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作者:黑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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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壹、猫相遇


      拾壹、猫相遇

      第一次遇到尹翌凉那天是很糟的一天,虽不至于是于双最糟的一天,却一样难熬。

      那天简直是一片混乱。
      那天她的工作是要为竞标得标的一组客人表演,于双已经梳妆打扮完毕而客人也等在厅堂里了,将她哑药的解药却迟迟还没送来。
      为了不让优伶呼救、也为了不要让护送优伶的守卫起了转卖的歹心,主子都会下哑药,如果是乐伶或舞伶还会加上手或脚的枷锁,可不论枷锁或哑药都是独门的东西。
      只要送解药的人一刻不到就无法开始表演。

      厅堂传来摔杯盘的声响,几个守卫都显得焦躁不安,最后他们终于先把于双推出去档一挡在说,于是她一到厅堂看到的就是食物杯盘摔的到处都是的景象。
      “你们搞什么鬼呀?做生意是这样做的吗?”一个下人模样的青年气势汹汹道。
      于双看着,觉得这青年虽凶却不及上位那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士让她不舒服。
      “这个……非常抱歉……”
      一个比较能言善道的守卫陪着笑脸,解释起解药与来龙去脉,可青年却完全不领情,连上位的那几个青年的主子都不满的皱起了眉。
      青年回到那些人身边一阵耳语,很快他又盛气凌人的回头指着于双道:“喂!妳!脱衣服!”

      于双见怪不怪,一件件解开那些就是用来脱的繁复衣裳。
      衣袍落地,像片片卸下的花瓣,她没有一丝动摇,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比习惯的脱到剩最后一件──主子规定的底线,就算是上客也不许逾越。
      最后一件是丝绸的无肩长裙,绯红色颇像肚兜却有开高衩裙襬的一件,两条细细绑带从胸前平口低领一路拉上颈子,系了个活结。
      于双也熟练抽去几只发簪将长发放下,站在原地一副任人宰割的漠然模样。
      “让主子看看妳的右手臂。”青年对她招手。

      于双自然知道他们要看什么,他们要看的是只要是无双馆表演者都拥有的无双馆刺青,他们的正字标记。
      那是女孩拳头大小般的一个圆形艳红刺青,里面无双两字用华美的独特字体设计成了繁复艳丽的花样,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模仿的图样。
      这刺青男左女右,于双走到他们面前出示自己的右边上臂。
      像是身上盖着合格字样的牲畜。
      “行了行了,”青年摆摆手要她离远一点,“解药来之前妳先跳支舞来看看吧!”

      跳舞?于双傻了。
      她听过不少无理要求,却没有一个傻子叫她跳舞,竞标前难道没有仔细听她能唱能奏、却不会跳吗?于双真心以为是这群人记错了。
      她提醒般指指守卫拿着的吉他,目光询问,不料这动作却激怒了替主子发言的那个青年。
      他恼怒骂道:“我们自然知道妳不是舞伶,但跳支舞总可以吧?无双馆人不是多才多艺吗?叫妳跳就给我跳!”

      她一听一把火马上就上来了。
      我靠这么神气到底是在嚣张什么?她就是不会跳这青年能怎样?有种就自己来跳呀!
      最可恶的是青年还扯上了她的无双馆,叫一个非舞伶表演舞蹈已经够蠢了、还怪到无双馆身上是怎么回事?这人根本脑残!
      她狠狠瞪了青年一眼,不跳就是不跳。
      转身去拿了守卫手上的吉他,我行我素就坐下开始拨动琴弦做起自己老本行。
      眼角余光看见青年都气炸了,一串怒骂就霹雳啪啦的爆了出来,可她得意不到几秒就听到上位主子里有一个冷冷开口:
      “把那古怪乐器给我砸了。”

      都来没反应过来,转瞬间一股奇大拉力就夺走了于双手中吉他。
      好大一声砰,木制琴身爆开而琴弦发出裂帛般的悲惨声音,她的吉他就这样毁在一个不知从哪冒出的暗卫手上。
      反抗的处罚却还没结束,只听闻那个人又道:“掌嘴。”
      于双惊惶就想退后,没想到那暗卫更快一个巴掌就毫不留情落在她脸上,啪好大一声,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跌在地上了。
      这不是一般主子派来管教的嬷嬷搧巴掌的那种力道,她呆呆的坐在地上这样想着。
      这甚至不是一般男性的力道。
      这是武人施暴的力道。
      嘴角传来液体流下的触感,于双伸手去摸,果然不只嘴角破了一个口子,连口腔内侧都被自己牙给咬了深深地一个洞,胀痛着流着怵目惊心的血。
      一个注定因为破相而明日无法表演的伤。
      又要挨罚了,她沉默。

      身边传来守卫发怒、吼他们怎能让表演者破相的声音,赔偿一类的话语在这边守卫里此起彼落,客人那边却是满满都是青年“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之类的狂妄吼声。
      于双默默自己站起,站回那个下巴微抬、属于无双馆人的站姿。
      这站姿是她跟记忆里的纪青文学的,一个凛冽自傲自爱、与往日羁绊般的一个站姿,准备面对这一场纷扰与不堪。
      可是她却看到了一个白影破门而入。

      兵械交锋的声音很快响起,还有利器削下□□的声音,于双弄不清状况,睁大了眼却什么都没看清,只知道越来越多人体重重落地。
      转瞬一切竟就结束了。
      短短几分钟里,这个刚刚还至少有着十数人的房间此刻只剩下于双与眼前白衣少年。
      少年手上那把散发凉薄冷光的血染美剑,似乎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惊惶微微仰头看着这少年。

      这少年高她一个头,十七八岁模样,明明是风华正盛的狂妄年龄,于双却在眼前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世故的凉意。
      少年一头长发漆黑如墨用红绳松松束起,几绺碎发落在他额前与颊边,微微的盖住了他那双同样漆黑无边的双眼。这双眼没有悲喜,少年嘴边却挂着抹清浅善意微笑。
      于双不知该做何反应,她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自己眼前杀人。
      四周满地头颅与无头死尸,鲜血就像潮汐那样阵阵漫来,彷佛只要再待上片刻这些鲜血就会漫过她的脚踝将她没顶。
      少年一身月白色衣袍却没染上丁点血迹,提着剑站在凌乱尸体中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位在人间迷途的白色修罗,冰寒刺骨却还是夺目绚烂。
      她与眼前少年安静互望,一对年龄相衬的少年少女,可是此情此景却如此怪诞离奇。
      提着染血之剑的美丽少年,还有嘴角带血双目惊惶的不堪少女。

      只听见少年带笑,安抚般轻声对少女说道:“我该杀的人都杀了,妳该回哪去就回哪去吧。”
      说着,少年怜悯般拾起脚边一件于双刚刚褪下的外袍轻轻覆到她身上,在她僵直目光中就要转身离去,于双大惊,溺水之人捉住浮木那般扑上前去捉住了少年衣角。
      少年诧异,不解的回头看着她。
      于双挥开刚刚这位哥哥替她覆上的外袍,她激动的指着自己右臂上的艳红无双馆印记,口中一张一合反复无声说着“无双馆”。
      眼前这骨架尚未长全的半熟少年看着那印记,先是不解的簇起那双漂亮剑眉,数秒后少年终于看出那蜿蜒华美字体写着的正是“无双”两字。
      那双黑眸慢慢睁大。
      名满天下的无双馆……少年诧异看着少女,打量着她,似乎从没想过自己做个任务的途中竟然会捡到这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只流离无双馆之外的漂亮雏鸟。

      看少年那微愕的目光迟迟没有做出反应,明显是在犹豫、在考虑要如何处理她,于双慌得都哭了,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线曙光,怎么都要把握。
      她噗通一声对少年跪下,拉着他的衣角口中无声反复:“求求你。”

      “别跪我,妳起来吧。”认命般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既然遇到了就是缘份,我正好要同我弟妹到无双馆所在的那个城市,我带着妳一起走吧。”

      清楚记得那个温润如玉的华美少年无奈允诺、扶起她的那个时刻。
      强烈白光般扭转她人生的一个时刻。
      远离枷锁与那个刑场般的舞台,远离破旧吵闹的马车,远离所有不堪。
      不用再像个人偶那样彻夜为谁歌唱,不用因为一句“脱”就要将自己脱得只剩一件薄薄衣袍,任人品头论足,不用再被人拉扯头发或抱着脑袋躲避踢打或连哭泣都无法……

      不用再继续往深渊里坠了。

      那个时刻彷佛一种解放,所有压抑倾囊而出,她哭得快要断气。
      少年,那个年轻模样的尹翌凉,他再度替她批上衣袍,拉着她往外走去。
      往这散发铁锈臭气的笼子外走去。
      那日泪光中允诺要庇护她的月牙白色背影太过侠义高贵,让十六岁那年的于双头晕目眩,感激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要报恩的心情无比汹涌几乎将她溺毙,所以她日后才做出了那些决定,那些盲目追逐。
      奋不顾身、义无反顾,一切都是为了尹翌凉。

      可是谁知道眼前的那个尹翌凉,将她带出了一个深渊,却又让她坠入了另一个深渊。
      甚至没有再复返。

      ****************************************

      容儿,他的堂妹,像个疯子一样带着惊惶神情奔来他面前,她狠狠摇晃他。

      “尹翌凉!双双呢?她怎么不见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尹翌凉漠然的看着堂妹容儿不明白她的执迷不悟,却忽然想起她在于双双死后就再也没有碰触过他,今日是第一次。
      虽说是这样带着疯狂痛恨的质问。
      尹翌凉安静回答:“在地牢,已经写信去通知阁主和各方门派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都还没问清双双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为什么!”
      容儿满目愤怒神情与得知他杀死于双双那刻如出一辙,尹翌凉却觉得很累,不论是姚鱼还是容儿前来闹事,他都不想再参与这番闹剧。
      于双双已经死了,无论那首歌是谁唱的,对他拉弓试图杀死他的都是无耳教倪彩衣。
      那个他心心念念要杀死,却与他同床共枕多月、成为他恋人的倪彩衣。

      该死的倪彩衣。

      尹翌凉徐缓绕过容儿就要离开,容儿却死死拉住他不让他走,只听到后边容儿厉声道:
      “你不是喜欢她吗?尹翌凉?她是那个爱慕着你、是那个一路追来还愿意为你当深水宫奸细却被你斩首的于双双!”
      “这种无凭无据的话说一次就够了。”尹翌凉不耐冷道。
      他挥去容儿紧抓他衣袖的手快步离去,这个夜晚太过喧嚣吵闹太过令他做恶,尹翌凉几乎无法再忍受,他提气飞快离去。
      可明明一心只想离关着那少女的死寂地牢越远越好,却有歌声在脑海反复。

      这次我走开/再没有话要说出来/我不想再期待走下去/还能多精彩
      我不了解你怎能心安/也捉不住你的倔强/可是我知道你/你为什么说谎
      你说你还在/一分一秒也没走开/我想留在这里/可是这一切已太晚
      我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为我们的明天疯狂/你不必解释/你为什么说谎

      你不能说我没有爱过/说我没等过难过/我也想说/也许能重来我却还是沉默
      你一直问我的心到底在不在/问我怎能不遗憾就丢失了爱/而我的泪/怎么就流下来

      与倪彩衣的际遇无疑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让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的污点。
      明明地牢里一片死寂,那不存在的残酷歌声却还在尹翌凉心中唱着。
      澄澈嘹亮的音色像一种刺骨的奚落,震耳欲聋。

      ****************************************

      被尹翌凉毫不手软击昏的于双一醒就发现自己被关进了寒凉地牢。

      沉重的、封锁道士灵力的枷死死困住了她的手脚,一动,枷上锁链金属冰凉的声音就满地牢回荡,于双看见一张符咒贴在她胸口。
      一碰,就烫的急忙缩回。
      她尝试变成猫的模样却无法,那张符咒锁住了她的变形能力。
      地牢一片无边黑暗,连她夜视能力极佳的猫目都只能看到模糊轮廓,里边最清处的就是自己胸口那张碍眼亮黄符咒了。

      这片死寂里她征楞,回忆像潮水那般涌来。

      于双仰起脸,高高起下巴阖上了双眸,想象着。
      想象着她又重回那年与纪青文被丛丛盛开山茶包围的光景,风光明媚,花香芬芳,纪青文那香气浓郁茶水般的低低嗓音彷佛就在耳际……
      记得他轻声说,欢迎回来。

      往日就那样,在于双自欺欺人的脑海中流动,触觉听觉视觉都在架构一个不存在的时空,这样的事她自从被绑架后就很擅长,一个虚幻却抚慰人心的世界。
      她阖目追忆着,一直到门外堂妹的喊叫声与守卫的低低解释将她唤回真实。
      尹翌容……于双没忘记自己有多喜欢这个疯疯癫癫的少女。
      想到尹翌容就想到姚鱼,这两个人不同于顺手之劳拯救了她的尹翌凉,他们将真正的晴光带到了她刚离开绑架那段晦暗的生活中。
      姚鱼、尹翌容,她继纪青文与敏敏之后结识的好友。
      也是她的青梅竹马。

      记得当时尹翌凉将落魄的她带回客栈时,房间里的尹翌容和姚鱼神情别提有多惊讶。
      如出一辙似乎都在震惊怎么去杀个魔教,却带回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呢?

      尹翌凉却是泰然,他轻轻抚着于双的背带向尹翌容,对尹翌容道:“这是我顺手救下的无双馆表演者,容儿妳带她去打理一下,替我问问她名字和际遇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魔教消息,我去写信向长辈们报备一下。”
      “呜!”
      被昵称容儿的尹翌容立即跳下她原本坐着的窗台,过动儿般兴冲冲对于双冲来劈头就双眼发亮一串发问:“妳是歌伶舞伶还是乐伶?叫什么名字?我想看看那个无双馆伶人都有的标记!”
      尹翌凉笑笑,解释着:“她被下了独门哑药,可能要到无双馆那种艺人专属的组织才能替她解这古怪哑药,暂时是无法说话。”
      “喔……”

      看眼前这比她年纪小上一些的十四岁左右少女失望又怜悯的模样,于双无奈一笑。
      想想,她还是稍稍褪下外袍露出右边上臂那艳红而闻名天下的无双馆标记,果然看见少女双眼蹦射出惊喜光芒。
      容儿开心道:“之前两次看表演都只能远远看,今天竟能这么近距离看见!阿凉哥哥你运气实在太好了!竟然救下一个无双馆艺人!”
      于双嘴角带笑也转头去看尹翌凉,身边却有一个少年带着尴尬神色飞快从她身边掠过,离开了房间。隐约只看见少年有一头及颈柔软棕发和精致面容,她目送少年背影,迷惑。
      那谁呀?

      “那是阿凉哥哥的义弟姚鱼,大约是看到了妳的肩膀觉得很尴尬就跑掉了。”容儿姑娘看于双疑惑,热心解释,同时也嘻笑着替于双穿回外袍。
      “大家都说女孩子家不可以随意裸露,可是那是名门千金,我们武人总要飒爽些不是吗?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害羞。”
      听容儿这样说道,于双回头一看,果然看见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尹翌凉也因为尴尬悄悄离去了。

      于是姚鱼与她初次相识就是那样一段,尴尬的十四岁少年满脸通红匆匆离去。
      殊不知,那个臂上有着鲜红印记的无双馆十六岁少女竟与他未来的日子有着千丝万缕、分也分不开的关系,逃也逃不掉。

      只能说,际遇总是太过迂回,让人始料未及。

      *下章预告:
      拾贰、猫从前

      岁月荒谬,物是人非。
      还记得在尹翌凉枕边就要睡去的某日里,他看着床顶安静道:”我信妳。”
      还记得贴着尹翌凉沉沉入睡的自己不只一次的想,这样的尹翌凉要是完整的属于她就好了,别有任何人来跟她抢。

      你微凉的体温曾经是我的依靠,但终将再次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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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拾壹、猫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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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
    是忠犬还是恶犬



    逢**梦
    竹马护短,学院佩枪



    猫*
    陪我走上一段迂回的荒唐



    {猎人}狼与羊
    黑色幽默,女主失控



    多塞特之雨
    骑士对魔女的追逐史



    生肖诸君
    你一个眼神,记忆就迎面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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