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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王寿筵(上)
今日定王七十大寿,府上宾客齐聚,连宫里也纷纷派人前来祝贺。
一早,清澄就被程月弘叫起来梳洗准备,秋澜在为她打理着发式。清澄一搭一搭地拨弄着琵琶琴铉,调试着音律。
忙了整早的程月弘在茶桌旁坐下,唤身边的昔映去取来昨日特别为清澄赶制的衣裙。雪纺纱的质地,衬以厚缎,纤腰适体,虽然并不暴露,却也将身体的线条完全勾勒出来。楚楚动人。
淡淡的紫色。清澄偏爱的颜色。
待秋澜将最后一条束带系妥当,程月弘拉清澄过来转个几圈,前后上下瞧了遍。
“今天是定王爷的寿辰,出席的可都是王公大臣皇亲国戚。老天给了咱弘月坊天大的恩惠,才让你有机会去那种场合里小露一面。听说,能选上你,也是经过王府三夫人亲自考定的。三夫人如此信任咱们,这么重要的场合,绝不能出错!”程月弘免不了要叮嘱一番。
将其他人清出房,牵过清澄到一旁,程月弘教导着:“清澄,记住,那里有的,也不过是男人,但却是这出入弘月坊中的三流男人所比不得的。能抓住的,一定要抓住!抓到了,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抬起水眸,清澄轻叹:“程姐姐,你忘了昨日,王府的人如何说的?”
“三夫人特别叮嘱,定王府不比弘月坊,王爷的贵宾也不比这等嫖客,自然高贵的多。请你们去府上,也只是想听清澄姑娘的曲子,不是要那惑人的本事。也请清澄姑娘及坊里的人自检些,要让王爷夫人生气将你们半路逐出来,那这坊子以后可就开不成啦……”昨日王府派来的管家如是说。
程月弘愣了下,随即轻蔑地一笑:“哈。不过是欺负咱们命不好,瞧不起咱下贱的身份。可你要是能攀个龙啊虎啊飞出去了,也就出头了不是?到时候,谁还能瞧不上你?”
清澄垂首,径自抚弄着琴沿不说话。
程月弘笑笑,“清澄啊,我的傻妹子!程姐也算是了解你,以前真不该让你读那劳什子的书。这世上哪有好男人?再高贵的男人也是色不离心。有钱有权能供你一辈子吃穿无忧那才是真理儿……”
“——程姐,雇的马车到了。”此时,秋澜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程月弘应了声“马上”,和清澄对望一眼,抱着琵琶一起下楼去,楼梯口处,清澄听到了一声轻轻的低喃:“程姐也是为你好……”
马车在王府后门停下,秋澜先跳下来,然后扶着清澄下也下来。程月弘从车里探出头,将琵琶递与秋澜接过,嘱咐几句:“秋澜,照顾好清澄,可别让她被欺负了。程姐今天就在坊里,有啥事赶快遣人回来通报,听见没?”
秋澜心中也很紧张,双手紧抓着琵琶,已经不知道该要说什么。弘月坊里的头牌,面对男人可以谈笑自如,却头一遭进王府,要面对那么多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想不紧张也难。
而清澄,表面上看起来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处事不动,这孩子很沉稳,也很有主见。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程月弘吩咐车夫调转车头,最后道声别:“反正王府与咱约定的就一个下午,晚些时候程姐就来接你们。好好地唱,别丢了得来不易的绝好名声。伙计,走吧。”说完,就进入车厢布帘内。
马车嗒嗒地驰去。秋澜扶着清澄向后门走去,正欲敲门,门内一阵嘈杂,随即府门拉开,两位侍女身后,一乘软轿抬了出来。
经过二位姑娘身边,软轿内一个女子声音道:“停一下。”纱帘轻挑,轿内是一位三十多岁的贵妇人,竟然就是三夫人赵碧群。
赵碧群一双精细的眼对着二人打量一番,,转而向清澄问道:“你可是弘月坊的清澄姑娘?”
“奴家便是。”清澄乖巧地应答。
“嗯,好,想必管家昨日已经将我的意思转达了吧。你们进去,找朱管家,一切事由均听从他来安排。记住,不要给我生事!”冷冷地警告着略有丝惊讶的清澄,又扫了眼懦懦的秋澜,三夫人也起轿前行。
第一眼看去,这定王府的三夫人果然是个厉害人物。清澄暗自心中有数。
朱总管将二人领到一间房内叫她们候着,上午是庆典,各方宾友祝贺,午时过后才有安排各场娱乐。而清澄,被安排在晚宴唱词祝酒。想来定王府的人,也是觉得清澄出身勾栏之中,祝酒曲更为合适她罢。
外面鞭炮声,管家、婶娘呵责声,仆人奔走穿梭的脚步声交杂。对了,这是王府后院,自然要比前厅更为忙碌。等了几个时辰,秋澜已经忍不住开始打吨。清澄也万分无聊。本来很紧张的心情,现在只剩满满的烦躁。终于忍耐不住,抱起琵琶,清澄走出房门,门外是一条长廊,尽头是一片翠绿的小竹林。
竹林中落落几处,安置着石桌石凳。为了怕出场时朱管家找不到她,清澄寻了一处较近的位置坐下。玉手轻轻划过弦面,一串轻扬的音律随之流泻出来。清澄弹的很随意,脑子里想的是学艺时,授艺师傅的教诲——真正的琴乐,演奏地是你的心境。心境。
心境。她现在的心境。
虽然只有15岁,可是清澄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她是个妓女,即使现在以前只是卖艺不卖身,但是挂牌却是迟早的事情。打从她真正知道何为妓女而自身又处在勾栏院中时,她就知道,那一天,迟早要来临。终究是躲不掉的命运,就在五月初五日,程姐姐那天说得很明白。
只是她不甘!不甘自己只因生来命不好,就要在这烟花之地腐烂一生;不甘自己命定不会过上正常的生活,无法拥有一个可以爱而又被爱的男人!程姐认命了,可她清澄不会认。
心中痛苦积郁,抚弦的手越拨越快,琴音越来越急,音调越拔越高,是清澄的内心在泣诉这老天的不公,世间的不平!
兀地伸过一只大掌,按住她拨弦的手。
“姑娘,如此心境,再弹下去,这琴弦怕就要断了。”
此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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