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

　　意料之中的，第二天要下班的时候，翁岚打电话给我，邀我吃饭。
　　我忐忑不安的赴约。翁岚要对我说什么呢。
　　“我本来都打算放弃了，”翁岚自嘲的笑笑：“就让我一个人不幸算了，没理由打扰你幸福平静的生活，伤害另一个女人。可是……”
　　她点上一枝烟，深深吸了一口，她比我来之前想象的要平静，我以为她会哭：“为什么是她？”
　　我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翁岚有点烦躁了，看的出来：“她为什么这么对我？！我那么信任她。”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想知道。”
　　“想知道？”翁岚有点嘲讽的看着我：“你的好太太没告诉你吗？哦，是啊。她怎么会自曝其短呢。好，我告诉你。”翁岚弹了下烟灰，看着我后面飘渺的某一点，脸上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表情：“我们在一起之前，我和她合租的房子。后来认识了你，搬过去后，就很少联系了。再后来，我发现我怀孕了，对不起，这必须扯出你来。我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这里又没有别的什么亲戚朋友，于是我约她出来，问她该怎么办。”
　　说到这儿，翁岚停顿了一下，专注的注视着我的眼睛：“她的意见是离开你，因为你是个不可靠的男人。”
　　我的心被蛰了似的跳了一下，不可靠？雷峥？
　　“当然，”翁岚继续：“她表现出的是完全不知道我说的是你的样子。可是——她竟然嫁给了她口中不可靠，不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说，我是不是被摆了一道儿？所以，”翁岚笑了：“我不能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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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我的头脑仍然处于一片混乱无序的状态。翁岚，雷峥，我，欺骗，爱情，真挚，友情，无辜。都统统乱了套。
　　今晚没有喝酒，我和翁岚都很清醒。吃过饭，我就说要好好想想，离开了翁岚。
　　在我弄清楚这件事之前，我不能妄自的判断是谁的错，站在谁的一边。而且，很好笑的，即使我站在谁的一边，也不可能改变雷峥是我的妻，翁岚离我而去的事实。
　　但是，翁岚最后讲的一句话是——她不能退出！
　　天！
　　我努力要专业一点，毕竟我是律师。冷静下头脑，我开始一条条分析。
　　我先认识了翁岚，并很快相恋，期间雷峥出现，为了爱情进了公司。后来翁岚搬来和我同居，雷峥并不知情——翁岚没有说是我，因为不知道雷峥在我手下工作。阴差阳错，翁岚在怀孕后去找雷峥出主意。这就出现了分叉点——第一，如果这时候雷峥依然不知道我和翁岚的关系，那她的建议就是很客观的根据翁岚的描述作出的，翁岚今晚的猜测纯属一时偏激的个人看法；第二，如果这时候雷峥已经知道了我和翁岚的关系，而她面上装出不知情的样子，建议翁岚离开我，的确有拆散我们两个成全自己的嫌疑。但——
　　翁岚先认识我的时候，仍然和雷峥住在一起，她会不讲我和她的事吗？
　　雷峥找了新的工作，关于新公司，新老板的事情会不告诉翁岚吗？
　　我和翁岚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作为助理的雷峥会毫不知情吗？毫不关心潜在情敌的事情吗？
　　越想我就越有明显的倾向，越想我就越有可怕的预感——雷峥一直装做毫不知情的样子，在关键的时刻拆散了我和翁岚！
　　想到这里，我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那不是太可怕了，一切的一切，包括我感动的娶了雷峥，都是她精心布下的局！
　　我狠狠的摇摇头，不可能！雷峥不是那样的人！雷峥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怎么会做这种为人不齿的事情？！
　　回想雷峥和我的前前后后，越想又越觉得雷峥应该是不知情的。
　　想到最后，依然摇摆不定，但即使我嘴上不说，心理刻意不想，还是对雷峥有了怀疑，对她的感情有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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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铤，你希望他是个男孩儿呢，还是女孩儿呢？”雷峥依偎在我胸口，一只手环住我的腰。
　　我还在看我那本睡觉前看的，却仿佛永远也看不完的三国演义。我听到了她的话，换做平常，我会同样一脸憧憬的猜回应她的问话。但是今天我实在没心情，脑袋里面反反复复都是我和翁岚一起被雷峥愚弄了的可能性——这对于一向自诩为聪明如孔明再世的我是个严重的打击，我不能忍受耍猴般的愚弄发生在我身上。
　　“我希望是个男孩儿，象你一样聪明——”要做妈妈的雷峥甜蜜的表情打动不了我，我就象中了邪似的，突然的起了一种极度心浮气躁加厌烦的感觉，怎么都遏止不住。
　　偏偏此时雷峥又问了一句：“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我啪的一声合上书，生硬的转过身去，伸手关了灯：“睡觉。”
　　黑暗中，雷峥探过手来：“靖铤，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语气中很担心似的。
　　“我没事。”我瓮声瓮气的答，甚至都有点粗暴。
　　雷峥立刻缩回了手，不吭声了。她是敏感的。甚至悄悄的拉开了紧贴着我的身体。
　　雷峥怕冷，晚上睡觉喜欢整个贴在我身边睡，即使睡前没有，早上醒来的时候也一定是紧紧依着我的。
　　我突然觉得愧疚，简直莫名其妙！神经病嘛！
　　翻个身伸手揽过雷峥：“对不起，我神经病，今天碰到个很烦的案子。不是针对你的。”
　　雷峥闷闷的应了声，靠在我肩上不吭声。雷峥的心里还是介意的，我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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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雷峥之间有了隔阂。即使谁都不说，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可是我们两个心知肚明。我们两个变的客客气气的，客气的有点陌生。
　　终于，我和雷峥结婚后第一次争吵还是发生了。
　　那天真的碰到了个很烦的案子，离婚的案子，丈夫有外遇的那种。戳中了我的心事，一整天我都跟个火药桶似的。回家的时候，破天荒的，雷峥竟然不在家，没有烧饭！
　　立即的，我打了她的电话。她那边是很嘈杂的音乐声，她解释说刚刚打我手机一直无法接通，她们单位今天因为提前完成全年计划，老板请客吃饭，大家都得去，她实在推不掉，只能跟着去。说一会儿吃完饭马上回来，我去外面饭店吃点东西的云云。
　　这放在平时哪儿叫事啊，我是举双手赞成她多些这样的活动的。可是今天心情极坏的我，竟然对着手机吼了起来，全是些事后回想起来无理也要争三分式的伤人的话，最后，在雷峥原本的好心情被我破坏无疑也生气了的时候，我狠狠的把手机砸到了地上。
　　雷峥在半个小时之内到的家，回家她二话没说，不理会还在生气的我，埋头烧饭。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我已经后悔了，却是拉不下面子，仍做煮熟的鸭子——嘴硬，闷声吃饭。
　　雷峥那天晚上再没跟我说过半句话，大概是我在她同事面前太落她面子了。
　　我睡觉的时候，恬脸伸手去揽她的肩，雷峥沉默着，却是背对着我执拗的不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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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雷峥冷战的第二天，翁岚就巧合的打电话给我说请客喝酒。
　　我恰好不想回家，立即爽快的答应了她。
　　地点选在对我们两个都有纪念意义的那家酒吧，看的出来，翁岚今天是刻意打扮过的，漂亮的惹眼。
　　说实话，我没打算和翁岚怎样怎样的，什么旧情复燃之类的。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朝我不想的方向前进着。
　　我喝了很多酒，醉眼惺忪还想着雷峥挺个大肚子为我做饭的情形，还有雷峥可能拆散我和翁岚的事情。越想越烦，越烦越多。后来就喝倒了。
　　醒来的时候，我和翁岚已经在宾馆裸裎相见了。
　　翁岚还在睡着，脸上是宛如一年前小猫般满足的神情。
　　我头都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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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想着雷峥万一知道后脸上会有的伤心绝望，忐忑不安的踏进了家门。
　　我昨夜彻夜未归。
　　雷峥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还持续着冷战的样子。专注的看她的电视不理我。
　　我稍稍有点放心了，到桌子旁吃饭。
　　掀开保温盒的盖子，我就呆了。四菜一汤，全是我爱吃的，而且还有弄起来极麻烦的鱼丸汤。
　　不怕说出来被笑话，我当时真的差一点要掉眼泪了。
　　雷峥的性子我了解，她这已经是最大的示好了，就是说这件以我无理取闹开始的冷战她无条件的让步了。
　　我喉咙堵堵的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开始烧水。
　　然后，低着头把洗脚水兑好，端到雷峥面前。
　　雷峥哭了，无声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对不起，”我抱住雷峥，很心疼的感觉，她是我的妻啊，她在怀孕这么辛苦的时候我没能哄她开心，反而处处找茬儿：“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原谅我。”
　　雷峥也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胸前，哽咽着：“靖铤，我没有什么亲人在这里，珍惜我，好吗？”
　　我以吻缄她的口，细致温柔的汲取着她的芳香：“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我会呵护你一生一世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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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决心要做个好丈夫，可翁岚又来找我了。
　　她竟然到事务所来找我！忙带她进了办公室，不去理会程麟狐疑的目光。
　　“方方，我跟旅行团订了两张去张家界的票，我们出去玩几天，好不好？”她的变化是明显的，快乐的一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眉眼带笑。
　　“翁岚。”我深呼吸，狠下心来，方靖铤：“我们结束吧。”
　　翁岚的笑容凝固在眉梢嘴角：“为什么？！”
　　“翁岚，我们都是有家室的成年人了，该负起相应的责任来。”我困难的说教着，转身不敢看她的眼睛。
　　翁岚半晌没说话，我回头，慌了手脚，她站在那里，倔强的咬着唇，两行眼泪挂在脸上。
　　“你别哭啊，”我翻出纸巾代她擦眼泪：“我真的很认真的想过了，纵使是雷峥的错，可是她也是出于爱情的目的，我没有理由苛责她，何况现在，我更没有理由不原谅她。她对我很好……”翁岚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那我对你不好吗？我没怀过孕有过你的孩子吗？你知道吗，那次堕胎出了意外，我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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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界，张家界。
　　我出神的盯着顶棚不确知的某一点，头脑很模糊。
　　“靖铤，发什么呆啊。”雷峥在我面前晃手，笑吟吟的：“我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鸡翅，怎么样，馋鬼。去拿碗筷啊，跟旧社会的老爷似的。”
　　“哦，”我回过神，仍提不起精神。
　　该怎么跟雷峥讲。我都觉得自己卑鄙龌鹾下流不要脸，脚踏两只船。而且我居然答应了翁岚跟她去张家界。
　　翁岚同意结束我们的关系，但还是希望我能答应这最后一次和她出游，算是好聚好
　　散吧。
　　我知道我对不住她，害她怀孕后独自一人面对不说，还永远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
　　我，我……
　　我一个头有两个大。
　　“还不吃，怎么，味道不好吗？”雷峥笨拙的挺着肚子端着汤小心翼翼的进来。
　　“没有，不错，不错。”我狠狠的咬了一口鸡翅，骨头杠到了牙齿，酸酸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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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我起的很早。
　　下楼买的早点上来，雷峥还没起。
　　把早点放在桌子上，到床边看了眼雷峥。
　　她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呢，娇憨的象个孩子：“干吗起这么早，靖铤。”
　　“有个事主约好了时间，”我在她面颊轻吻了下：“你再睡会儿，我先走了噢。”摸摸她的头发，向门外走去，装做刚想起来似的：“哦，对了，我明天要出趟差，去长沙，可能要几天。你要是一个人害怕，今天找个同事这几天陪你好了。”
　　“喔，知道了。”雷峥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一切会好的。相信不会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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