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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责,断案
绿绮自尽的消息,如风般吹遍了相府的每个角落。当我来到绿绮的住所时,已经有不少下人在外面指指点点。春月见状,忙咳嗽了一声,众人见我来了,纷纷垂下头,可那流言蜚语,依然从四面八方飘了过来。
我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而眼神却怎样都无法集中起来。李嬷嬷的死,我虽然参与了其中,可她作恶多端,死了也是报应不爽。绿绮虽说也有过错,可她罪不至死。
真的是我,逼死了她?
春月见我神情如此,忙扶住我。待我稍微站定,我推开了她,直着脖子往屋里走,让那些人都看到,我没有做亏心事。
屋子里,红柳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我进来后,她幽怨的朝我这里瞧了眼,随即低下了头,继续抹着眼泪。
“春月,绿绮什么时候走的?”我扫了眼屋子,看到床上正盖着一块长长的白布,下面显出了人字形,应该就是绿绮的尸体了。
“回公主,绿绮回到房里没多久,就寻了短见。”春月模棱两可的说着,对这事似乎隐瞒了什么。
我见她们的神情古怪的紧,对绿绮的死因更为好奇。冷不防瞥见秋霜静静的站在后面,嘴角浮起怪异的笑容,仿佛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对猎物蓄势待发。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是谁最早发现的?”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是奴婢。”红柳低低的说道,她的目光与我的目光相接触,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她的眸子里仿佛藏了太多的东西,深邃的如同无波的大海,随时都能掀起风浪。
“当时的情形是怎样?”
红柳抹了抹眼泪,吸了口气,答道:“奴婢进来时,绿绮姐姐已经在屋子里吊死了。”她抬眼看了看头上的大梁,那里,飘摇着一条白绫。那条白绫在我头顶上,如果不细看,还真没注意到。
我看着这高挂的白绫,又瞅了瞅地下的脚凳,心中忽然有个想法。绿绮并不是个儿高的女子,即便踩着这脚凳,也未必能到那白绫的高度。所以,绿绮的死一定藏有隐情。而能抱着绿绮上脚凳的人,身高定然不矮。那凶手又是谁呢。
“仵作可曾过来?”我问道。
春月一愣,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公主,绿绮是自杀,这不需要惊动官府吧。”
“自杀?”我扫了眼周围人的表情,发现她们个个低下头去,唯有夏雨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目光隐含着几许担忧。
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啊。
我暗自叹了口气,走到绿绮的尸体前,猛地掀开白布,她的尸体登时现在我的眼前,伴着耳边众人的吸气声。
“公主,不可……”春月慌慌张张的跑了上来,意图阻止我,而我冷冷瞥了她一眼:“不可什么?”
“公主,绿绮已经去了,贸然翻看尸体,是大不敬啊。”春月“苦口婆心”的劝道。
“大不敬?”我冷笑了声:“如果明知尸体上有冤情,却视若无睹,那对死者才是真正的不敬。”
说道这里,我的眼扫向了绿绮的脖子:“去,唤仵作来。”
“何事要惊动仵作?”一声威严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洛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已经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同样被搀扶进来的洛成轩。
洛成轩的面色,明显的比刚才白了几分,走路时脚下也是软软的,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唯有看向我的眼神,温润了许多。
仿佛在沙漠里徒步了许久,忽然遇到了一汪清水般。我那干涩无比的眼睛,忽然间水润了起来。
“公主,怎么要请仵作,莫不是绿绮的死有冤情?”洛成轩缓缓的问道,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目光瞥向绿绮的脖子:“如果绿绮是自杀而死,她的脖子上应该不会出现二次勒痕,可是她的脖子上,却有两道粗细不一的痕迹。细的痕迹颜色紫黑,而粗的痕迹颜色就浅了许多。我不认为一个人会用二次自杀的法子去自杀,所以绿绮的死,定有蹊跷。”
洛夫人的脸色,立刻就阴沉起来。她抬头看了看挂着白绫的大梁,又朝绿绮的尸身瞅了一眼,心中有所思。
“来人,将这院子封起来,今儿个凡是进了或是进过这院子里的人,都集到这院子里来。”
气氛,登时紧张起来。我观察了下众人的神情,发现大多数人的眼睛是朝下看的,唯有红柳和秋霜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随即心照不宣的低下头去。
红柳生的比较娇小,她成为凶手的可能性并不大;秋霜的个头倒是比较高,瘦瘦高高的,仿佛一根竹竿子似的,但这样瘦弱的身子,能否将绿绮挂到房梁上呢?
“娘亲,绿绮的死既然有冤情,那我们何不招她的魂魄前来一问究竟?”我提点似的说道:“前些日子的那位道长,法术很灵。”
那位道长,指的自然是那日来为我驱鬼的术士。他的法术灵不灵我不知道,但那日我没少被灌他制成的符水。
那个味儿,惺惺的,弄得我那时喝水都没胃口。
听到这里,洛夫人皱起眉头:“此事若问鬼神……传出去,怕是不妥。”
“娘亲,如果我们府里,真的有心如蛇蝎、视人命如草芥之人,留在府里,只怕比鬼还可怕。”我劝道。
“娘亲,这事儿与儿也有干系,只怕找不到凶手,儿日后也寝食难安。”洛成轩在一旁,撒娇似的劝道。
洛夫人的耳根子,在儿子面前总是软的,她的口气微微松懈下来:“我们相府,好歹是有头脸的人家,死了个丫头还要大张旗鼓,被有心人听了去,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即是如此,不如……”我伸手在洛夫人耳边耳语一番,洛夫人听着,眉头舒展开来:“如此也好,你且去做吧。”
我闻言,缓缓笑道:“那儿媳先退下了。”
在交代人看好院子里的一干人等后,我靠在美人榻上,把玩着头发。一旁的春月小心翼翼的看向我,几次欲言又止。
“春月,你想问什么,但说无妨。”我放下头发,吹了吹有些涩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说道。
“公主,你为何不把奴婢也……”春月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疑人不用,疑人不用。我相信你不是那个凶手。”
我相信春月,因为她个头娇小,不具备杀人条件,更重要的是她本身并没有作案时间,从始至终,她一直活动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断不可能出去杀人。
而此时,也正好是我测探她的时候。
“一会儿,你去前院那里,且这样告诉她们。”我招来春月,俯首耳语道。
“是,奴婢明白,公主请放心。”春月的声音,比以往低沉了许多。我低头看向她的眼睛,只见里面闪闪的,似是有液体在流动。
希望这眼泪,不是做戏的道具。
半个时辰后,春月将今天进过我院子里的人都召集齐了,却冷着脸不肯说话。如是这般过去了一个时辰,春月从椅子上站起,威严的开口道:“仵作已经验尸了,证实绿绮是被人杀死的。公主已派人从张天师那里取了灵符,将它贴到了绿绮死去的屋子里,一会儿你们一个个的走进去,见到凶手时,灵符会发出灵光,到时谁是凶手,自然会见分晓了。”
春月的手,指向了绿绮的屋子。这时还亮着灯火的屋子,忽然间灯火全灭,如同一只野兽般,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众人一个个心惊胆颤,可又不得不进这屋子,而后从后门侥幸的出来,直到……
一个人进了来,也说不清这是进来的第几个人了,她一进屋子,并没有加快脚步,而是在绿绮上吊的房梁前站停。上面,悬挂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的朱砂隐隐发出光亮。
不好。
来人心中大惊,她忙跳起身,一把扯下那灵符,将它撕碎。也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的灯火忽然亮了起来,两个人影从后面缓缓走出,在见到来人后,我摇了摇头:“果然是你,秋霜。”
秋霜大骇,她朝我和明华看去,一脸不解地问道:“公主在说什么,奴婢不懂。”
我示意明华推开门,此时,无数双眼睛看向我们,一时间竟变得十分安静。
我缓缓说道:“依着绿绮的高度,加上那圆凳的高度,也难以够到白绫悬挂的高度。这说明将她杀死并且移尸的凶手个头较高。而今日进出院子的人,个头较高的有几个,你便在其中之一。”
“公主怀疑,是奴婢杀了绿绮?”秋霜声音颤抖起来,一副无辜的样子。
“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么你为何撕去那灵符,做贼心虚吗?”我扫了她一眼,随即示意明华抬起她的手,里面还有未扔掉的符纸。
众人的眼不置信的看向秋霜,谁能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个杀人凶手。
春月的脸色,登时晦暗无比。
“公主,就算是奴婢撕了灵符,也不能证明奴婢是杀死绿绮的凶手。”秋霜大声说道。
“一般人进入绿绮的房中,出于对鬼神的忌讳,自然想立刻离开这凶屋。惟独你,进来时不但无离开的意思,还抬头看向上面悬挂的灵符,在看到朱砂发亮后将它撕碎。除了凶手,本宫实在想象不出还有谁会做出这等事。”我冷冷的说道。
院子里的下人们闻言,也纷纷点头附和:“就是就是,素日里竟看不出这丫头是个练家子,难怪能把人带到房梁上。”
秋霜的眼,在此刻眯起,她看向我,眼中迸发出一阵阵冷意。此时,我猛然注意到,难怪秋霜她一直低着头,原来她的眼睛,竟是面相学中最可怕的三角眼。生有这等眼睛的人,冷血冷心,杀戮更是家常便饭。
“我没有杀人。”秋霜一字一字的咬牙说道,眼中的冰冷更甚。
我看着她,直直对上她那双三角眼睛,忽然间,我发现了一个极细微的动作,秋霜的手,下意识的抚过了她的戒指,在上面做了短暂的停留。要知道,人无意识的时候,都会触摸一些相关的东西来表达他们心中所想。难道这戒指,与案子有关?
我的脑海中,猛地回忆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片子,内容就是一名苏联女间谍潜入美高官家中,假意与之共度良宵,暗地里则打开戒指上的宝石盖,将里面的药粉倒入酒中。结果,高官没得到美人,还差点掉了小命……
戒指里既然可以□□,为何不能藏其他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吩咐明华:“明华,取下她的戒指。”
秋霜面色凛冽起来,她一把推开了离她最近的红柳,腾地一声跳到了房顶上,作势逃走。
而明华也不甘示弱,“噌”的一声跳上了房顶,紧追其后。
一阵刀兵相接的声音传来,在这个清冷的夜里犹显刺耳。一时间相府的大半侍卫被吸引了过来,有身手的纷纷跳了上去,一时间,上方“噼里啪啦”声不断,我看着不断掉落的瓦片,明智的选择了后退。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就在我后脚还未站定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我眼前坠落,直直砸在我刚刚站立的位置上,如果我还站在那里的话,铁定成为人肉垫子的。
转眼间,几道白色的寒光落下,顶住了落下之人的脖子。秋霜抬起头,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狠狠的说道:“有种就痛快点儿,要杀要剐随便。”
明华默默地退到我的身后,将主控权交到我的手上。
眼看全场目光都聚集过来,我淡淡吩咐道:“把她的戒指给我。”
立即有侍卫取下了她的戒指,递给了我。
我打开戒指,从中拉出一条长长的丝线,这线韧性极好,如同现代我使用过的钢丝。在惨白月光的照射下,依稀看到线上残留着的血迹。
“来人,将她押入耳室,严加看管。”我下令道。
秋霜闻言,抬起头来瞪了我一眼,眼中的狠戾令我无端心寒,似乎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秋霜,她想做什么?
在我心烦意乱之际,一只大手伸出,拉住了我的手。回过头,只见洛成轩正冲我点头,他的手传递的热度,驱散了我心中的寒意。
很多年后,每当我想起这一幕,都会暗自感叹,如果当时我们都勇敢些,是否就能避免未来的些许波折。
可惜我们不是导演,猜不透剧情;我们也不是作者,看不到结局。当噩运袭来时,所有的挣扎都显得惨白无力。
命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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