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一渣攻！

　　12
　　确实很麻烦，余露露现在拿什么跟陈世美谈？靠公婆，那两位有相当于没有。靠夫妻感情，估计还没有她老公跟正牌女友的深。靠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用的话，那男的干嘛还敢撕破脸？难道靠美貌？我寒了一下，余露露也算漂亮的，不过那是在未婚未孕情况下。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时代早已过去。况且，女人易老珠易黄，除了那些出来卖的，美貌很难当饭吃。细细琢磨过后，还是靠心计吗？我不禁想起众多的宫斗戏，众美女斗得你死我活，就为了那荣华富贵，可是——费尽心机跟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抢一个已经变心的薄情郎，那家伙不是皇帝，抢到手也没多少好处啊。

　　我将自己的分析详细地告诉了余露露，她似乎更糊涂了——之前也不太清楚的样子。

　　“好像怀孕和坐月子的时候是不能随便离婚的。”余露露像是很艰难地说，“可是我现在很难受，肚子这么大了，身边一个照顾我的人都没有……我不想要小孩了，要是生了，以后怎么办？单亲家庭？两个老的只顾自己有孙子，一点也不想想我。”

　　我又打了个呵欠，眼泪都出来了：“小孩不是想不要就不要的。你都怀了这么久了。一旦打掉，如果过几天后悔怎么办呢？想要都没的要了。”就是嘛，这小孩又不是商场里的商品。商品坏了一个还能再去买一个，小孩被打掉了，难道找个男人就能怀上？再说了，看对眼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要不为啥相亲节目那么多呢？

　　余露露也犹豫了，好一阵子没说话。她是个有主意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没有父母支持下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没有拼爹，也没有拼钱，能够在这繁华之城里拥有一席之位，已经很强了，远胜于我。不过，再强的人也有过不去的坎。我揉揉眼睛，吐出一口沉闷的二氧化碳，建议她多与公婆和老公沟通，她的婚姻八成是挽回无望，即使强摁牛头，它不肯喝水也没办法嘛。为自己争取离婚后的最大权益才是王道。

　　又扯了几句，她说自己还要想想——这表示通话即将结束了吗？双手欢迎。

　　“那你就多想想吧。”我语气郑重，实际上开心得不得了，殚精竭虑做她的免费婚姻顾问，简直快把我剩余不多的青春细胞谋杀掉。终于挂掉电话，顺便上了个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呃，还没有鱼尾纹。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三更了……幸好我不用挤公交挤地铁，不然肯定要哭死。

　　现在看来，还是单身好啊，至少没有男人负心的烦恼。虽然还有大龄剩女们常有“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感叹，但是，与其随便找个人搭伴磕磕碰碰过日子，还不如尽情享受一个人的自由自在。

　　说是这么说，不过，自由自在也不是绝对的，至少要为一点薪水而奋斗。发薪水的那个家伙会不会因为昨晚的一场意外事件对我……好感肯定没有，就怕有恶感，以后稍一不顺眼就扣我薪水，那我还有奔头吗？清明的晨光透过半开的玻璃窗，洒在我的眼帘上。洗洗刷刷，我肿着一对黑眼泡，冲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女人打了个呵欠，拎起路易就出门。

　　边啃包子边打定主意，要是见到苏泠川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根据我从无数小说里学到的经验，守口如瓶装聋作哑是活命的关键技能之一。其实不止小说里是这样，在那个“指鹿为马”里，那些既不得罪权贵，也不违反客观事实的人也能侥幸保下性命，因为他们选择了金子般的沉默。静下心来想想，现在坚持啥，曝光啥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我又不是狗仔队，能够曝光名人隐私赚钱。我只是一个拿薪水的小职员，仅此而已。

　　上班之前的办公室里依然是零星的热闹，我埋头打了一段文，男主与初恋的感情有进展，但是儿女之情岂能绊住他的成功之路？耽美爱情神马的不是浮云，但是我更青睐经过磨砺的男男之爱……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眼睛时不时瞟一眼周围，以防有第三只眼睛注意到我的电脑屏幕——以前很少这样分心的，就是自从敲错字事件后，我就不得不这么谨慎了！苏泠川要负一半的责任！

　　一有风吹草动，我就得立马切换文档，非常时期非常对策！时间离八点半还差一分钟，及时悬崖勒马。上午不出意外地瞧见了富二代，一眼望去，还是有那么一点老板风度的。他的目光没有固定目标，只轻飘飘地从我的头顶扫过。我心不慌手不抖，气定神闲地干着自己的活。他要是想抓我的把柄，至少现在还没门！

　　大概是侥幸心理作祟——我想这种想法大多数人都有，比如横穿马路的，开车超载的，顺手牵羊的。我在午饭之前又码了几行字。直到不久后的一天，我终于深刻体会到侥幸心理是绝对要不得的！

　　言归正传，吃了如往常一般喧闹的一顿午饭，我照例提前回到办公室，照例又遇见了苏泠川。

　　太巧了，还是太有缘了？

　　我扯起嘴角干笑着跟那家伙打了个招呼，好像没看见他对我有发现感——我是透明人吗？好吧，透明人也罢！只要不扣我的薪水。

　　随即与他擦肩而过，顺利地返回自己的办公桌。一面是兢兢业业的大公司小职员，一面是挥斥方遒的业余网络写手（？），我有时候会生出恍惚的感觉，好像自己变成了两个人，就像超人，找个地方换了马甲，英俊潇洒的记者就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超人先生。不过，我的马甲只是网络上的一个名字，无声无息，看过即忘。而别人的马甲就像小强的壳，乌黑发亮，过目不忘，而且是越大越黑，踩瘪了，还是黑的。

　　下午平淡得好像白开水，海伦偶尔随意地梳理一下自己的卷发，将秋波抛向无人可接的方位。我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去敲各个部门经理的门，除了总经理的。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用去那里，谁知道里面会有怎样的陷阱呢？

　　照例加班，我揉着微微作痛的胃部，想着下班后一定要赶紧吃点东西，就算是一块面包或者一粒糖也好，我已经感觉到胃的前后壁在相互摩擦以抵抗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明亮的光线洒下来，我的脑袋在办公桌上留下稀薄的影子，慢慢地摇晃着，好像支撑不住似的——因为没有吃饭，所以脑袋太重？

　　磨磨蹭蹭抛开无聊的想象，摇头晃脑瞟了瞟办公室内，大家都跟我差不多，有事的做事，没事的装有事。

　　什么时候才能磨到下班啊？我百无聊赖地敲着键盘，时不时瞟一眼办公室里的动静，用同事们同样在加班状态下的煎熬模样来安慰自己，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胃似乎响了一下，它好像从没有规律的摩擦中得到乐趣，开始有板有眼地拉起大提琴，琴声低沉宛转，悠扬流畅，配合它的是紧接在幽门腺后面的肠子，抖抖索索，好像年迈的老头快要腐朽的双腿突然间多了动力，只是太不协调，看上去像是痉挛了一般（好吧，我只是在想象）。

　　思维到了一定程度，便会深邃起来……顾影自怜，从万恶的加班制度联想到万恶的私人公司，再联想到万恶的公司头儿——苏泠川，遂狠狠地将其在脑海里鞭挞一通：你太不怜香惜玉了！我在这里简直就是消耗不多的青春嘛！加班多一分钟，青春就少一分钟，加班多一小时，青春就少一小时……我个人还是想努把力抓住青春尾巴的，奈何上司不让，“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真是唱出了我的心声啊……感叹三声，继续敲了几行字，过了一会儿，听见办公室里逐渐骚动的声音——下班时间到了！好了，到了俺开工的时间。上回写到哪儿了？

　　男主为了成就一番事业离开初恋去打怪了……呃，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女人……也要以事业为重，不然被变心的老公甩了都没地方哭去！哦，那是已婚的，我还单身，也要以事业为重，不然我哪有银子活下去呢？还有我的一室一厅。又感叹一次生活不容易，天天在老板眼皮下委屈求全，还被扣薪水！

　　余露露其实很幸运，没有强大的父母，没有爱她的男人，至少她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以倚靠。就算离婚了，还有一份可以分割的财产。

　　怪物出来啦！一个长着丑陋触角的八爪鱼凶猛地朝男主扑去，后者立刻反击。目前男主的技能还处于初级阶段，少不得先被那八爪鱼胖揍一顿——我是不是对那张漂亮的脸蛋存在泄愤思想？绝对没有！苍天可鉴！此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主似乎怨恨地瞥了我一眼，连带那颗惹人怜爱的泪痣也有了怨艾。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本能地掩面，心里默念：“这是情节需要，这是情节需要……”

　　当然，男主要是被揍得一蹶不振，无法东山再起，那么我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那好几万字啊，我起早贪黑码起来的，中间还夹杂着被上司扣薪水的血泪史。哎呀，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郁闷。

　　噼里啪啦敲打一通之后，我发觉办公室里的灯光暗了些。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吧。我呼出一口气，靠上了椅背，终于感觉神经松弛了下来。喧闹而忙碌的办公室工作总是让我感觉紧张，偶尔有一点小小的放松，也是在偷懒的间隙里。

　　文中的男主被揍得只剩一口气——别用那种绝望而愤懑的眼神看你妈！下一章你的小宇宙就会爆发，不，是潜力爆发，一举击溃大妖怪。耐心点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闭嘴！”男主化悲愤为恼怒，“你少跟我神神叨叨的，群众不喜欢看虐文！”啧啧，居然学会拿群众来压我了。呃，我承认，人民大众是上帝，是不可以得罪的。但是亲妈我写的是先苦后甜文啊！再说，你也不看看现在虐文也是很受欢迎的，虐文容易成经典啊。看看那些经典文里的虐文比例……我摆出显而易见的神情，有人就是喜欢虐啊，先虐身后虐心，虐出了快感，虐出了激情，虐出了和谐……“妈的，你少跟我提和谐！”男主终于出离愤怒，指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咆哮：“和谐就是这个？”他又指着自己脸上的青肿，“你不知道我原来是多么漂亮！”

　　先让我呕一下……我是外貌协会成员没错，也因此将苏泠川那张好看的脸蛋移植到男主的脸上。只是现在隐约有了虐的打算。唔，这是不是有点公报私仇，也不算吧，我其实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然怎么还会搭理余露露呢？如果我是那种小鸡肚肠，早就想象着余露露捧着大肚子痛哭的情形偷笑了。当然，此心理不能让男主知道。

　　“咳，”我露出肃然的表情说，“那些伤痕很快就会消失，你还会跟以前一样漂亮，目前只是暂时受伤。”

　　男主狐疑地看着我，大概不信也得信了，他终于不再抱怨。

　　“乖哦，再坚持一下，妖怪很快就要挂了。”我心不在焉地安慰他。我正在敲怪物在击败男主后如何得意嚣张那一段，不能分心。

　　也许是我太专注了，居然没有发现身边站了个人——“哇，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当看清了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时，我口不择言地叫出了声，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其实我当下最标准的反应应该是，先露出一个比礼貌多点比谄媚少点的微笑，然后起身，再客气地问：“苏总，您过来找我有事吗？”

　　然而没有这一场景了，我发现自己目前的表现完全出自本能——我讨厌苏泠川，我回避苏泠川，我鄙视苏泠川。

　　不知为什么一看见他的脸，我就想起他扣我薪水他脚踏两条船……迅速挤出笑脸：“苏总还没下班啊？”

　　他西装革履，暗蓝色的领带稍微有些松。微微靠在身后的隔板上，似笑非笑：“已经下班了。”

　　那你怎么突然跑过来？看我，还是关心办公室的用电情况？我的脑子里快速冒出一堆猜测。看我——当然不可能，我还没有花痴到那种地步，就算在文中把长着苏泠川脸的男主一边爱一边虐，我还能清醒知道在现实世界中我跟他在公是上下关系，在私啥关系也没有。至于其他的猜测……我不能这么冷场啊，至少得说点什么比较好，尤其是在老板面前。

　　“我马上就收拾东西。”我笑着说，心想这句话肯定没问题，潜台词是给公司节省用电，他也应该没话说吧。

　　苏泠川点了下头，表情淡然：“那好。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

　　啊啊啊！不会吧？我立马瞪圆了眼睛，几乎想叫他将后面几个字重复一遍，不过我还没这个胆子。

　　难道苏泠川被雷劈坏了脑袋，还是潜伏多年的精神病突然发作？

　　这时候不能像男主对我那样对富二代露出狐疑的表情吧，他可是我的老板呢。不过他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就好像王子破天荒地对还未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发出优雅的邀请。难道王子火眼金睛一眼发现灰姑娘是被厚厚灰尘遮蔽的美玉？99%以上的概率不会，王子已经被身边如云般环绕的美女晃花了眼，哪里还会有心去关注一位灰头土脸的姑娘？剩下1%的可能就是灰姑娘擦干净了脸蛋——那张脸蛋美艳无双，胜过海伦。

　　没时间胡猜了，我赶紧露出一个接受邀请的喜悦神色：“谢谢苏总。我把东西收拾一下，马上就好。”

　　转个背，我是真的被雷劈了！

　　糟了！糟了！我的小说文档！还没有关！还明明白白摊在屏幕上！他有没有看到？老天，上帝，他不会看到了吧？我竟然忘记关文档，竟然跟苏泠川说了好几句话之后才发现这个事实！

　　怎么办？怎么办？没空去想苏泠川那边了，我手忙脚乱地直接关机，该死，关机的时候那文档还挂在上面！我的脸一定红白交加，因为我感觉脸上很烫，可额头上渗出的是冷汗。偷偷去瞧那家伙——已经侧过身不知去看啥了。

　　喜欢偷看的家伙！我暗暗腹诽。看到屏幕终于黑了，小小地松了口气。然而，那文档怎么办？他肯定看见了！这一刻，我真希望苏泠川是高度近视眼，或者谁敲他一下，给他来个脑震荡，出现选择性遗忘。

　　希望无法成真，而苏泠川的邀请倒是真的。

　　转念一想，要是他看见我那文档了，还会邀请我吃饭吗？

　　我又纠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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