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

　　天早就黑了下去，寂静的丛林中，夜枭发出着凄惨奇怪的叫声，河水仍然哗啦啦地流着，月光下，岸边被水流冲击的石滩上，照射出两个瘦长古怪的影子。
　　河边的鹅卵石在月光下显出暗暗的红色，一个年轻的男人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红白的半液体顺着他额头中央烧焦的洞口流到脸上，狰狞而可怖。
　　人是虎子打死的，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是他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在这个地方，死人是随时随地的事情，他这次算是被小黑拉下了水，他的心思，早开始想着这笔账要怎么向小黑讨回来。
　　小黑从绑腿里抽出把军刀，利索地在尸体上切割着。
　　虎子也抽出他的刀子，走过去，加入了小黑。
　　尸体很快就变成一堆散落的碎肉和骨头，虎子厌恶地看着地上那一堆血淋淋的东西，退到一边，撮嘴吹出一串响亮的哨音。
　　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伴着阵阵动物的呜咽声，几条黑背大狼狗钻出来，对着满地的食物视而不见，大尾巴猛烈地摇着，打着周围的灌木枝条，伸出大舌头，争着去舔两个主人的手。
　　“好了好了，去吃吧。”虎子不耐烦地对着地上那一滩东西指了指。
　　清冷的月光下，只剩下狼狗呼哧呼哧吃食的声音，虎子和小黑并肩站在一旁，月光在河岸上拉出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瘦长影子。
　　“我晓得赵二那边找了批娃儿跑散货，敢不敢去撬了。”
　　赵二在这一带的很有名，他胆子大，生意也大，手下多，连昆明都有他的场子，没有人敢动赵二，传说赵二在金三角那边，住的是碉堡，出门开坦克，贴身保镖都是扛着火箭筒的。
　　虎子见过火箭筒，他爹也有几支，可是坦克，他没见过，碉堡，他也没住过，他明白一点，赵二比他爹厉害。
　　“怎么，不敢？”
　　“呸，谁不敢，你敢去我就去。”虎子心里有点打颤，可在小黑面前，他丢不起这个脸，输不起这个人。
　　“你不敢也得敢，你打死了赵二的侄儿。”小黑向那几条大狗努了努嘴，狡黠地笑着。
　　虎子听了，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一转头，噗通一声跪倒在一棵树下，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日脓包。”
　　小黑轻蔑地骂着，一脚把他踢得滚了一圈。
　　虎子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掏出腰间的手枪，直指到小黑的脑门上，胸腹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要么现在开枪把我打死，要么以后就跟着我混。”小黑连看都没看那黑洞洞的枪口一眼，直勾勾地盯着虎子那双狭长的眼。
　　几条大狗仍然在努力地将主人赐予的食物吞落肚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个主人之间此刻的变化。
　　哗哗的水流声，狗儿们满足的呜咽声，还有时不时深林中猫头鹰“咕咕”的奇怪叫声，这一切不知持续了有多久。
　　枪口，终于慢慢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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