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神寂

　　四族之乱，点燃边境烽火，滞留皇城多日的神武候虽然对貌似平静实则纷乱如麻的朝局忧心忡忡，却不得不快马加鞭地赶回边境，监督战事。
　　相较战火将起的边际而言，此时北嵎的朝堂也可谓风也萧萧，雨也飘飘，没有一时一刻的安宁。日前为了捉拿逃亡在外的北辰胤，北辰元凰二人，皇城军力分作数缕。新帝登位之后，地理司借故乱党未清，迟迟不肯将手中的部分兵权归还，引来众多老派朝臣不满。
　　围绕兵权之争，朝堂党系分作五派，一派明以大王爷北辰望为首，实则大多听命于北辰伯英。一派投机而起，唯地理司马首是瞻。一派由铁常奂主导，拥护新君，可谓朝堂之清流。另一派多是长孙一族的外戚势力，新帝继位，后宫依旧不乏干政的举动。剩下不多的朝臣则是一群三教九流汇聚的望风之辈，无时无刻不是伸长了脖子，妄图捕捉朝野风向，待大局已定之时，再投书上表，求一个身家性命，平平安安。
　　另一方面，北辰胤的伏兵却游斗在北嵎外围，虽然破坏了皇城军防的几处据点，到底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坏。几番交手，双方各有伤亡，论起来，反而显得北辰胤的势力愈见式微起来。
　　就在此时此刻，摩伽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北嵎天都，造访北域三大刀剑传说之一的住所——阴川蝴蝶谷。
　　阴川蝴蝶君，存在于北域传说中的绝顶刀客，亦是从未失手的夺命杀手。
　　翠羽黄衫的书生负手站在蝴蝶谷中，但见满目蝴蝶纷飞，池中金光耀眼，暗道此地的主人，爱钱贪财的个性真是十分鲜明，好一个极富特色的高手！
　　树洞中蝴蝶刀安在，只不见刀客的身影。
　　“生意找上门，却不见主人，莫非让跋涉而来的雇主久等，就是蝴蝶君的待客之道么？”摩伽扬声发问，语调虽不高，话音虽不大，暗中交汇了绵长的真力，一语落地，尤感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日上三杆，扰人清梦，汝最好给吾一个合理的理由！”蝶影飞舞传声而来，夹杂了一丝隐怒。蝴蝶君此时郁闷非常，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好不容易梦到阿月仔终于答应自己的求婚。眼看红烛高烧，自己挑起盖头，即将窥见心心念念的佳人丽颜，不巧被一道声波惊醒。
　　美梦作空，心情真差。按住腰间蝴蝶斩，却压不下跃动的心绪，蝴蝶君甩甩满头金发，不耐烦得直欲杀人泄愤。
　　“杀了小生可没有钱赚，难不成今天蝴蝶君打算免费奉送。啧啧，让小生不由得感慨自己好大的面子呀。”
　　“会面百两，谈话千两。汝的话要是再多一倍，蝴蝶君不介意免费相送。”
　　“哈。”自摩伽袖中飞出一张万两银票，几只蝴蝶簇拥过来，金光一闪，空中的银票消失不见。
　　“呼呼，可怜小生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而来，居然无缘得见蝴蝶君一面，真是遗憾呀。”摩伽玉扇轻展临波照影，瞧了片刻，面上渐露得意之色。随后扬起玉扇遮住半张面容，如水眼波中掠过一道未明的光影：“难道……”
　　“有一种病，一但病发，神仙也难救。”
　　“这么恐怖的病，小生怎么没听说过，还请蝴蝶君赐教。”
　　“自恋病，你当然没听说过，有一个成语叫做讳疾忌医，你正是病不自知，早已病入膏肓。”
　　“不知可有治愈之法？”
　　“有，当然有，这唯一的治愈之法就是见到真正出类拔萃的人物，从而认识到自身的渺小和低俗，今天算你走运，昂贵的蝴蝶君大开善心，治病就算你免费了。”霎时，自一团密集的金红蝶影中，红色挺拔身影迈步而出。
　　“说吧，来阴川蝴蝶谷的目的。”蝴蝶君食指拂过额边金发，眉宇间尽是不耐。
　　“耶，蝴蝶君这话问得可有些莫名其妙，来找收银卖命的蝴蝶君当然只有一个目的。”摩伽轻摇玉扇，嘴角扬起好看的笑弧：“买凶杀人。”
　　蝴蝶君握住手中蝴蝶斩，想着怀中的一万两银票，勉强按捺下砍人的念头。
　　“目标。”深呼吸后吐出一口气，蝴蝶君维持着冷酷的面容。
　　“北辰伯英。刚才的一万两只是前金，尾款事后清算。”
　　“他不值得这个价格。没有事先弄清楚蝴蝶君的价码就贸然进入阴川。刚才的一万两换你一命，不算赔本。”蝴蝶君转身欲走。
　　“双方一定程度的了解才能促成完美的交易，小生自认是个合格的生意人。”摩伽不慌不忙地扬声拦下蝴蝶君的步伐。
　　“就武艺而言北辰伯英或许不值这个价钱，不过他身上的附加价值远超如此，小生只担心蝴蝶君嫌一万两太少。”摩伽眸光一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另外，尾款并非金银，而是一个消息，一个对蝴蝶君至关紧要的消息。”
　　“嗯？”蝴蝶君转过身来，斜睨了眼前人一眼，若有所思。对于北嵎皇权风云，蝴蝶君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这个书生口中的紧要消息，莫非是……
　　“血雨腥风的江湖路，独来独往哪里有携手而行来得温馨惬意。英雄美人，人间绝配，小生自然乐意成人之美。”
　　“你应该知道欺骗蝴蝶君的下场。”蝴蝶君闻言暗暗心喜，神色依旧维持冷酷俊逸。
　　“项上人头，十分珍贵。”摩伽笑道。
　　昔日地理司五人意气相投之下结义金兰。东方鼎立，章袤君已然现身，即使改名公孙月的黄泉赎夜姬如今改恶向善、无心江湖却难免会被牵连而出。再者，她言明只是一个消息，并没有让公孙月现身的义务。如此看来，也算是一个极有把握的空头支票。
　　“这单生意蝴蝶君接了。”红光闪动，迷蝶飞舞，蝴蝶君的身影消失在蝶影翻飞之后，阴川蝴蝶谷中只余下一语残音：“让蝴蝶君失望的代价只能用你的性命来换。”
　　“蝴蝶有蝴蝶的规矩，书生有书生的准则。交易即成，反手无悔。”摩伽摇动玉扇，缓缓步出了景色宜人的阴川蝴蝶谷。

　　离开了阴川蝴蝶谷，踏上回返北嵎的路程。途经一处葱郁的梅林，摩伽弃光择步，慢悠悠地行走在野外小径之上，只为贪看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月下的梅林，疏影横斜，冷香萦鼻。正值秋末冬初，此间花开次第，或粉或白的花瓣簇拥在枝头。不同于庭院中被刻意束缚，故作高雅姿态；野外的梅花，枝条伸展，形态自然，每一朵花都张扬着蓬勃的生机。
　　摩伽不禁放轻了脚步，不忍惊动夹道盛开的馨香。奈何风不解语，一阵略带寒意的夜风吹拂，粉色，白色的花瓣清扬，宛如片片飞雪。片刻后，方才还在枝头娇笑的花瓣终究迎风旋转，回归泥泞。
　　摩伽轻叹一声，视线却穿透花影重重，落在不远处一棵粉色的梅花树下，略微愕然。
　　身着一袭墨绿的青年斜靠着梅树，墨绿和青翠两种发色交杂落在脸颊两旁，额间的发带下，双睫重阖。自青年周身流露出一股平和的气息，摩伽意外察觉到一丝微弱却精纯的邪魔之气暗伏其中。
　　邪魔之源夹杂清圣佛气的极端存在么？
　　“有趣。”摩伽不由得挑了挑眉峰，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青年身边，一撩下摆，席地而坐。
　　青年依旧双目紧合，并没有因为摩伽的靠近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明月独自悬，冷香盈春袖。朋友，可有兴趣饮一杯茶？”虽是问句，摩伽玉扇一晃，地面上已经添了一煨红泥小火炉，共两盏白玉制成，晶莹通透的茶杯。
　　炉火正旺，一壶春水沸开，正是烹茶好时节。摩伽自袖中掏出一小包茶叶，眸光一动，掌风扫过，卷回数点粉白花瓣。掌中柔力轻吐，瞬间将梅瓣风干，合着碧绿茶叶一同煮开。
　　片刻，缕缕茶香中萦绕着一丝淡淡冷香，摩伽沏出两杯香茗，右手端了一盏递给身旁的青年。
　　“你为什么要请我喝茶？”绿发绿衣的青年总算开了口，一开口就让摩伽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摩伽是何等巧舌如簧的人物，不过尴尬了一瞬，随即开口道：“我看了你的梅花，你喝我一杯茶，有来有往刚刚好。”
　　“梅花并不是我的，所以我没有喝你茶的理由。”
　　摩伽下意识觉得，这人是故意在同自己开玩笑吧。偏偏青年人的语气里满是认真无邪，没有丝毫的玩笑之意。
　　“小生打扰了你赏梅，赔一杯茶也是应该。”
　　绿发少年总算睁了眼，看着身边的黄衫书生道：“既然我并非此地的主人，又怎么能说得上打扰？”言下之意非常明显——我依旧没有喝你茶的理由。
　　“呃……”
　　饶是应变能力过人的摩伽也不由得一时语结，左手玉扇一展一收，顷刻间面色又恢复如常，温言道：“凉月孤人，落花纷纷，独饮未免凄凉。既然有缘碰上了，你就大发善心陪小生饮一杯吧。”
　　“我为什么……”要陪你打发时间不可呢？
　　不待青年将话说完，摩伽出其不意拉过青年的手，将洁白茶杯塞在他手里。有花堪折，有茶当饮，继续啰嗦下去再热的茶也该凉了。
　　摩伽出手快得很，事先又一丝征兆都无，青年反应过来，手心里早多了一盏温热的茶杯。他正欲再开口，却被一丝沁人心脾的馨香吸引了心神。
　　热气晕染开浅淡的余韵。
　　“是梅香啊。”青年沉吟了片刻，终究敌不过口鼻间的诱惑，道了一声‘多谢’，埋首饮下手中茶，顿感冷寒芬芳流连在唇齿之间。同自己所制之暮雪不同，也许是采集自枝头新鲜花瓣，入茶不过片刻的缘故，多了一层活跃鲜明的口感。
　　“你的茶很好，要试一试我的么？”绿发青年自怀中掏出一只细长竹管。
　　摩伽接过竹管，打开封口放在鼻尖嗅了嗅，扬起头来笑道：“冷冽的梅香隐隐约约，想必能煮一壶好茶。”正逢一壶水将尽，摩伽提着茶壶，捧着茶盏，在旁边的小溪洗净。重新添了水，一只手拨弄着炉火，一边问道：“我叫苏闲鹤，朋友怎么称呼？”
　　“世人都称我作剑邪。”夜色渐深，寒意袭人，绿发青年在空地上再起了一团篝火，驱赶周身寒气。
　　“剑邪不过是行走江湖的称号，我指的是你的名字？”
　　“名字和称号，有什么不一样呢？”不过都是供旁人呼喊的代号，为什么总会有人在意它。时过多年，青年人依旧懵懂。
　　“称号是旁人对于你的评价，名字却是一个人存在于天地间不可磨灭的证据。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一个灵魂都需要一个名字。”水开了，摩伽倒入茶叶，不急不缓地道：“小生叫苏闲鹤，对于无关紧要的人而言，仅仅是三个汉字而已，然而对于小生的亲人朋友，就具有深厚的意义。生，是一种关怀的表现；死，亦是一种凭吊的依据。”
　　“我曾经也问过我的一个朋友，你们的答案仿佛相似又全然不同。”青发少年低下头，眸光明明暗暗，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我自他那里得到属于我的名字——剑雪无名。”
　　“事物没有唯一绝对的答案，相信你所认定的就足够了。”
　　茶已煮好，清香扑鼻。摩伽隔着袅袅茶烟，一瞬之间觉得眼前少年的模样让她升起莫名的熟悉感。追溯久远的时光，在一片荒原之上，也是围着这样的一丛篝火，初生的邪魔心绪懵懂，对世间万物都心怀疑问。火焰的另一头，白衣白发的神袛眉目平和，偶尔开口解答邪魔层出不穷的问题。
　　摩伽还欲回忆更多，试了试却发现，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想不起对方的面容。时间的流逝总是强大到足以抹杀过往的一切，是一种别样的幸运也是一种无可奈何。
　　月色之下，书生和剑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剑客闭目睡去。
　　摩伽从地上站起，拂了拂肩头的落花，临走之前，添了干柴，扇风摇动，将一团篝火吹得更旺。
　　火光熊熊，照人满身暖意。
　　她此行的目的旨在拜访蝴蝶君，却没料到于归途中巧遇北域传说中的另一人——剑邪，亦是剑雪无名。
　　相遇是一种机缘。
　　摩伽心知极端的身份注定剑客未来的道路，行得艰险重重。

　　摩伽返回北嵎天都之前，北辰伯英命丧无名高手的消息，已经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大王爷北辰望晚年折子，半生荣华到头来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悲从中来，整个惠王府都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北辰伯英意外身亡的消息一出，关于派出杀手之人身份的猜测就不绝于耳。不知道从何处竟传出一道流言，话里话外的意思均指明这是地理司排除异己的手段。日前神武候病逝军中一事，已令举国震惊，而今又逢朝堂中屡屡同地理司作对的势力首脑被暗杀身亡，两件紧接着发生的事件叠加起来，叫众人不得不疑心神武候身亡一事暗藏曲折，难道这真是地理司铲除敌对势力的毒辣做法？
　　三人成虎，何况朝中众人早对地理司弄权一事颇有微词，民间百姓也对新帝登基不久就引发兵祸抱怨不止。一来二去，这番罪名也就在北嵎朝民心中坐实了。谣言，舆论，在刻意的导引之下，将会行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摩伽还没进入北嵎皇城，已经感觉此间气候异常。刚刚才过秋分，纵使身在北国，绝不该是眼前的严冬之景。眼前飞雪漫天，地上积雪三尺，寒风刺骨，刮得脸颊生疼。摩伽见伶仃行人均身着棉袄皮裘，显然自箱底将严冬时节的防寒衣物翻出，提早披上身。
　　摩伽一个闪身进了城，城内同城外又是一番迥异的面貌，烈阳高照，忽而暴雨倾盆，转瞬又下起豆大的冰雹，气候诡异，转瞬即变。摩伽立在檐下，耳闻同样在檐下躲冰雹的行人三三两两的抱怨。
　　众人异口同声，指责着朝中奸臣小人不绝，导致国本动摇，危及百姓，奇诡的气候该是天罚。
　　摩伽却心知如此诡谲的气候当是人为的趁热打铁之举。然而运用这逆天乱时的法术，于施术之人必有反报。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纵然是刻意的接近，相处之中依旧阻止不了友情的萌生，从虚假里生出些许真挚，摩伽不禁一声长叹：“玉阶飞，你当真为了北辰元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么？”
　　眸色微沉，扇影晃动，翠羽黄衫的身影消失在檐下。
　　地宫之中，北辰元凰见外出许久的书生平安归来，不由得喜上眉梢。待走近一看，却发现书生却面色沉郁，立在大殿之中良久却一言不发。
　　“闲鹤……”玉阶飞刚开口，却见书生抬头狠狠的剜了自己一眼，当即明白他气在何处。事在当为，端看有无价值，玉阶飞于使用乱天诀一事并不后悔，左右无从辩解，不如埋头饮茶。
　　摩伽吸了一口气，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反常。玉阶飞要如何做，自然由他自己做决定。何况玉阶飞这番施为，的确对如今局势大为有益，她又何必生这场莫名其妙的气。想通了这一点，摩伽方才饮一口桌上茶水，道：“如今北嵎朝局紊乱，民怨沸腾，正是出手的好时机，不知各位是否已有腹案？”
　　“吾正欲往边疆一趟。”北辰胤沉思片刻，说出这两日自己详细思索后的结果。
　　“军中神武候刚刚病故，军心不稳，反之敌军士气大增，这几天四族联军连番获胜。如果王爷率兵增援，在水火境地，适时伸出援手，人都是崇拜英雄，尤以军旅行伍之人为甚。三王爷若能首战告捷，必定在军中立下不可动摇的威信。”玉阶飞羽扇微摇，沉吟道。
　　“王叔在边疆收纳兵权，统一军心，之后打出正义旗号挥军攻回皇城；我们可在暗中继续煽动臣民舆论，内外配合，有事半功倍之效。”
　　北辰胤握剑笑道：“吾正有此意，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名正言顺的旗号。”
　　“清君侧如何？”摩伽抚着手中杯沿，漫不经心的道。
　　“甚好。”北辰元凰眉梢一扬，少年意气中逐渐彰显王者气魄。
　　“北嵎内里的事已有定算，外围的势力也不容忽视。中原那一头，就由吾走一遭吧。”玉阶飞言道。他心中有着另一番思量，大计将成，元凰却非是真龙，龙气一事终究需要解决，移不动殷代，难道只有动用浑地诀迁移龙气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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