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袖盈:我的青鸾一梦

作者:汀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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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众人闻言均将目光投注于俞铭国身上,俞铭国踉跄着起身,拱手言道:“皇上,老臣惶恐…”

      的确,天子这句话说的圣意难测,既可听之为褒赞,亦可听之为嘲讽。再忆起刚才殿上发生的一幕幕,众人竟拿捏不住这夏淮究竟是祸水还是深得圣意了。

      辰轩离将俞铭国的窘态尽收眼底,却不去理他,而是转身向居于身侧的辰若翌言道:“劼弟莫怪,朕此次前来殿上,不但没带来什么贺礼,还要拿走一样东西。”

      辰若翌心间一紧,拱手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想取何物,只要臣弟…”

      “对了,朕糊涂了,朕要的不是物,而是一个妙人…”辰轩离打断辰若翌的话,又转首望向阶下的夏淮,淡淡的说道:“殿中女子是朕适才在王府花园里巧遇之人,当时姑娘携着花香而至,自是令朕一见倾心,刚想探问名讳,她便急急的隐去了,想是来赴劼弟筵席了。不料朕与她缘分不浅,竟在此相遇,朕便不愿再次错过。”

      众人一听,便明白了此中深意。原是那俞铭国想让自己的养女在小王爷的寿宴上献技,以博得王爷青睐,封个名位什么的,也算是向御固王示好。可哪想到此女子福气不浅,竟被当今天子看上,将来若是被接进宫里封了妃,那俞府的荣华富贵自是不可限量。想至此,众人无一不暗叹自己疏忽,竟未将自己未出阁的亲近女眷带出席来,展露一番。

      “皇上与夏淮姑娘缘分匪浅,自不是臣弟所能企及的。”辰若翌语气仍是一派谦恭,无任何异议。

      “劼弟肯成人之美自是心胸坦荡之举,想来倒是朕思虑不精,见那夏淮姑娘意欲将灯盏献于劼弟,竟心生妒意,命自己手下侍卫动手来抢,劼弟可不要因此和朕生隙啊。”辰轩离剑眉微挑,凝着辰若翌,似是极关切他接下来的回答。

      “臣弟不敢。”仍是一派谦恭。

      “那好,朕现下便拟旨,封当朝御史俞铭国之女为淮嫔,随伴圣驾,筵席散毕,便随朕回宫,重行册封之礼。俞御史,朕对你女儿的安排你可满意啊?”辰轩离望向怔立在席间的俞铭国问道。

      “臣惶恐,皇上不嫌臣女礼疏识浅,令其侍奉圣驾、得沐隆恩,自是我俞家几世修来的福分,臣在此代臣女和俞家上下三代一百八十余侍眷谢主隆恩。”俞铭国言语激动,叩拜在地之时,不忘向愣在殿中的夏淮使了个眼色道:“淮儿…啊不,娘娘,还不跪谢君恩。”

      夏淮这时才回过神来,瞥了一眼阶首那抹檀色身影,微一叹气,跪下身来“谢皇上。”

      “二位快快起身吧,”辰轩离淡言,旋即向身侧的内侍微一挥袖道:“赐座。”内侍立马在辰轩离的座侧设置了桌席,将夏淮在阶下迎了上来。

      夏淮咬着朱唇一步步挪上坐席,心里不由得暗讽的一笑,真是造化弄人,想是自己刚才还跪在殿下像个罪人,现在一得了名分竟俨然成了主人。所座之位与御固世子相对,同在君侧。

      她正兀自想着,只见殿下群臣见她落座后竟纷纷起身,刚才欲向世子敬酒的那位刺史大人,一反被夏淮打断话语时的愠怒之色,掬着一脸恭谦言道:“皇上圣明,淮嫔娘娘气质雍容、心思秀敏,如今得伴君侧,是江山社稷之福。吾等在此敬皇上和娘娘,愿吾皇寿与天齐,娘娘长乐未央。”

      众宾客皆携起酒杯,躬身向着阶首齐声道:“愿吾皇寿与天齐,娘娘长乐未央。”

      辰若翌也离开座位,躬身捧起酒杯,将自己的声音杂糅在这一片恭颂声中。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就会发现他低垂的面庞写满恨意,眼神凌厉凛然。

      辰若翌在心里暗思“辰轩离,记住,会有一天,你的天下和女人都是我的。”

      2)五色流萤?

      俞铭国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里不由得一片悸然。他席间故作圣宠难消,激动不已,周围众人也端着酒水左右相敬,一派恭维羡慕之意。可是,他心中的想法又有谁能猜的透?

      这夏淮本是自己的养女,自小便被自己的儿子俞思萕围护起来,不与外人多做相处,只与思萕倾谈心扉。虽有一身才气,却涉世未深;心地纯善,却不会为人处世。这样的孩子,若进得宫去,面对后宫的明争暗斗、暗剑流矢,不知道该如何躲避。万一惹了什么祸患,这俞府怕是要跟着遭殃了。

      思及此处,那俞铭国又苦笑着捋了捋胡须,只听得车前随侍的声音响起:“大人,还有几步路,就到府门口了。”俞铭国掀开轿帘,向远处伫立在黑夜中的府门望去,门前的两盏灯笼映着透亮的光芒,随风摇曳着…

      与此同时,夏淮也随着圣驾回到了繁复深远的皇室宫闱,皇帝的御辇还未至宸曜殿,几乎整个后宫就嗅到了夏淮的气息,得悉了她被册封的经过。众妃嫔们,因着各种心思,无一不想着早些日子来探看下这个新晋的淮嫔,看看她是因为什么令皇帝一见倾心,在御固王府的筵席上当众赐封的。

      可是紧接着,她们便发现这个念想被无情的击碎了。圣上一回宫,就把潋华宫赐给那个淮嫔居住,且下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进潋华宫半步,淮嫔亦不得无故外出,连向太后和皇后问安事宜也都被一并减免了。这究竟是金屋藏娇还是冷宫幽禁呢?这下,众妃就更摸不清皇上的脾气了,却对夏淮越发好奇起来。

      却说,此时宸曜殿的外室里,烛光映照。辰轩离屏退左右闲杂,单独召见莫岑与楚成锦二人。

      “拓瀚那边有消息了吗?”辰轩离的声音响起

      “有了,前日他托檀衣护卫送信来,说是一切就绪,只待圣命。”楚成锦回道。

      “嗯,让他先在原地候着,选几队部众装扮成屺国人从长岭以南杀出,路上务必做足声势,等行至晴边郡再择时换回百姓装束,与我们的人会合。”辰轩离压低声音,陈言道

      楚成锦回言“遵命”后,便望向身旁的莫岑,脸上带了抹讥笑道:“听说今天莫兄的任务失败了?”

      莫岑闻言面有愠色的望了他一眼,旋即转向辰轩离淡言到:“主上,咱们的人回报说,那灯盏本是由一个老嬷嬷代劳升起,却未料想那老嬷嬷所居的衡事坊有一个女眷忽然得了重疾,老嬷嬷急于照顾她,便欲寻她人来替升灯盏,姑且将那灯放在了湖畔上,没想到…”

      “胡闹!这就是你培植出的细作,还有无规矩可言,他们是想寻死了吗?!”辰轩离愠言到

      “主上息怒,让老嬷嬷照看的生病女眷是姑娘的意思,再说现下我们已挽回了局面。”莫岑急声道

      “东西呢?”辰轩离舒展了下眉目问向莫岑

      “在这里了。”莫岑边说边将手伸进袖内拿出所藏之物,并展于手心,几个似萤火虫大小的生物静躺在那里,腹部的甲壳闪着各色的光,那光芒却渐渐淡去,了无生气。

      “赶紧处理掉,要不留痕迹。”辰轩离端望了一眼说

      “是。”莫岑回道

      “刘福。”辰轩离冲殿角的方向唤着

      “老奴在。”一个鬓沧桑的内侍总管赶紧居身上前

      “我赐给淮嫔的那两个丫头给她带去了么?”

      “回皇上,丫头刚刚已经送去了,潋华宫内外还加了檀衣护卫,奴才保证现在就连苍蝇也别想囫囵个的飞进去。”刘福的话令辰轩离微微颔首,“莫岑,你明日便出宫派人探清淮嫔的来历,听清了吗?”

      “是,主上。”莫岑回道

      “主上,成锦有一事不明。”楚成锦略有疑惑的望向辰轩离

      “说。”

      “既然主上因着灯盏之事怀疑淮嫔与御固王府有联系,为何不欲擒故纵,让她在宫里随意活动,编些假消息让她传呢?”

      “主上既然怀疑她和辰若翌的关系,自是也怀疑她与太后的关系,所以现在这样让她无法与外界接触,是最安全的法子。”莫岑看向辰轩离揣度着他的神情说道

      “嗯,这是一部分原因。”辰轩离淡淡道:“虽然直觉告诉朕她不是奉命为御固王府办事的人,但若是,朕便要她消失,周围知道她的人当然越少越好。”言毕,眸子中那凛狠冽的光芒便流转开来。

      莫岑与楚成锦皆是一惊,虽然知道主子自十二岁登基,机智果敢,行事毫不犹豫,带着狠冽决绝的作风,但私下里还未见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均是一震。

      楚成锦为了舒缓下气氛,谈笑道:“即使她是御固王的人,主上也不必这样。您完全可以征服他的身心,让她反被我们所用,想原来那谭姑娘不就是…”

      “她的名讳是你可以随便谈及的吗?”辰轩离脸色更沉,言语间透着寒意

      莫岑冲楚成锦使了个眼色,顺便用臂肘捅了下他,没想到自己一时阻拦不及,竟让楚成锦说出了那番话。他自知姑娘在住上在心中的地位,非一般人能及,怎能让他人论及之时有轻薄之意?

      “你们先退下吧。”辰轩离恢复了平静的论调,眉目间锁着些淡淡的倦意说道

      二人称是后俯身退下,刘福上前躬身问道:“皇上今晚要让哪宫娘娘侍寝啊?”

      辰轩离眼皮微闭,用手指轻轻地按压着眉骨处,淡漠的声音传进了刘福的耳里:“派人去给允妃传话,今晚朕去芸裴殿就寝。”

      “哎,老奴这就去准备。”刘福将一碗散着热气的参茶放在皇帝落座的塌旁,静静地退下走出门去,宸曜殿外月光照射的石阶,在傍边植被的苍郁掩映下显得分外洁白,似有蝉鸣若有如无的在此间响起,宣示着对叶间细碎斑驳的光点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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