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Forgive

作者:陈夜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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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st Memory


      2013年11月15日。霍格沃茨的魔药教室。

      赫敏抱着厚厚的一叠论文,用脚勾开教室门,意外地看到一个金发少年正坐在对面的窗沿上,他听到声音回头,漂亮的脸上闪过被抓包的慌乱。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午后,魔药学教授站在门口,皱起眉头,露出每个学生都会下意识害怕的严肃表情说:“你在这里干什么,马尔福先生?”

      斯科皮·马尔福从窗沿上一跃而下,长长的衣摆抖落几片红色的枫叶,将手里攥着的黑色本子藏在身后。他昂着头抿着唇,如果不是耳朵上的两团红晕出卖了他,这副模样倒真有几分马尔福式的高傲冷漠。

      这孩子是叛逆期到了吗?赫敏头疼地想。她将论文放在讲台上,魔杖一敲,其中一份羊皮纸嗖地飞到少年面前,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A”。斯科皮的灰眼睛左瞄右闪,就是不肯看他自己的作业,这让赫敏有些痛心疾首,毕竟他一直都是魔药课上表现最好的学生之一。

      “你最近的几篇论文成绩下滑很严重,这可不像你一直以来的水平。”赫敏走到他身旁,耐心地说,“愿意和我聊聊吗?是课程哪里不懂,还是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少年的脚尖蹭着地板,紧紧地闭着嘴,不肯说话,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理直气壮。过去的三年里,赫敏以为自己幸运地教到了有史以来最乖巧懂事的一位马尔福,没想到四年级一开学,这位小少爷就闷闷地闹起了情绪。具体表现包括但不限于成绩下降、拒绝沟通、行踪不明,前阵子还莫名其妙地跟两个格兰芬多的男生打了一架。

      赫敏叹了口气,回忆了一下自己四年级干的那些蠢事,决定对这些年轻人更宽容一点:“我听说你最近一直都在和城堡里的画像和幽灵们聊天?”

      斯科皮的目光一闪:“是谁在背后告我的状?这并不违反校规吧。”

      “确实不违反校规,可是如果你因为这个成绩继续下滑,我就要禁止他们跟你说话了。”

      “您不能这么做!”斯科皮愤愤地抗议,“我只是在跟他们聊德拉科,我从没见过的哥哥,我想知道他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马尔福先生,我不觉得他们还能想起十几年前的细节,而且你一定读过不少关于他的文章了。”

      “我当然有特殊的办法,至于那些文章……哼,我不相信。”少年白皙的脸颊鼓了起来,他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教授,像是在寻求她的肯定,“他们都说哥哥六年级以前在霍格沃茨横行霸道——”

      赫敏简直哭笑不得,但她觉得自己不能戳破一个少年对自己兄长的盲目崇拜,于是只好缓和了语气,转移话题:“今天是霍格莫德周末,你怎么没有和朋友们出去玩?”

      斯科皮闷闷地说:“因为圣诞节舞会就快来了。”

      “所以?”赫敏没能理解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我今年四年级了,可以邀请舞伴了!”

      “嗯……所以你不高兴,是因为你邀请的姑娘没有答应你吗?”

      斯科皮用失望震惊的眼神看着她:“那怎么可能!格兰杰教授,你居然认为我会失败吗?”他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又不耐烦地说,“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明示暗示地希望我邀请她了,连勇士们都没有我受欢迎。要是去了霍格莫德,肯定又得应付很多人……所以我才躲到这儿来了。”

      赫敏开始后悔跟学生聊这种少年的烦心事了,她实在不太擅长这方面的话题:“那么你尽早地邀请一位舞伴,其他人自然不会再来找你了。”

      斯科皮一脸严肃地回答:“我觉得不管我邀请了谁,总会让很多人伤心,那样太不绅士了。”

      魔药教授忍不住黑了脸,打算把这个熊孩子从自己的教室里赶出去,金发少年的眼珠子一转,忽然问道:“教授您呢,您已经有舞伴了吗?”

      “我一向是不怎么参加舞会的。”

      “那就是还没有啦,不如这样,我邀请您做我的舞伴好吗?”

      赫敏被他的神转折闹得头疼,她转身回到讲台上,决定狠狠地批几个“P”来安慰自己:“别胡闹了马尔福先生,这像什么话!”

      “可是从来没有一条校规上写着,圣诞舞会不能邀请教授呀?”斯科皮不依不饶地凑到她面前,无辜地眨着他清澈明亮的灰眼睛。比起他的父亲和哥哥,斯科皮·马尔福实在非常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高挑的少年蹲在她的讲台边,故意可怜巴巴地撅着嘴,软着嗓音央求:“您可行行好吧,难道您愿意看到女生们因为我的舞伴人选吵架,让其他学校的人看笑话吗?您这么年轻美丽,怎么能不参加舞会呢?您只需要陪我跳一支开场舞,让我和平度过今年的圣诞节就好啦!”
      赫敏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在不知不觉中软化,无奈地用魔杖敲了他的额头一下。

      “啊啊啊,很疼的!”斯科皮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脑门,然后笑嘻嘻地从她身边跑开,“总之您是答应我了,格兰杰教授!”

      赫敏并没有把这个调皮少年的话当真,所以五个星期以后,她看到穿着华丽的礼服、打扮得闪闪发光的小马尔福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整个人完全是懵的。

      “教授,您是打算穿着斗篷参加舞会吗?”斯科皮优雅地向她做出一个邀舞的姿势,真诚地说,“当然,您这样看起来也棒极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我……”刚刚离开坩埚的赫敏浑身都是魔药味儿,面对少年充满期待的灰眼睛,她竟然也说不出什么严厉拒绝的话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这件颜色诡异的工作衫,捏着鼻梁叹气:“我还需要——大概一个小时吧。”

      “没问题,等待一位女士是我的荣幸。”斯科皮开开心心地说,甚至体贴地帮她带上了门。赫敏简直想不通他这一套一套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当年的德拉科也喜欢端着贵族礼仪,但绝对不是这样……

      算了,去就去吧。赫敏又好气又好笑地想着,从衣柜里翻出了许久没碰过的礼服长裙。

      赫敏和斯科皮一起走进礼堂的门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整个霍格沃茨城堡银装素裹,施了魔法的冰晶包裹着柱子和大理石扶手,墙壁上贴满漂亮的霜花,每一个常青藤和玫瑰编成的花环里都坐着一两位小仙女,还有许多娇小的金色极乐鸟在圣诞树之间穿梭飞舞。学生们穿着五颜六色的礼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

      十八年前,伏地魔的复活让传统的三强争霸赛被贴上了禁忌的封条,不过随着几个国家之间越来越紧密火热的贸易往来,巫师们又开始迫切需要这样“公平竞争、交流友谊”的盛会了,于是几国魔法部将仔细修改过规则、加入了北美伊法魔尼魔法学校的“四强”争霸赛提了出来,并且最终决定在霍格沃茨举办。

      晚上八点的钟声响起,伴随着悠扬悦耳的圣诞颂歌,礼堂大厅的橡木门打开了。赫敏的手搭在斯科皮的胳膊上,一边笑着跟满脸惊讶的学生们打招呼,一边随着人流进入大厅。几百张白色的挂满冰霜的小圆桌挨着墙壁摆放,围出中央圆形的舞池,原本是教师座位的地方搭起了两层高台,一支室内弦乐队坐在上面,指挥居然是一位俊美的半人马。

      这可比古怪姐妹乐团棒多了。赫敏顺着他们琴弦上飞起的金色光点抬起头,天花板上是灿烂的星空,飘渺的极光横贯了整个穹顶,依稀宛如当年的景象——她想起了那一次的舞伴威克多尔·克鲁姆,想起了罗恩和她幼稚的争吵——赫敏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金发少年,他正笑着帮她拉开椅子,一个漫无边际的念头忽然跳出来:那天晚上德拉科的礼服是什么样子的?

      “教授,我可以邀请您跳接下来这支舞吗?”

      赫敏回过神,发现四个学校的勇士已经结束了领舞,半人马用指挥棒敲了敲谱架,一支优美的小夜曲响起,学生和教师们纷纷站起来走下舞池。斯科皮站在她面前,唇角牵着完美的弧度,一只白皙修长的、属于少年的漂亮手掌伸到她面前,让她的神色有了一秒钟的恍惚。

      “就这一支。”赫敏说,搭着他的手指,让他将自己牵进舞池。纳威·隆巴顿搂着卢娜从他们身边经过,笑着夸赞了她的裙子;几个格兰芬多的高年级男生指着斯科皮笑骂:“太狡猾了,居然邀请教授!我们的赌注全没了!”赫敏还看到远处的麦格教授冲她举了举酒杯。

      他们踩着舒缓的节奏迈开舞步,周围的人们都在一边跳舞一边小声谈笑,斯科皮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对她说:“教授,我们也聊点什么吧?”

      赫敏看了他一眼:“聊你的论文吗?”

      少年顿时皱起一张脸:“天啊,您可真是太扫兴啦,您难道只喜欢我的论文吗?”

      “我还喜欢你的高分试卷,”赫敏配合地露出冷酷的表情,“你可怜的魔药教授只有这点愿望了,要讨好她太简单了对不对?”

      斯科皮低声笑了起来,赫敏在他身边轻盈地旋转,浅蓝色的裙纱散开,像一朵在冰雪中清冷绽放的紫罗兰。他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种探究的深意,比起她被印在书本上广为流传的照片,32岁的赫敏·格兰杰眉心已经有了一条浅浅的竖纹,很少再露出那样欢快恣意的大笑。她的神态日渐威严,似乎已经对工作之外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简直不像一个热情勇敢、充满好奇心的格兰芬多了。

      两人随着舞步重新靠近,少年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教授,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吧?其实我真的从画像和幽灵们那里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哥哥的事情,全都是书上报纸上没有写过的哦!”

      赫敏微微一怔:“……是吗?”

      “比如图书馆里放草药学著作的那一排书架背面,有一张很小的画,画的是几个种曼德拉草的巫师。他们说德拉科小时候很喜欢躲在画像旁边的窗台上吃糖果,顺便听书架外面的人聊天。他简直入迷了,到了三年级,有时候会一整天都待在那里,就为了等到有人来。这可真是个古怪的爱好,好在他四年级以后就放弃了。”

      记忆里的画面随着他的描述清晰起来,赫敏的舞步乱了一拍。她想起了那个被书架、帷幔包裹起来的小空间,正是她一到三年级最喜欢的位置。她在那里一个人看书、写论文,和哈利罗恩商量过他们的小计划,也跟别的姑娘们聊过女生间的悄悄话。

      可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经常就待在书架的另一边?

      “还有呢,魁地奇球场的扫帚间旁边,那幅举着红色旗帜的骑士肖像——您还记得它吗?那位骑士阁下告诉我,德拉科曾经在那里恶作剧,用复方汤剂变成了一个格兰芬多的低年级学生,想混进更衣室,结果被路过的斯莱特林队围住刁难,有个叫沃林顿的大块头差点就要动手打他了,”斯科皮似乎觉得这个乌龙事件很有趣,他笑得好看极了,“哦对,还是教授您碰巧路过,冲上来救了他呢,噗——他后来向您道谢了吗?”

      ……他当然没有。难怪她再见到那个低年级男生,对方好像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赫敏从记忆里找出一张羞得通红的脸蛋,那是五年级的上学期,她拉着男孩从高大的斯莱特林球员中逃走后,他捏着衣角埋着头,连脖子都红透了,她本来还想关心一下学弟有没有受伤,结果他一声不吭地跑掉了……

      赫敏难以置信地想,那居然是德拉科吗?

      斯科皮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描绘着他的兄长遗留在霍格沃茨的故事——“他就那么鬼鬼祟祟地把纸条塞在一段墙缝里。”他是一年级她被同学孤立时,发现了她写的树洞纸条的神秘“笔友”。

      “他偷偷去了好几次,每次就趴在门口看看,从来没进去过。”在二年级她被蛇怪石化后,一边当着大家的面幸灾乐祸,一边私下跑去校医院看她?

      “他大概是在跟踪那个女记者吧,我不确定,总之巴罗说那阵子他看过报纸以后就会生气。”他还在四年级暗地里找过丽塔·斯基特的麻烦……

      赫敏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脑涌去,她的指尖和脚尖都在微微发麻。不知不觉小夜曲已经结束了,斯科皮牵着她离开舞池,走到摆放饮料的长桌边休息,他递给她一杯蛋奶酒,好奇地问:“教授,您和他是一届的同学对吧?德拉科小时候的性格真是这样吗?他别扭得像是一只拒绝洗澡的炸尾螺。”

      “他……”赫敏往自己干涩的喉咙里灌下一杯酒,费劲地挤出一个微笑,“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后来的文章里粉饰的那么好。我甚至到最后一刻才知道,他一直在帮助我们……”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赫敏放下酒杯,抬眼看着窗外纷纷洒洒的灰白雪幕,觉得自己平静了十年的心绪再次乱成一团:“如果你想从我这里打听关于他的故事,只怕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了。马尔福先生,接下来你就待在这里好好享受圣诞舞会,我得赶回去照顾那锅被你打断的魔药了。”

      “可是我还有一个故事没讲完呢,这是我打听到的唯一一件发生在他六年级的事情。”斯科皮笑嘻嘻地歪着头,好像没有看到赫敏扶着桌子的胳膊在轻轻颤抖,“这是灰夫人告诉我的,有一天傍晚,三楼走廊的尽头,我的哥哥在一间空教室的门口,放了一块手帕——”

      “哗啦!”赫敏打翻了手边的酒杯,她琥珀色的眼睛倏然抬起,凌厉又痛楚地盯着面前这张有着熟悉轮廓的、少年的脸。她几乎想抛开一切仪态礼貌地揪住他的领口,大声逼问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教授,您……哭了?”斯科皮终于收敛了笑容,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尖锐的审视,“快擦擦眼泪吧。”赫敏把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雪白的织着金丝的布料、银绿色的绞丝绣边、四角缀着的魔法宝石……眼前天旋地转,她的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台阶上。

      斯科皮伸手扶住她,向旁边询问她状况的教师解释:“格兰杰教授好像不太舒服,我这就把她送回去。”然后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出了礼堂大厅。

      赫敏任由少年拉着自己在长廊上疾走,无法自控的眼泪冻结在脸上,无数关于德拉科·马尔福的、浮光掠影的片段冲垮了她精明理智的大脑。她并非无欲无求的圣人,这十年来,每当她独自一人翻检过去,咀嚼那些已经永远停留在时间长河对岸的记忆,也会带着羞惭的期待和仿佛自欺欺人的幻想,去编织他与她可能存在过的交集。

      可是她从来没有——也从来不敢去想,他曾经悄然在她的生命里留下过那么多痕迹。在她毫无所觉的时候,那双令她年复一年、辗转反侧的美丽眼睛,也曾深深地注视过她。

      斯科皮推开魔药办公室的木门,将她安置在壁炉边的沙发上,赫敏颤抖着手指抬起魔杖,用飞来咒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召来一只银盒子,她打开它,露出了里面和斯科皮手中那块几乎一模一样的、镶嵌着宝石的手帕。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虚软地问道。

      “我只不过想向你确认一些事情。”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我为什么不应该有?”斯科皮的表情已经平和下来,他微笑着说,“这是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从降生之日起就拥有的专属魔法物品,你博览群书,没准听说过它的名字——它叫记忆之书。”

      赫敏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嘶哑地问:“所以我身边的这块,真的是——他的?”

      “你早就有过猜测了对不对?”斯科皮叹了口气,转身在赫敏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她湿漉漉的脸颊,“三年级期末,我有一次周末玩过头没有写论文,于是在星期一上午悄悄进了你的办公室,想把作业混到你还没看的那一叠里面——结果就发现了压在羊皮纸下面的这个——我当时可真是吓坏啦。”

      斯科皮摊了摊手:“我知道哥哥的记忆之书一直没能被找回来,我们都已经默认它是损毁在他与伏地魔的交锋之中了,谁都没有想到它会在你的手里。教授,接下来的这些话涉及到我家族的秘密,我本来不应该、也不允许告诉外人,可是……”少年顿了顿,直直地看着那双悲伤的琥珀色眼睛,肃然说道,“记忆之书是马尔福继承人的身份象征,是记录他一生经历和记忆的至宝,它不能被夺走,只能被赠予,而赠送记忆之书,是我们给予一个外姓之人最高的承诺——”

      “我的爱人啊,我向你奉上我的生命、灵魂和记忆,永远忠诚于你。”

      “只要你把它带在身边,他就能通过这个感应到你、找到你。如果你回应了他的感情,你们之间还会建立起心桥,共享一部分记忆和情绪;如果感情足够牢固,还能激发一种血缘魔法,保护双方……”斯科皮停住激动的声线,露出一个苦笑,“我并非要责怪你,格兰杰教授,我知道那时候你们面临的危险,是他主动地向你隐瞒了这一切。但不可否认,因为恋慕着你,才让一个自私狡猾的马尔福,选择了最危险的那条道路。”

      赫敏张了张嘴,嗓子里只发出细小的气流声,眼泪无声无息地落在她的手背,然后滚落到那已经失去了主人的记忆之书上。她的心里早就被他埋下了种子,在充斥着背叛、黑暗、死亡的漫长两年里,在隔着谎言、战火、伤痛的寥寥数面中,她悄悄地收集着他片刻的温柔和破绽,化成了藏在心底最隐秘的绮念;他则固守着自己不能言说的承诺,永远留在了黑夜破晓之前。

      “我观察了你整整六个月,教授,我想知道他付出的一切是不是值得,可是现在,我觉得是我做错了——如果一个马尔福决定了要爱上某个人,谁又能拦得住他呢?”斯科皮说着,掏出了一只厚厚的黑色笔记本,“这是我花了一个暑假,差不多把家里的每一块砖都翻起来才找到的东西,他藏得可真够深的……它应当是属于你的。”

      他把笔记本放到她的手上,起身走到门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在办公桌上扯出一张羊皮纸,写下了一行文字:“解封记忆之书的咒语很简单,他的全名加上你的全名就可以了——教授,十五年过去了,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一直不言不语,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将这些跟自己一起埋葬了。可是我不是他,我不会考虑你承受的痛苦,我只要你知道,一个马尔福是怎样为你殚精竭虑,为你献祭了他的一切。”

      “但我已经不怪您啦,您仍然是我最喜欢的教授。”

      厚重的大门被关上,脚步渐远,赫敏的耳边只剩下炉火和风雪的声音,宛如响彻灵魂的呜咽。

      她低下头,轻柔地翻开了黑色的羊皮封面,里面的每一页纸上都只写着一个日期。他的笔迹有的端正,有的虚浮歪斜;纸张有的干净,有的沾着水迹、酒污、泥灰,甚至是已经成了黑褐色的血迹。从1997年6月30日开始,他度过的每一天,都被这样缄默无声地记录在这里。

      她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这张白纸干净整洁,没有写下日期,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在左上角的第一行,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个名字——

      赫敏·简·格兰杰。

      她用力眨去眼中的水光,好像在那漆黑的花体字母后面看到了书写它们的人,他的脸苍白冷峻,灰眸平静柔和,手指坚定无悔。他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和某种隐约预见的决绝,用这个名字,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了终止符。

      赫敏沾着泪水的湿漉漉的手指落在他的字迹旁边,那墨色忽然漫延开来,白色的纸页上渐渐浮现起了几行文字——

      致赫敏·简·格兰杰小姐:

      假设有一天你看到了这封信,我在你眼里想必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这让我在坟墓里也会觉得苦恼万分。

      我并不希望你知道这些,发自内心的。但你是那么聪明又坚毅,而我在你的面前,永远是输掉的那一方。

      德拉科·马尔福是个自私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这份私心里有很多东西,你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我必须要告诉正义感过头的格兰芬多小姐,你并不曾亏欠我什么。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秘密,我允许你得意地发笑,允许你有一天讲给膝下的孩子们,证明自己年轻时有多么风采出众。

      但是,请不要。

      不要给我眼泪。

      不要给我怀念。

      如果你仍然坚持想看看我有多出糗,那就去看吧。

      我的记忆,早已是你的战利品了。

      德拉科·马尔福
      记于1998年,5月1日

      她合上笔记本,捂着流泪的眼睛无声地笑。

      “你这条狡猾的毒蛇啊……”她想,“还不打算承认吗?你已经吞噬了我所有的爱情了。”

      赫敏给自己裹了一件斗篷,通过办公室的飞路网来到了新魔法部入口的那家咖啡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巫师坐在吧台里打着盹儿,看到她进来以后,迷迷糊糊地递给她一枚通行硬币,就又裹着毯子睡过去了。

      在这个大雪纷飞、温馨喜乐的平安夜里,魔法部的礼堂大厅空空荡荡,只有穹顶上的勋章洒下星光点点。赫敏没有点亮魔杖,她早已将这段路程烂熟于心,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准确无误地走到他的面前。

      湖水静寂,肖像墙里的远山、古堡和绿树一如十五年前,德拉科·马尔福垂眼端坐在肖像框里,就像一尊苍白冰冷的玉像。

      赫敏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嘴唇翕动,温柔地唤出他的名字:“德拉科……”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侧,像是从灵魂深处,将这几个埋藏了太久太深的单词一个个地挖出来;她的嗓音震颤得破碎,她的眼中尽是炽热的爱恋,她看着他,就像很多年前在星月交替的微光下,他与她视线交织的最后一眼。

      赫敏嘶声大喊:“德拉科,你听见了吗?我——”

      那是一句解除冰封的魔咒,玉像在她眼前活了过来,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德拉科的睫毛下滑落,他秀气的眉头仿佛委屈似的轻轻蹙起,沾湿的蝶翼一颤。

      画像里的少年抬起了眼睛,向她微微一笑。

      注:1997年6月30日是邓布利多死亡的日期,1998年5月1日是霍格沃茨决战开始的前夜。

      Lost memory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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