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行更远

　　这日早间我看了一篇琴谱，自觉无趣，又同余欢、翠香做了一回针线，也是心不在焉，便倚着房门出了一回神，信步出来，不觉行至水渠边上，但见花光柳影，鸟语溪声，又见一太监匆匆跑向我，打了个千，说道：“奴才正要去找小姐，圣上传话，让小姐随驾微服出宫，小姐快去准备准备吧。”
　　“微服出宫？”我一愣，便问，“所为何事？”
　　太监回话道：“贵妃娘娘说想出宫走走，圣上就准了。”
　　“随驾的还有哪些人？”我又问。
　　“还有晋王、燕懿王、秦康惠王和赵丞相。”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准备。”我踢着脚往碧纱阁去了。
　　此次出行共备了两辆马车，赵匡胤、赵光义、赵德芳和赵普共乘一辆，我、花蕊夫人和倩柔共乘，四名侍卫乔装成小厮赶马车，赵德昭和另一侍卫在前骑着高头大马。
　　两辆黑漆锦幔的青顶马车缓缓出了宫门，倩柔单手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的繁华情景，小声道：“宫外真热闹。”
　　花蕊夫人含笑端坐。
　　我笑道：“东华门外，市井最盛。”
　　“小姐，东华门外都有什么好玩的？”倩柔好奇道。她是随花蕊夫人降宋的贴身丫鬟，自然对汴京城格外新奇。
　　我便将在街市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与她听。
　　一时马车停住了，车帘忽然从外面被人掀起，一身宝蓝色的德芳在地下笑嘻嘻望着我说：“姨娘带我去街上看看，好不好？”
　　赵光义也迎了上来，说：“德芳硬要你陪，我跟你们一道去。”
　　我点头道了声好，由他牵着下了马车，德芳见我下了车，兴奋得扭身便往街上跑。
　　“姨娘，你看，是你送我的磨喝乐。”德芳指着街旁卖磨喝乐的小摊子说道。摊子周围聚集着一班大大小小的孩子，眼巴巴盯着那些可爱的泥偶，叽叽喳喳争论着哪一个更漂亮。
　　“喜欢就再挑几个。”我笑道。
　　德芳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又冲我摇摇头，说：“都没姨娘送的那个精巧。”
　　我拍拍他的头，笑道：“那边还有其他好玩的，咱们过去瞧瞧。”
　　我看身后的赵光义一眼，他淡淡的表情并无他言。
　　街上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又见卖小吃点心，时新花果和金玉珍玩的，德芳都上前去挨个看个遍，又问个不休。正和德芳挑选了一包糖炒栗子，有侍卫过来传话说圣上从茶馆里出来了，准备去隋堤。于是我们便往回走。
　　转身之际忽然瞥见街角立了个身影，特别眼熟，我望向他，他很快就躲闪到一边去了，是谁呢？我努力回想着，须臾脑中掠过一个名字---景顺，青羊观里为我带路的太监，他也来了汴京？我又往那方街角看去，已是不见人影，心里却感蹊跷。
　　“看什么呢？”身后的赵光义拍我肩问道。
　　我摇摇头，又随意的四下看看，倒发觉几个神色诡异的男子在街道两旁徘徊，骤然警觉起来，莫非有阴谋？转念又想，即使是有人要暗杀赵匡胤，那也是徒劳，他的宿命该是“斧声烛影”，而其他人也该是安全的。这样一想，我便略松了口气。
　　行至马车前，花蕊夫人先上了马车，赵匡胤和赵普立在他们那辆车外，赵匡胤对我笑道：“云蝶，记得云姗说起你小时候爱吃蜜麻花，正巧茶馆里有，我让赵普给你带了些出来。”
　　“父亲，我也买了你喜欢的糖炒栗子。”德芳晃动手里的纸袋笑道。
　　我正想着王云蝶爱吃的蜜麻花会是什么味道，突然听见赵光义大喝一声：“小心！”跟着被狠狠推了一把，噗通摔倒在地，骨头像是碎了一般。
　　只见一支冷箭被赵光义的佩剑挡开射在马车轱辘上，赵普、赵德昭众人都大惊失色，德芳吓得面目改色，躲在赵德昭身后，惶恐的拽着他的衣衫。赵光义又命道：“护驾！”三名早已拔剑的侍卫围在我们前方，另两名随他往箭来的方向追去。
　　赵匡胤却拍着胸膛说：“不必追了，朕得谢谢他教朕箭法。”
　　我哪里见过这阵仗，歪在地上已是六神无主，心脏狂跳，只骂自己傻瓜，千算万算倒把自己算漏了，有人搞暗杀，其他人没有危险并不代表自己也安全呀！
　　赵德昭抱起德芳哄着上了马车，赵匡胤俯身亲自扶我起来，关切道：“伤到哪里了？”
　　“陛下无事便是万幸。”我咬牙撑腰，蹙眉苦笑道，“云蝶并无大碍。”
　　“赶紧回宫宣御医！”赵匡胤皱眉道。
　　倩柔从马车上出来，颜色苍白，神情局促，哆哆嗦嗦的将我扶住。
　　街上熙来攘往的百姓吓得都躲了老远，片刻就有几队官兵赶到，赵光义下令两队人马护驾回宫，其余人等搜捕射箭者。随后他收了剑，紧眉冷面赶到我这边，紧张道：“可是把腰闪了？”
　　我忍痛嗔怪道：“书里讲的英雄救美不都挺美的吗，王爷救我倒是害我受苦。”
　　他敲敲我额头，紧张严肃的神色稍稍放松下来，说道：“你还嘴贫，若我稍慢一刻，你就小命不保。”
　　接着他一把将我抱起，再次落入他的怀中我心里又是那种开了花的感觉，忙闭眼不敢瞧他，上了马车，他又吩咐倩柔仔细照料。马车里的花蕊夫人虽是花容失色，倒比倩柔镇定，她坐到我这方，问我是否受伤，又问了事发经过，还拿了定神的香囊让我闻。
　　回宫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景顺的出现跟那支突来的冷箭会有联系吗，他们会是花蕊夫人安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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