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

　　在骑兵队的护卫下，宽敞的蓝色马车载着四人穿过罗马的新城区，直往等级森严宫殿林立的教皇特区驶去。
　　进入罗马的特殊地带，马车驶进一座城中之城。以浓密的园林和厚重的围墙与外界隔离开来的封闭地界里，矗立着一座看起来有好几百年历史的冬宫式建筑。白底黑七星的旗帜和圣血十字在城堡里四处可见。
　　这里是西泽尔家族的领地，城堡中这座蔚为壮观的宫殿，就是以拥有七座古代的礼拜堂而闻名的七星宫。
　　这一组建筑群是为了纪念历史上西泽尔家族首次建立七海舰队，受封海洋王而建立的。

　　登上大理石台阶，站在长廊上，小侯爵康拉德阴沉着脸，十七则在一旁兴奋又激动地翘首四面探望。
　　虽然路克说这是西泽尔公爵的意思，选帝侯是公爵的贵客，但是小侯爵心里还是有一万个不满。
　　绝对不能放任这只四处闯祸的恶魔继续骚扰西泽尔公爵大人！
　　——这是康拉德心底的呐喊。

　　被顺道带来的英理站在台阶上眺望宫殿四周，刚好看到一辆黑色的马车通过高耸的石墙进入城堡。
　　康拉德小侯爵脸色一亮。
　　黑色的马车停在长长的台阶下，男仆迅速地跟上去打开车门，一个穿黑色长袍的人走下马车。
　　黑袍人身材高挑，戴着黑色深而宽阔的风帽，英理看不见他的脸，两名白袍随从，似乎是圣职者或者是术士的样子，跟在他身后，一齐走上台阶。

　　康拉德迎上去：“欢迎回来，公爵大人。”
　　某选帝侯在一旁使劲地憋着，眼睛瞪得很大，不说话。
　　公爵抬起手脱下风帽，殷红的长发如同流动的红钻滑落在肩头。
　　路人甲的英理脱口而出：“啊……”
　　康拉德怒道：“啊什么啊！在公爵大人面前闭上嘴。”

　　英理迫不得已闭上嘴。视觉受到强烈震撼而已，英理盯着公爵大人光彩照人的脸，心里感到一丝似曾相识。
　　公爵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淡淡地扫过英理，然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跳过某个浑身都要冒出泡泡的恶魔，看向一言不发的心腹侍从官：“他是？”

　　路克板着脸回答：“是选帝侯带来的客人。”

　　公爵大人终于施舍给某个“贵客”一个眼神，然后淡淡地吩咐路克，“给客人安排一个房间。”
　　——这个客人指的是英理。

　　理解错了的十七在心里手舞足蹈，眼睛变成两个括弧，非常矜持地没有跳起来。正当他满是期待地看向西泽尔公爵，希望能够得到亲切友好地接待的时候，公爵的男仆从长廊的另一端走过来。

　　男仆向公爵报告道：“公爵大人，圣座的使者已经在礼拜堂等候多时了。”
　　“这就过去。”公爵应道，然后向康拉德说：“佣兵团的事情待会再跟我报告。”
　　康拉德点点头。
　　公爵带着心腹路克往礼拜堂的方向扬长而去。

　　“……”
　　被无情忽略的选帝侯大人如同一根被丢弃在沙漠的野草，迅速地失水蔫了下去。大恶魔狠命地挠墙：“难道是我忽然转换形象，他觉得一时间无法接受？还是还在因为我上次恶搞了一下对他从前的结婚对象？拜访了一下老教皇然后被通缉？哎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哇……TAT我不要被无视5555555”
　　十七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噗通一下委屈地跌坐：“谁来告诉我，英明神武的我到底做错了神马……”

　　英理顶着一头的问号看着自言自语的十七，心中充满疑问：
　　这恶魔是个选帝侯？什么选帝侯？哪国的选帝侯？开玩笑吧？冒牌的吧？
　　他要是选帝侯，怎么大家都把他当空气啊？
　　话说为什么恶魔和这些人类贵族熟悉得很的感觉？
　　我被下套了吗？

　　康拉德看到亲爱的费敏叔叔对这只恶魔不屑一顾，感到一股由衷的畅快，趾高气昂地带着高大的男仆，毫不顾及人权地直接驾起云里雾里的英理走了。
　　十七在后面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

　　……

　　城堡另一边。
　　礼拜堂里，一个穿着司铎的黑衣的年轻人正在兴致勃勃地参观着教堂的两壁上那些古老的壁画。
　　公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年轻人高兴地转过头来：“啊您终于来了，亲爱的西泽尔公爵大人。”
　　他是教皇内侍之一，罗马籍的新任威尼斯宫内政官，虽然只是一名司铎，然而他出身罗马的名门望族，在教廷之内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跟著名的圣血家族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他是教皇亚历山大十八的最亲近的心腹。

　　教皇内侍满期待地看向美貌冷峻的西泽尔公爵，但对方仍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是朝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朱利安。”

　　这个叫朱利安的年轻人眨了眨眼：“您心情不好？”

　　“……”

　　朱利安抖了抖装饰着沉重银饰的黑衣，开始絮絮叨叨：“哎，现在之所以状况如此混乱，并不是我的原因啊。您就算是责备我也是没用的额。况且追根究源，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那只恶魔闯进威尼斯宫，盗走了圣伯多禄的钥匙，才制造了这么大的麻烦……”

　　费敏•西泽尔公爵冷冰冰地说：“圣伯多禄的钥匙被暗灵盗走这个消息，是你透露出去的？”

　　狡猾的微笑爬上嘴角，朱利安说，“我真的什么也没做，都是圣座陛下的意思。”

　　西泽尔微微皱眉：“是么？陛下这么做有什么目的？陛下为什么不出席枢机会议？”

　　“因为陛下身体不适。”

　　冷冷的怒意已经在碧绿的眸子里升起，教皇内侍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这位西泽尔大人一向厌恶有人跟他绕圈子——
　　公爵的耐心从来都极其有限。

　　朱利安立即收敛起轻浮的表情，严肃道：“其实，圣座的身体状况，的确每天都在恶化。”
　　说完这句话，年轻的教皇内侍脸上露出了一丝称得上是忧愁的神色。

　　西泽尔公爵沉默着。
　　然后公爵说：“城里的局面逐渐变得难以控制，只要教皇陛下一日不在公众面前路面，罗马就会继续惶恐不安下去。我虽然作为罗马公爵，但也只是督查罗马大区的一介领主，教廷里的事情，并不是我能关心的。”

　　“教皇陛下今日派我来，仍旧还是那个话题。”朱利安接着说，“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请您入主枢机主教团，好为当选下一任教皇做准备。”

　　西泽尔淡淡地说：“我想我的回答一直很明确，我没有任何戴上三重冠的意愿。”

　　朱利安面上的笑容仍然不变：“圣座已经明白您的意愿了。那么退一步，就算您对俗世的生活仍旧无法忘怀，那么能否请您至少加入枢机主教团，支持我当选下一任教皇呢？”
　　说完教皇内侍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这虽然是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是为了教廷，也为了罗马的长久盛世，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考虑。”

　　西泽尔公爵冷冷地看着这个心机深沉的年轻人。
　　公爵碧绿的双眸中，目光如冰刀一样锐利，仿佛任何龌龊的私心都在他的眼底无所遁形。

　　教皇内侍却完全不受一丝影响，娓娓地劝道：“公爵大人，我们是相似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们更适合统治罗马的人类，也没有人比我们更加在乎罗马的安宁与强盛。”

　　公爵似乎并不为朱利安的花言巧语所动。

　　朱利安接着说：“我想您应该比我更加了解您的兄长，亚历山德罗•西泽尔大公，他虽然聪明骁勇，然而人的野心有的时候也会成为一种缺点，有的时候甚至会是致命的祸端。当初在‘夜神号’上发生的事情，应该不用我向您一一解析了吧？您这个罗马公爵和七海总督的头衔，都已经让‘海洋王’心生不满了呢。”

　　“到此为止。”公爵打断了能言善道的教皇内侍，“说客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朱利安。”

　　朱利安恭敬地垂下头：“好的。那么我就回去静候您的佳音了。”

　　朱利安拢起双袖，慢慢转身，他走到礼拜堂的门口，回头又向西泽尔公爵道：“祝您日安——愿罗马得永恒。”

　　“愿罗马得永恒。”西泽尔公爵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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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泽尔走出礼拜堂，凉爽的微风吹散了阴谋和政治所带来令人不快的气氛，他停下来，微微打量着成百上千年始终如一的砖石城堡。
　　树木阴翳地覆盖着城堡，减少了眩目的强烈阳光。
　　温润的绿色和深灰色交相掩映，只有这座圣血城堡令人感到平和、宁静、坚不可摧。
　　风吹树叶的飒飒声盖过了什么东西爬过的响动，一道如同阴暗的雾气般忽然掠过礼拜堂外墙的魔影迅速消失不见。
　　西泽尔小公爵好不容易舒缓的心情被破坏，忍耐地闭了闭眼。

　　“路克。”西泽尔出声唤道。
　　不消一会，红衣的心腹侍从官就出现在西泽尔身后：“公爵大人，刚刚那是……”
　　“算了。”公爵不胜其烦地阻止他的话，“当他不存在。”
　　路克面无表情地咽下了想说的话。

　　公爵接着问：“城里出现的佣兵团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路克说：“主要是随着奥西尼家族的家主来觐见教皇的亲兵团，大约一百五十人左右，他们自称‘红狼团’，圣座陛下称病不见，那群亲兵团却不肯离开罗马，仍旧滞留在城里。”
　　西泽尔公爵点点头：“我听说了，主要是魔剑士？”
　　路克说：“是的公爵大人。一百多人的魔剑士，剩下的是轻骑兵和弓箭手，据说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另外城里还有一些术士法师在活动，其中有不少人使用暗系魔法。”

　　西泽尔公爵问：“知道来历吗？”
　　路克回答说：“有些可能是西泽尔大公的人。还有一些是科隆纳家奉养的蓝袍术士，人数不多，但是科隆纳公爵目前也在罗马，因为暗灵入侵的事情，再加上西泽尔大公戒严罗马，那些术士应该是科隆纳公爵的护卫以及耳目。我还不清楚那位公爵大人是否打算近日离开罗马。毕竟城里忽然多出许多陌生的术士和佣兵，人心十分慌乱。”

　　西泽尔公爵凝神沉思了一下，“你安排人送信给科隆纳公爵，就说明晚的元老院议会之后，我想跟他见面详谈。”
　　“是，公爵大人。”
　　“去吧。”

　　路克报告完，领了公爵的命令，一瞬间消失无踪，西泽尔公爵又招了招手，几个白袍人很快从树木的阴影里走出来听候公爵的差遣：“公爵大人。”
　　西泽尔公爵说：“那个恶魔带来的少年，现在在哪里？”
　　其中一个白袍人拿着一支短法杖，回答道：“在侯爵大人住处的客房里。”

　　公爵想了想，说：“你们给他设一个结界。”
　　“是。”
　　“然后在冥想厅等我。”
　　“是，公爵大人。”
　　白袍人领命向公爵告退，四下无人，礼拜堂的周围是浓密的林木，只有清冷的水渠流动，间或两声鸟鸣。
　　寂静得令人心惊。

　　公爵不悦地说：“躲得远也没用。是你来告诉我他究竟是什么来历，还是我自己来查？”
　　古堡的墙面上浮现出一片浓浓的黑影，然后变成一团黑色的雾气，雾气向西泽尔公爵飘来，然后从空中降下，在地面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暗红色魔兽，拖着一条长长的锯齿状的奇怪尾巴。

　　“我没……没打算偷听哇。”
　　暗红色的魔兽卖萌地甩了甩尾巴。

　　美貌冷峻的西泽尔公爵不为所动。脸色仍旧阴沉。

　　“唔……”大怪兽垂头坦白从宽，“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来历，但是钥匙跟他似乎有点关系……”

　　公爵见他耍赖，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喂喂！我知道，就知道一丢丢！一丢丢而已！你别走啊……”
　　黑色的魔兽亦步亦趋地跟在公爵的身后，巨大的身躯不敢多走一步，显得十分委屈的样子。
　　“呜呜呜……能不能告诉我你为神马生气？干嘛忽然就不理我了吖？”

　　公爵不回答，径直走进古堡，一挥手，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关上，差点夹扁了十七的大脸。十七一屁股坐在后腿上，抬起前爪挠了挠几根长胡须，气呼呼地说：“不让我跟我偏要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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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拉德小侯爵的住所。
　　客房的门被锁上，钥匙从锁孔里被拔出的咯哒一声似乎还残留在房间里。
　　日光从窗棂的玫瑰栅格里透过，落在地面上形成漂亮的光影，已经移动过了二十多个分币的距离。

　　“喂喂！我难道不是客人吗？”
　　英理被丢进了客房，然后被无情地锁在了屋子里面。
　　他一头雾水，只是觉得那个侯爵大人对他简直像是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样鄙视讨厌，恨不得把他当做麻袋来丢。
　　……
　　总觉得，一定是被十七那个混蛋恶魔给连累了——
　　英理郁闷地使劲摇了摇门把，喊了喊人。
　　外面静悄悄的。

　　英理只好自认倒霉地坐在地板上、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
　　明明那个红头发的公爵大人还让人招待我这个客人的？
　　英理忍不住在心底一遍遍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一瞬间。

　　——刚刚那个公爵到底是什么人？
　　那样惊人的俊美容貌，却极度的疏远而寒冷。
　　英理心跳有点小快。
　　我似乎见过他……
　　那样碧绿的瞳色，仿佛是密林深处、冰凉彻骨的湖水一样的眼睛，轻轻扫过英理的那一眼，让英理打了个寒颤。是一个让人既畏惧、又想注目，既害怕、又惊叹的人。

　　“也许是那个人类的转世？”
　　英理自言自语道。
　　人类？
　　英理愣了一下，下意识的……
　　那个人类是谁？
　　英理思索了半天，简单的脑回路有些混乱。
　　他常常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思路，就像是脑子里面还住着另外一个人一样，常常自顾自的思考。
　　“大约因为我是个混血精灵？”
　　英理继续自言自语，“但是——为什么我是个混血精灵？”

　　这样的疑问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英理意识到自己常常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似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自己有了意识。他所能记得的第一个印象，是一个时而粗鲁时而冷漠的少女，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是个精灵族？伊丽莎白为什么是个精灵族？
　　等等……我跟伊丽莎白到底什么关系？不对……伊丽莎白，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英理思索起这个复杂的连锁问题，再一次将问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关键是……我是从哪里来的？”

　　英理进入漫长的沉默。

　　奇怪的未知生物，莫名其妙地自以为是混血精灵的英理，当机了。
　　如同从前许多次一样，伊丽莎白的眼瞳在英理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在同一个问题上当机的英理的脑回路迅速被自动捋顺，记忆清零。
　　他一下子忘记了刚刚想的奇怪问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一片空白中醒过来。

　　玫瑰栅格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微微晃动、与窗外的树影重叠在一起，因为风吹而摇摆的树影，忽然剧烈地变化起来。
　　风声变大，发出沙沙的急促响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被英理灵敏的感觉捕捉到。

　　“？？”
　　英理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想出去看看情况，被锁住的门却纹丝也拉不动。
　　战栗的危机感爬上背心。
　　直觉第二次告诉他、有极度恐怖的东西正在接近……

　　英理刷地往后退到房间的最里面。
　　窗格忽然被映照得火红，热浪从门窗的缝隙和镂空里向房间里喷进来。

　　“好烫！！”英理拼命地贴在墙壁上，一个直立的巨人的身形透过窗子映入英理的眼帘。门窗、家具和墙壁在迅速蔓延融化，红色的火舌仿佛一双双大手一样向房间里面抓来。

　　这是大白天吧？
　　为什么大白天也会有魔物啊？！
　　而且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啊！
　　英理在心里高呼救命，可是十七这个混蛋完全跑得不见影子！

　　炎巨人就站在门外，翻滚的火焰冲破空间的阻碍向英理扑过来。
　　“啊啊啊……”
　　英理双手抱头、发出竭力的大叫，但是他的声音却不是声嘶力竭的恐怖叫喊，而是一串极其奇怪的语句，就像是咒文那样的，他完全不明白是什么的语言。

　　这时、他周围空气就像忽然凝固住了，顷刻间一动也不动。
　　英理紧紧地闭着眼睛，只感觉有细微的气流从手指间、皮肤上轻轻地流过。
　　在他身体周围，巨大的气流旋转着涌出，然后他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充气气球一样迅速地缩小。
　　从他身体里涌出的飓风将火焰卷入，吞噬，连带整个房间里面所有的东西、桌椅、地毯、甚至是砖石墙面、都被这强劲的气流卷起、旋转，撕成粉碎……

　　英理不敢睁开眼睛。
　　他想用力捂着耳朵，龙卷的咆哮声尖锐刺骨、几乎把耳膜穿破，但是他的双手却无法接触他的耳朵，脚下的地面在隆隆震动、心脏的压力几乎承受不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刺鼻的焦糊气味淡去，但英理却没有感到自己被火焰烧成焦炭或者被撕成碎片，他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睛。
　　“天呐……”

　　还有残余的气流在地面盘旋，然而房间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已经不见了。
　　木桌，椅子，柜子，花瓶，房间里的一切家具，地板甚至是砖石的墙面都被消灭。只剩下龙卷在地面肆虐过的痕迹。
　　英理已经没有一丝毫的余裕来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像是超脱在了整个空间之外一样，看见无数银星砂如同旋风的痕迹漂浮在这个空荡荡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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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的而另一边。
　　“这样真的好么，公爵大人。”面瘫地红衣侍从推开大门，他站在门口，冷静的声音传入昏暗幽深的冥想祈祷大厅里。

　　一个法术施展完毕。
　　几个侍奉西泽尔公爵的白袍术士笼着袖子，缓缓地从大门走出来，一一向路克点了点头，他们面上高深莫测，这幅冰冷完美的距离感，简直和他们的主人是一个模板复制出来的。

　　路克走进大厅。
　　因为狭窄的高窗拉上了厚重的深紫色窗帘，藏在城堡深处的大厅里呈现出幽魅的暗紫色。
　　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架在地上的黄铜灯炉，火光透着灯罩上复杂的纹路投射出来。灯炉里燃烧着浸过药水的鄂绒草，使得厅堂里满是一股浓重的香料气味。

　　地面上铺着灰白色的巨大羊皮，圆六芒星的法阵绘在羊皮上，羊皮的中央散落着草木灰、银星砂、以及其他施展过法术后残留下的物质。

　　西泽尔公爵站在羊皮毯上，脚尖有一卷兽皮卷轴散开着，黑袍的衣摆在地面铺展。

　　路克问道：“就这么放过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公爵轻轻动了动手指，银星砂从指缝间细细漏下，如同一条银色的丝线。
　　公爵将银星砂洒在羊皮毯上。
　　“暂时就这样，我只想知道那个恶魔为什么挑中了他。”

　　“那个少年是？”
　　“显然不是人类。”黑袍的衣摆在灰白色的羊皮毯上移动，西泽尔挥了挥黑袍的袖子，毯上的灰烬立即消失无踪。“更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类、混血精灵、或者是中间灵体。”

　　“但是他也不是暗灵。”路克接口道，他注视着六芒星阵里星砂的图案，如他所看到的，那是召唤炎巨人的仪式。刚刚路克旁观了整个过程，在炎巨人的侵蚀下，从那个少年身上迸发出来的，不是一般的法师或者术士能够拥有的魔法能量，而且，这个叫英理来历不明的少年的魔法能量，还极其不稳定。

　　因为激发了自身巨大的魔法防御，结果英理自己……散架了。

　　路克忍不住说：“这件事实在是非常奇怪，他似乎是个魔法生物？”

　　西泽尔公爵不置可否。
　　路克咳嗽了一声，严肃地建议道：“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设一个法阵把那只在城堡里到处乱跑的恶魔……咳，选帝侯抓起来。属下觉得，他之所以会去盗走钥匙，一定是知道什么，他之所以关注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不明生物，也许就是他盗走钥匙的关键原因。”

　　西泽尔公爵说：“我大约已经知道那个少年的来历了。不过，你的提议很不错。”

　　毫无同情心可言的西泽尔公爵，将可怜的英理吓得“魂飞魄散”之后，半点愧疚也没有地休息去了。领会了公爵大人的深意的红衣侍从官，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一下佩剑，开始执行起公爵的重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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