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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讲的故事
大致说来,盖尘的故事真称得上是简单俗套。
被赶出家门独自修行的盖尘大雨后迷了路,没头没脑的乱走,也不知过了几个山头,到闻堰山时正好是四月八。闻堰山上有座落霞寺,寻常就是香火繁盛,四月初八这佛门节日就更不用说,从山脚到山腰寺门前,老少信徒贩夫走卒,好不热闹。
小兔子未见过世面,听着着人声鼎沸便好奇得很,循着声音而去,不料被炮竹声惊倒,吓得呆在路中间不得动弹。恰好一辆马车经过,小兔子显然还魂游天外,眼见便要命丧车轱辘之下时,车夫慌忙勒马最终避过了惨剧。随后,车里下来个神仙般的青年将受惊了的小兔子带上车生安抚……
代赭听得觉得有点好笑,这小兔子还真是天真烂漫,后面就定是将那青年视为恩人了。且不说紧急之中停住车的是赶车的车夫,该报恩也是先报恩于车夫;更何况四月初八是佛诞生,佛门平日便所谓“是日救生一命,能较平日做十万功德”,这浴佛之日哪有不结缘放生的道理。
看他说的认真,代赭便也未开口。想想一路走来遇见的妖精鬼怪,大多比人单纯的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都执著的很。大概是性命太长,记下的事情若不能一直记得,又如消磨的了漫长的光阴。
等小兔子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带进了大宅子里,悉心照料着。小兔子便将青年视为恩人决定报恩。再后来,青年为其取名盖尘,日夜不离的带在身边。
本来盖尘还在犹豫如何报恩,跟在青年身边后渐渐发现,青年似乎有疾,虽然身形修长,面容姣好,但总显得精神不济,常有疲惫之色。日子渐长,盖尘看得越清,每日两碗汤药,每旬一副丸剂,青年的病不是普通的病症,先天顽疾,凡人的药方哪能根治,要不是出生大户又是嫡子嫡孙,千般好药源源不断的养着,早就夭亡……于是盖尘便寻思着如何能为青年治病,若能寻到良方也算是报恩了。
说到底盖尘不过是只修行刚过百年的小妖,简单妖法习得一二,连化做人形都是堪堪修得。指望他能跟志怪小说里挥挥衣袖便使人百病皆除压根是妄想,真要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有这本事。于是,盖尘一边托往来的夜鸦飞鸟询问消息,一边逢朔望之夜哺妖气与青年,只盼能减轻他的病痛。
在朱门大院里待了快有半年,春花等到秋月,半月前终于有只鸮鹦带来了消息,说闻堰城往北千百里外的冀岭一代里有山精说,冀岭里有个叫鹿乌的山神,种着一种仙草,有病的吃了百病可医,没病的吃了益寿延年。
盖尘听了也没多想,第二日久找机会遁地出府,披星戴月日行千里到了冀岭。说起来鹿乌也不算多大个神仙,只是冀岭群山中的山神散仙之一。性情温和,又善医术,山中石木精怪和他交好的不少,莽莽群山中问询起他来也不算难事。辗转几番打听便问到了他的所在。
鹿乌听了盖尘的来意,赠药毫不含糊,只是又告诉盖尘说:“你恩公的病若真是天生的,即便是仙草,治愈的可能也甚微,先天之疾是命中所带,根治与改命无异,不是一两株仙草就能办到的。这仙草名唤脉殊,虽然无法根治凡人命中之症但好歹能起些延缓的功效。你还是放宽心思,不可强求。再者就是脉殊生长于冀岭深山,出了山岭灵气的庇佑存活不了多久,连根带土的移种去,每日清晨摘一片叶子碾碎清水冲服,脉殊能活多久便服用多久吧。”
得了脉殊,盖尘片刻不敢停留地赶回闻堰城,一路上还想着如何将仙草交给才好,哪料得回到闻堰城才发现,离开的日子里不知出了何事,恩公的府邸四下布满结界,这下子别说送仙草了,连遁地进去再见见恩公都不可能。
冀岭回来已有四日,奔波千里元气损伤太多,只能保持原形,勉强化作人形普通人却又还看不见,想找个修行之人一是寻找无门,二是当真害怕,眼见着脉殊也逐渐枯萎,盖尘急的团团转。
“得幸遇见了先生,不然……”说着,盖尘又忍不住委屈的哭起来。
代赭听完了故事看他又有泪撒千里千里之势,挑了个不轻不重的点儿想转了话题:“怕修行之人看到你后收了你?那见着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
盖尘点点头,抹了抹泪说:“不怕,先生不一样,先生不是普通修行之人。”
“哦,你怎么知道的?”
“大哥说了,要是遇见只会大呼‘呔,妖精哪里跑’的修行之人就得躲得远远的,他们是坏人。”盖尘学着那喝人的口气,嘟嘟囔囔的惹得代赭不禁笑起来,最后连盖尘自己也笑了起来。
“对了,能看看脉殊么?”代赭问道。
“嗯。”盖尘点点头,绕道从太师椅背后的破屏风后面,抱出白瓷花盆来。
散仙鹿乌代赭是见过的,在万语的茶肆里,一袭青衣,不算出众的容貌,但笑的万分温柔,让见者难得不生出好感。话不多,说的都是由衷之言。当年的一见后约好过,有机会一定去他的洞府品茗赏花,顺便看看传说中的脉殊。没想到一晃许多年,冀岭之行至今迟迟未能启程。
盖尘将花盆放在老旧的八仙桌上,盆中三株脉殊,均高不过一掌,状如薄荷,叶如桑,青绿的叶片泛着点蓝,叶脉通透,似有荧荧之光。果然不是人间之物。
代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盖尘,可能赠我一片脉殊之叶?”
“好。”盖尘毫不犹豫的应了,“先生能帮忙盖尘无以回报,脉殊虽然珍贵,盖尘还不至于吝啬到片叶不舍。”
“那就多谢了。”说完便准备掐那荧光暗淡了的叶片。
“先生!”代赭还没掐下去盖尘便出生阻拦,“那片就要枯萎了,还是摘上面的吧。”
“无妨,这个足以。”说罢,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个空瓷瓶,将脉殊之叶收了进去。
收好东西,代赭道:“明天我便去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着自经走到屋内一侧的草堆边,酸梅不知什么时候已窝在上面睡着了。
“那就难为先生将就一晚了。”说完化作原形跳进草堆里。
代赭看着那雪白的一团球,白雪盖尘,确实是个好名字。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盖尘,我路径云浮山的时候遇见一只叫大白兔妖,说有个弟弟出门历练去了,结果一直没归家,后来有鸿雁带信说他要留在城里报恩,也不知结果怎样了。可是说的你?”
“那是哥哥!”白球听到呼的竖起两只耳朵,欢快的应到,“你见过我哥哥了,他还好么?”
“他很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盖尘的声音听着忐忑又雀跃。
代赭看着那白毛球缓缓开口:“他说,他弟弟叫二白……”
“呀,我什么都没听到。”说完嗖的缩起耳朵团成团。
代赭看着又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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