“Thumbs up，buddy！”（干得好！伙计！）

　　Seven挂断，对李越说：“推销电话，我们去喝杯东西。”

　　李越说：“我想去喝阿感推荐的BB Tea奶茶。”

　　Seven说：“那家离这里远，我去办公室拿车钥匙。你在这里转转，我马上来。”亲了下李越的额头，Seven转过头，神色凝重地往办公室走，锁上门，拿起座机拨了电话：“什么事？”

　　“何仁感进警局了。”电话那头的男人轻描淡写地说。

　　“她又怎么了？”Seven烦躁地问。

　　“飞机上和人打架。”男人说。

　　“我现在去保她出来。”Seven说，看来今天BB Tea是喝不成了。

　　“不用。”男人说，“先关她两天再去。”

　　14小时前。

　　何仁感看着蓝色丝绒盒子里的葵花胸针，疑惑地问身旁的男人：“这怎么看真假？”

　　“看花瓣，真的是七瓣，假的是八瓣。”许成勋耐心地解释。

　　“还有呢？”何仁感问。

　　“没有了。”许成勋说。

　　“其他都一模一样？”何仁感问。

　　“一模一样。”许成勋说。

　　“既然这样，那我说假的是七瓣，真的是八瓣。一样可以啊！”何仁感耸肩，抚媚一笑。

　　许成勋中了她的逻辑陷阱，发火了：“别和我绕圈子！我没这个耐心。”

　　何仁感关上盒子，口气更凶：“我也没耐心了。”她抬头嚷嚷：“怎么还不开飞机啊！我闷死了！闷死了！飞机是不是坏啦？”

　　头等舱里的客人厌恶地看向这边，何仁感旁若无人地推着许成勋，继续嚷嚷：“阿勋，你去问问机长呗！怎么还不开飞机啊？不开让他退门票啊！我换个飞机去纽约了。”

　　许成勋旁边坐了个这样的人，想死的心都有了。拨开她的手，冷淡地说：“何仁感，我不想和你作对，我和你谈笔生意。你把真的还给我，董至轩的禁令我当不知道，我手头的资料一公开，董至轩即刻身败名裂，他在国内的形象那么好，你也不想他落得个声名狼藉吧！”

　　“什么声名狼藉？打架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公开好了，吓唬我？我吓大的？”何仁感神色不挠，把枕头垫在腰上，又开始看书了。

　　“呵呵，打架！在床上打架吗？”许成勋看着她，“你以为在张胜男的生日宴上和他手牵手公开情侣关系，以后你们隐婚的事被揭开也兜得回来是吗？”

　　何仁感不露辞色，继续看书，许成勋压低声音说：“如果加上家暴呢？或者我讲具体一点，婚内强_奸呢？你不同意接受医生检查，是怕他坐实了罪名，对吗？”

　　何仁感咳嗽一下，合上书，清清喉咙，说：“和你讨论这个有点怪。毕竟……你是我ex。但既然说起婚内强_奸，我有必要给你普一下法，是这样的，美国的情况和中国不太一样，州跟州的法律还不一样，拿这婚内强_奸来说，如果有事实婚姻的话，丈夫是有刑事豁免权的。目前只有17个州废止了这个刑事豁免权，其余33个州还是有，不巧，加州在这33个州里面。所以，医生的验伤结果并不是什么关键因素，还是看当地的法律。在保护妇女方面，真不如我们国家做得到位，我们国家的妇女地位那叫高啊！”

　　“何仁感……”许成勋刚开口又被她打断：“既然说到加州的法律不跟潮流，我再向你介绍一下它的公共卫生，和你专业相关嘛！”不管许成勋爱不爱听，她自顾自介绍起来：“这加州的公共卫生啊，做得也不如我们国家。上个月一个得麻疹的外国人去了LA的迪士尼，好了，把麻疹传了100多人，90%是加州人，你一定奇怪这年头还有人得麻疹吧？”

　　许成勋揉一揉太阳穴，何仁感继续说：“我们港城的孩子，不打完两剂麻腮风疫苗不让入学的。加州不是，政府允许家长以个人信仰为由不让子女接种疫苗。家长受教育程度越高，越容易被忽悠，这叫做‘高级迷信’。没受过教育，都听国家的，叫你打针就打针，受过教育，自己看了点伪科学文章，完蛋了，开始自由选择了，你不打针，我不打针，接种率不到95%，达不到群体免疫门槛，麻疹爆发了。弄得现在大家都不敢去迪士尼了。可我敢去！我是科学家嘛！对了，至欣什么时候来？你来为什么不把她带上啊？”

　　许成勋胸闷气躁，现在的他就像何仁感说的“闷死了！”

　　他把空姐叫过来问：“为什么还不起飞？”

　　空姐说：“有一位头等舱的客人没上飞机，登机牌换了，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许成勋旁边一个尖刻的声音想起：“哎呀呀！什么人这么没责任心啊！让大家都等他，我们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等他！姐姐，你叫机长快点开飞机。我要上厕所啦！”何仁感叫嚣着，这讲话素质真和她受的教育没什么关系。

　　其他人觉得这小姑娘的修养虽然不好，但讲的在理，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纷纷指责起这个没来的人。

　　许成勋看着左前方的空位，扳过何仁感的肩膀，忿然作色，“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管我什么事啊？”何仁感无辜地说，“我好好在这里给你普法，探讨公共卫生，我能干什么啊？不开飞机我比你更急。”何仁感捧着肚子，压低声音说：“我快……哎……pee in my pants！”她左右摇晃，做出尿急的样子。

　　许成勋拿她没办法，靠在椅背上假寐，何仁感说：“阿勋，既然说到高级迷信，不得不提一下学术左_派，academic left对于科学的厌憎情绪……”

　　“何仁感，我想安静一会儿！”许成勋感觉心力交瘁，被话痨吵得太阳穴都肿了。

　　“啊！我知道了。”何仁感恍然大悟地说。

　　“你知道什么了！”许成勋忍无可忍，说话音量放大，与他们相隔一条走廊的大叔看向这个早前还彬彬有礼的公子爷，心想：难怪坐在一起，两个人素质差不多。

　　“你想听——不能说的秘密吗？”何仁感神狡黠地笑。

　　“你会说吗？”许成勋直了直腰，来了点精神。

　　何仁感一耸肩说：“Obviously……”只听她清了清喉咙：“你说把爱渐渐放下会走更远，又何必去改变已走过的时间，你用你的指尖阻止我说再见，想象你在身边，在完全失去之前……”

　　许成勋瞪大眼睛，万念俱灰地听她唱《不能说的秘密》，整个人都不好了。在何仁感的歌声里，在她的歌声引发众怒前，最后的客人终于踏进机舱，群众调转枪口对准这个害大家等了45分钟的“娇客”，就连许成勋也愤恨地看他。

　　大家还记不记得何博士讲过的“父女下公车被围攻”段子，骚乱在人群中发生的三个条件记得吗？共同的利益圈子、一目了然的反派、煽动大众情绪的推手。前两个条件都有了，现在轮到推手上场了。

　　“这个人真是！就这样坐好了，连个对不起都不说。”何仁感嘲谑地说，左前方那双眼狞恶地看向何仁感：“哎哟哟！迟到了还瞪我，大家说我说错了吗？时间又不是乳_沟，挤一挤就会有的。”

　　机舱里一阵笑，空姐咬唇转头，大家被何仁感激发了幽默感，东一句西一句数落这个迟到朋友。Bernie脸红筋涨，然众怒难任，只好憋于胸中，瞪了何仁感一眼，转过头去。

　　坏姑娘阴冷一笑，心想：跟我斗！

　　这副阴险模样落入许成勋眼里，他高深莫测地笑笑：“阿感，我发现，你真的很感情用事。”

　　“讲具体一点呢？”何仁感说。

　　“爱情至上，一旦投入，没有理性。”许成勋说。

　　“这你最了解了！”何仁感暧昧地说。

　　许成勋评价道：“自信过头，只要以亲情的面目靠近你，你就会无条件相信。”到底是前任。

　　“那也不一定，何谷珊那死三八，我就和她断了。”

　　许成勋噗嗤一笑，友好地忠告：“阿感，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奉劝你一句，你这样一个理性的天才型选手，别在非理性的爱情阴沟里翻船啊！”

　　“Nope！我宁愿你是站在ex的立场来奉劝我，对我现在的感情生活带着点小小的嫉妒来奉劝我。”何仁感淘气地说。

　　许成勋摇摇头，脱下蓝色西装，从转角柜里拿出一个折叠衣架挂上。何仁感盯着他的紧身白衬衫看，胸前有不明显的凸点，舔舔嘴唇，喉咙干渴地咽了下。眼角接收到敌意的光线，抬头看到Bernie正盯着他们，何仁感眼珠一转，深吸一口气，鼻腔里传入活动中的男人体香。

　　“阿勋，你的香水真好闻，是海狸香吗？”何仁感问。

　　“嗯。”许成勋尴尬地应了一声。

　　“啊！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这是至轩从英国带回来的。”

　　……

　　董至轩这边，从赌船下来后直接回西滩，至欣看到哥哥这个时间点回来，奇怪地问：“今天这么早下班啊？”为了躲开杨丛玺，至欣躲到了董至轩在西滩的别墅，她对哥哥坦白了自己被杨丛玺骚扰的事。

　　董至轩厉声问董至欣：“Erro到底去哪了？”Erro是李越的儿子，他比至欣大几岁，两人曾一起玩摄影。

　　“我怎么知道？他又没联系我。”至欣镇定地说。

　　“是吗？他还能联系你吗？”董至轩反问。

　　“什么意思？”至欣板起脸。

　　“跟我装？你这套跟谁学的？何仁感吗？”董至轩一点往声音一点上走，吓得至欣倒退了两步。

　　“我有什么好装的？”董至欣狡辩。

　　董至轩笃定地说：“杨丛玺都告诉我了。你们杀了他。”

　　被董至轩奸险的试探吓得跌坐在沙发上，至欣大声反驳：“他造谣，我们没有。”

　　“所以是你一个人杀的，对吗？”董至轩刁滑地下了结论。

　　至欣咬了咬唇，别过头。

　　董至轩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缓下声说：“至欣，告诉哥哥。你不说实话，我怎么帮你们？你和阿感，都不能有事。”

　　至欣眼神涣散，又突然聚焦，看着董至轩，叹口气，“是她……我们无心的。”

　　“谁？”

　　……

　　去洛杉矶的飞机终于起飞了，何仁感终于不用pee in the pants了。上完厕所，她开始忙碌起来，一连要了三个冰激凌吃，空姐都开始烦她了。许成勋假寐，Bernie时不时回头瞪她一眼，顺便观察许成勋在做什么。何仁感对着Bernie缓缓点头，好像在说：你小样儿在打什么主意！

　　董至轩终于从至欣嘴里听完“那件事”，他回到房间，靠在床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镜框，女孩从身后单手勾着男孩的脖子。他摸着照片上女孩的脸呢喃：藏了那么久的秘密终于被我知道了。没人能伤害你，因为你，只能由我伤害。

　　他拿起手机，拨了电话，对方接起，他说：“Thumbs up，bud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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