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

作者:右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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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世间万物万状皆随缘起而生、缘结而灭,比如钱卉卉与楚墨,比如连莎莎与关扬。
      
      “姐姐,楚墨哥哥出国了,你呢?”钱嘉嘉15岁的年龄,正像含苞的花儿,欲开还止。
      
      “准备高考啊。”钱卉卉从客厅的落地窗向外仰视天空的云。风很急,浮云不羁地掠过,没留下一丝缠绵。若想强记,怕是只有方才那一点点转瞬即逝的意想了。
      
      看着姐姐淡然处之的态度,钱嘉嘉无法平息心中汹涌的波涛。十一年的相处,且不说姐姐与楚墨哥哥之间不为人知的牵扯,就是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也不可能就这样被她一句云淡风清的话给带过啊!
      
      “你也升初三了,记得要好好念书,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钱卉卉拉上客厅的里层薄窗帘,遮住几缕耀眼的阳光,“还有莎莎,让她多念念化学,每次只考四十几分太丢脸了。”
      
      如果说钱嘉嘉刚才还对姐姐的话有些不知所措的话,那她现在真是有些生气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讨厌化学!”虽然坏脾气不是她的本性,但是,这一个多月来感情的磨砺早已超出她稚嫩心灵的承载量,她不想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默然地注视妹妹拭着泪跑出家门,钱卉卉垂首拨弄窗边高脚花瓶里的马蹄莲。
      
      这些日子辛苦小嘉了,楚墨的出国和关扬的远走,都给她带来不小的冲击。多年以来,在大家心照不宣的保护下,小嘉的心一直如泉水般纯净。但时间和世界是运动的,人事物不会永恒不变。缘分来了,就在一起;缘分倦了,就分开。小嘉该明白他们的离去是事物发展的必然,强求向来不会招至幸福。而且,至少现在还有楚倾在她身边,虽然现在并不能肯定这是幸或不幸。
      
      太阳慢慢爬向正午,光线开始刺目起来,她皱眉离开窗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很讨厌阳光。
      
      
      
      急促的脚步声昭示来者紊乱不堪的心思,正在温习的楚倾把书合上,静待向来得宠的小闯入者。
      
      “……”没有任何敲门的动作,钱嘉嘉冲进他的房间里。埋怨、委屈、还要诉苦,想说的话有一大堆,可张了张嘴,她又不知从何讲起。
      
      “嘉儿,过来。”看着她皱着小脸难过地欲语还休,楚倾落座在床边,拍拍旁边的座位叫她。他的小女孩长大了,仍然可爱地跟前跟后、仍然乖巧得招人喜爱,只是不再叫他亲亲哥哥,不再给他无止境的吻。
      
      钱嘉嘉听话地照做,软软的小身子靠在楚倾身旁,任一只健臂将她环绕起来。
      
      亲亲哥哥的身上总有一种青草的味道,很干净,很好闻。她还记得小的时候自己最喜欢拿他的衬衫当被盖,在包裹着青草味道的温热衣料中,她总是那样容易入睡。
      
      “……亲亲哥哥。”刚上初中的时候,她就被班上同学大肆嘲笑过这个称谓。即使并不认为自己这样叫有什么错,她还是感到不知名的羞惭,所以之后便不再亲亲哥哥长亲亲哥哥短地叫了。但每当青春的小小愁苦袭上心头,或是偶尔遇到不顺心的事,这个有些过时的名号就会盘绕在她的脑中呼之欲出。而现在,她心乱如麻,于是不知不觉地叫了出来。
      
      “嗯?”楚倾将她的头拢在自己颈中,轻轻往秀发上印上一个吻。她终于又叫了是吗?原来这个名字用她15岁的声线唱吟出来是如此的动听。
      
      “楚墨哥哥为什么决定去留学?”她第无数次地问这个听不懂别人答案的问题,“他都不会舍不得吗?”
      
      楚倾安慰地轻抚她的背,知道他的嘉儿总是对在意的问题穷追不舍,“他很舍不得,但是现在不是舍不得的时候。”
      
      “为什么?”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想要干的事,他已经找到了,所以来不及舍不得了。”楚墨是在给对方一个机会,也是为了日后的打算。
      
      钱嘉嘉听闻,心里升起无限焦急:“那姐姐呢?”剩下姐姐怎么办?
      
      “她怎么了?”楚倾明知故问。
      
      “他们是青梅竹马啊!”
      
      “那又怎么样?”他平静地陈述,仿佛事不关己。“‘青梅竹马又怎样?’你不是就这样想的吗?”
      
      毫无预警地,钱嘉嘉像被电到一样跳离他的怀抱。她向来爱笑小脸变了颜色,嬴弱的身躯也摇摇欲坠,“我……”他是怎么知道的?她这小心藏匿的秘密是怎么被他知道的?
      
      楚倾无语地收回空落的手臂,看着她。
      
      她忘了吗,十一年的光阴他们都是一起度过的,经历了成长,青涩的果实慢慢都会变成熟。他把她每个点滴的改变小心地掬起来,精心存放在心底,铺成一片柔软。然而伴随时光的流逝,他的手已经开始不够用,只因小小的粉蝶想要振翅了。虽然知道她并不是不喜欢在他的身旁继续成长,但光是这样还远不够达到他想要的。他要的更多,所以会使出手段,但不是折断她可爱的翅膀,而是比她飞得更高。
      
      他是这样,楚墨更是如此。
      
      “别、别生气……”看着楚倾莫测的表情,钱嘉嘉的自我厌恶快要上升到了顶点。
      
      她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已经长大了的她懂得了一些事,所以不喜欢社区里有的阿姨见到他们在一起时诡异的笑容,也不要同学们指着她说三道四。这些只让她在社区里尴尬、在学校里难堪,因此她讨厌他们的关系被误解。他们是最亲密的青梅竹马,但也只是青梅竹马呀,难道亲亲哥哥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嘉儿喜欢谁呢?”一反方才的沉郁,楚倾回复平常的语气。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人,他的嘉儿应该不会有借口在她的花季排斥为他所有。
      
      看来他的计划必须提前了。
      
      “啊?”钱嘉嘉可爱地睁大眼,不敢相信如此迅速地就雨过天晴,“你不生气了?”
      
      “我怎么会生嘉儿的气呢?”他甚至笑出了白牙,“来,告诉我,哪个幸运儿被我们嘉儿看上了?”他真的好想知道哦。
      
      “……是刘至陆。”一提到心上人,她立刻忘了刚才险些令她窒息的不愉快,“是我们年级的第一名哦。”她陶醉在对偶像的崇拜中,所以没看到楚倾危险的目光。
      
      “是吗?那么,改天请他来我们家做客吧。”然后给他一点照顾。
      
      没想到钱嘉嘉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他不是我们社区的,也……他也不知道我喜欢他……”说到自己的暗恋,她有些沮丧地垂下头。
      
      楚倾起身,不着痕迹地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嘉儿喜欢他多久了?”
      
      “半年多吧……亲亲哥哥你别问了啦。”钱嘉嘉害羞地抱住他,在他的衬衫上磨蹭小脸,完全没发觉自己在惯性撒娇。
      
      楚倾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好,我不问了。”他的嘉儿啊,还不知道自己早已习惯了他的怀抱呢,想另寻所爱?也得他同意呵。
      
      
      “哎,别看啦,老师都看你半天了。”连莎莎杵着下巴,懒洋洋地提醒着头快伸到窗外的钱嘉嘉。不就是刘至陆他们班在上体育课嘛,有什么好看的。
      
      连忙坐正认真听讲,钱嘉嘉果然就看到老师热烈的眼神。惨了,又要倒霉了。
      
      “钱嘉嘉同学,请你说一下这道题第二条辅助线该怎么做。”
      
      “延长AB至F,连接EF。”她当然又是照着连莎莎早就为她写好的条子念,脸上微微发烫。这种伎俩她们已经用了好久了,虽然合作无间,每次她还是会不好意思。
      
      “连莎莎同学,你继续回答下一步。”老师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寻找第二个牺牲品。夏末微风轻拂的午后,这样的牺牲品遍地都是。
      
      得以安全落座,钱嘉嘉为自己小小捏一把汗。也许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她还想直升本校高中呢,分数不够可上不了——听说刘至陆就要直升。
      
      定定神,她把注意力拉回来,聚精会神地为继续和白马王子同校而努力。
      
      
      “受不了你,别一看见刘至陆就跟见到神一样行不行?丢脸。”午饭时间,连莎莎用力把鸡腿分尸,同时教训着好友,“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比起楚倾师兄可差远了。”不知足的家伙。
      
      “不一样嘛,亲亲哥哥是哥哥,刘至陆是、是……”钱嘉嘉偏头想想,却从脑中搜刮不出什么词。
      
      “梦中情人。”连莎莎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还有,到现在你还否认楚倾师兄和你的暧昧关系啊?”她知道小嘉不喜欢别人这么问她,但她又不是“别人”,所以说话肆无忌惮啦。
      
      “是啊。”否认归否认,但是在她自己心中也悄悄地不同意把楚倾列在“哥哥”的表格里,她对他并不止有像她对两个表哥的感情,而那其中肯定还夹杂着些什么。至于具体是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总之我喜欢的是刘至陆,不要再提楚倾哥了。”她最后声明,也是说服自己。
      
      “小白。”连莎莎从她挣扎的眼神中瞧出了端倪,停止追问。“今天晚上有空没?到我家去看盘吧。”她老妈借了好些大片,都是她们没看过的。
      
      “不行,我要好好学习。”钱嘉嘉严肃地盖上饭盒盖,用筷子在上面戳出两个洞。听说这样可以防止小摊贩把垃圾回收再利用。
      
      “我还天天向上咧!”吐出鸡骨头,连莎莎对她的口号嗤之以鼻,“你要考本校啊?”她们的成绩都是中上,考上个高中是没问题,可要想直升就麻烦多了,这所高中也挺难考的呢。
      
      “是呀。”
      
      “不会因为刘至陆直升,所以你才动了这个念头吧?”快否认,千万别真变成花痴啊!
      
      “呵呵,是的。”她笑得甜美。
      
      梦魇变成了事实!下一秒,连莎莎绝望地爬在了桌上。“没救了你!”
      
      
      当初兴建和平社区的时候,物业公司就把提高社区居民子女的教育水平作为卖点而大力建设基础教育设施,因此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和平社区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毫无例外成为明星学校也就不是没有道理了。
      
      平心而论,和平高中的上榜率真的和比重点中学有的比,虽然学费是高了些,但从学生和家长们的趋之若骛来看,它在中等教育系统里还很是有些市场的。学校好分就高,和平高中并不会因为谁是和平社区的一分子而为他降低分数线,当然,除非这个学生对社区有特别的贡献。
      
      “姐姐,我算不算对社区的安定有所贡献?”晚间时分,钱嘉嘉衔着一只酸梨,在钱卉卉的房间里踱步。
      
      “你说呢?”钱卉卉灵活地转动手上的笔,专注在物理题库里的大脑并没有被分神。
      
      “……好像没有。”仔细想想,自己也不过是和平武馆里永远不用练功的旁听生,根本比不过身为大师姐的姐姐,更别提楚墨哥和亲亲哥哥了,“那我怎么能直升呢?分数那么高。”真是的,和初与和高还同在一个校园里呢,竟然对本校学生也立起那么高的台阶。
      
      “你不是想以后考美术大学吗?上和高干什么,旁边的美术高中就行啦。”
      
      “可是,我想……”
      
      钱卉卉终于拔冗关注一下她:“想和刘至陆一个学校?”看来莎莎说的是真的。
      
      “哎?你怎么知道的?”钱嘉嘉跳到姐姐面前,睁着圆圆的眼。她真的很好奇,为什么最近她的秘密都守不住了?一个接一个地被发现。
      
      “就是知道,”钱卉卉仔细观察妹妹,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沉迷的迹象,“你真喜欢他?”
      
      “是啦是啦,”她偏头啃了口梨却被酸得皱起小脸,“大家都不要怀疑,是他就是他啦。”
      
      刘至陆……,钱卉卉习惯性地用手支着脸思考。刘至陆,初三每次月考的榜首,和中学生会的财务干事,每次学生会的例会她都能看到他愣头愣脑的身影。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能让小嘉喜欢成这样?小嘉喜欢聪明的人,但刘至陆在为人处世上堪称白痴,不然他早就是学生会的高级干部了。所以,小嘉喜欢他这件事确实值得深究。
      
      “那你考美术大学的事怎么办?”
      
      “唉……”钱嘉嘉倒在姐姐床上发出无奈的叹息,这事是她的另一个烦恼,“我又想学美术去——不然我上和高,然后自学美术?”
      
      “行不通。”钱卉卉一语戳破她的奇想,“想考美术就必须上美术高中。”
      
      “可是我……”
      
      “志愿是你自己立下的,是否要实现它全由你的努力而定。”钱卉卉严肃地看着妹妹,“好好想想,刘至陆是不是值得你放弃自己的理想。”
      
      钱嘉嘉低下头,知道姐姐生气是为自己好。可是,她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啊……真是烦死了。
      
      “去找楚倾谈谈吧,听听他怎么说。”楚倾是小嘉的停泊港,有时连她都自愧不如,既然和她沟通得不到结果,那就去找楚倾吧。
      
      “那我从楚墨哥房里进去。”抄近路比较快。
      
      “不行,他的屋子早被锁死了,你还是从正门进吧。”
      
      “哦。”钱嘉嘉打开房门,又觉得有点不对头,“你怎么知道他的门被锁了?”
      
      钱卉卉从眼镜上方瞄她一眼,“我就是知道。”
      
      
      钱嘉嘉穿着拖鞋一路小跑地来到比自家还熟悉的干妈家,开开门却发现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干妈——”喊了一声,没人回应,看来干妈又是陪干爸出席什么典礼会议去了。不知道亲亲哥哥是不是也不在家?“楚倾哥——你在吗?”
      
      “在,上来吧。”模糊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原来在上面。她磨磨蹭蹭地在楼梯上龟行,心底还是感觉有些紧张。
      
      自从前几天告诉亲亲哥哥自己喜欢刘至陆,她的心里就一直有种奇怪的直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样的感觉,只是莫名地感觉会有事情发生。于是她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事,甚至还有些微的害怕见到他。故而这几天她不来干妈家,也尽量避开了两人可能见面的场合。虽然避而不见,但这样下去也总不是办法,所以刚才她才顺从姐姐的建议过来,也算是想借此机会突破自己心里的不安。
      
      可是,唉,她实在是没什么胆量再像以前那样注视他的眼了。
      
      “这里的楼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爬了?”
      
      听到楚倾的声音,钱嘉嘉抬眼,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他、他没、没、没穿衣服……
      
      只着牛仔裤的楚倾看来是刚刚从浴室出来,湿漉漉的黑发贴在他线条清晰的脸上,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向下滑,没有定轨的晶亮液体滑到他颈项鼓动的动脉上,越过圆润的钢铁铸件般的锁骨,滑到他青春强健的胸膛上,在那里,粒粒珠儿汇结成几缕细流,攀缘着光滑的胸肌没入内裤的边缘——他的牛仔裤拉链只拉到一半。
      
      钱嘉嘉像被贴了咒符一样,完全被这副景象迷去了心神。她从不知道他平日充满刚气的脸在服帖黑发的包裹下是如此的……媿婳,简直像妖媚的女子;而他的手臂和胸膛,她也从不知道他的胸膛是这样的强壮宽广,那清晰可见的肌肉静静地隐没在紧质的皮肤下,只是,规律地随着心跳起伏的同时,也越发凸现那两枚暗红色性感的点……还有那被洇湿了边缘的内裤……她、她好想再看看,可是、可是,她好像已经不行了……
      
      几个疾步上前,楚倾捞住了被憋气害得缺氧晕过去差点摔个倒栽葱的钱嘉嘉。他怀里的人儿面色通红,小嘴微微张开,似乎还要挣扎着呼吸。
      
      噙着笑,他抱着她进入自己的房间,放她躺在床上。
      
      端详她仍略显稚嫩的娇靥,他的双手轻轻穿插散落满枕的秀发。这才是他的嘉儿,有最纯洁的心地,更有最真的反应。
      
      仔细想想就能了然,从小就以做他的新娘为目标的嘉儿为何会突然对两人的关系这样较真,又对为他所有是如此的反感。他能理解,也因此提前了他原本要过些年才实施的计划。他会让嘉儿懂得爱他,也会教会她怎样享受相伴的快乐,而她,会在他的羽翼下成长为最幸福的女子。
      
      至于那个困扰他们的刘至陆,也就是可爱的嘉儿对现实的小小反抗,他会继续容忍他的存在。因为,刘至陆将是他引导嘉儿学会什么是爱这堂课的时候,最好的反面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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