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月（GL）

　　皇帝身坐朝堂之上，手掌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在这短短的几日时间里被一群弹劾大将军的大臣逼得无话可说。他明知这位重要如同自己臂膀的大将军被人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却无力帮他洗去冤屈，反而还不得不下旨革去他所有职务、爵位，让他携家带眷回乡养老。
　　退潮之后，皇帝仍旧坐在殿上。聂总管陪了许久，终是不想自己主子太过难受，便过来说：“皇上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皇帝想了想。“去皇后那里坐坐。”

　　今日小公主也没去上早课，清早起来跟忆然一同用早膳，让忆然陪她玩耍。今日晚月也不会来，忆然也就不让小公主学什么练什么了，干脆让她好好玩上一整天。
　　“父皇来了！”小公主看忆然踢毽子时，忽而看见皇帝出现，兴冲冲地就跑去扑到皇帝怀里。“父皇来得正好，母后正在教儿臣踢毽子呢！”
　　皇帝将她抱起来，笑着问她：“那你可学会了？”
　　“没有。”小公主扁扁嘴，可没想到父皇会问个问题出来让自己觉得没面子。
　　皇帝抱着小公主走到忆然身边，忆然将毽子交到宫女手上，自己与皇帝行礼。“参见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皇帝将小公主交给旁边的人带着，说：“带公主出去玩会儿，朕想和皇后说说话。”
　　忆然心想，皇帝近来都是来了一会儿就走，今日突然想与她说话，她也不好不给他面子，便与身边宫女说：“去给皇上泡茶。”

　　天热得很，盛意早就命人去冰窖取了不少冰块回来放在屋子里消暑。忆然刚才踢毽子，身上积了不少暑气，才进屋便走去放冰的大瓷盆边，用扇子扇了扇凉风。
　　“皇后还是不要如此贪凉，免得伤了身子。”说着，皇帝便过去拉了忆然的手，将忆然拉远了些。
　　忆然挣开皇帝的手，尴尬地笑着将皇帝请到桌边坐下。
　　小宫女将茶送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人又送来一些水果。皇帝倒是极温柔地将一盘亮如水晶的葡萄推到忆然面前，说：“葡萄水分多，皇后吃这个解暑比较快。”
　　忆然听话摘了一颗，朱唇轻启含进口中。葡萄酸死了，忆然才嚼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便情不自禁就皱了眉头，紧眯着眼睛，一边打颤一边鼻音浓浓得“唔”了半天才缓过那酸劲。
　　皇帝看她那惹得旁人都快焦虑的样子，觉着好笑，却也喜爱极了。他常在忆然身上看见的，不是一脸冷清淡漠，就是众人觉得皇后当有的端庄。此时这种惹人欢喜的表情，真是许久许久都未曾见到了。
　　忆然是被这葡萄酸伤了心，随手点来一位宫女，指着那盘葡萄毫不讲理地说：“拿去埋了。”
　　见忆然可爱得竟跟一盘葡萄生气，皇帝心里愉悦极了。“朕时常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候太后也还未离开朕。每当朕想起你和太后的笑颜，都会觉得很开心。只是后来……”
　　只是后来他丢了忆然，太后也因为不适应丘城环境，不久后便与世长辞了。
　　天子、一国之君，他终归是有血有肉的人。忆然从他脸上看到对太后的思念之情，于是安慰道：“皇上现在过得好，才是太后最高兴的事情。”
　　得来忆然一句话，皇帝还是觉得欣慰得很。“忆然若是过得好，朕便会觉得高兴。”
　　“臣妾很好，皇上不必替臣妾操心。”
　　皇帝笑了笑，说：“是了，之后的册封大典，你可有什么特别要求？”
　　“一切都照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办就是了。”
　　“嗯。你说了算。”

　　即便是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都能从皇帝的神情和目光中看出皇帝对忆然的爱慕之情，忆然又怎会不知道？盛意在完成忆然交代的事情之后，斗胆问了她，后宫中的女人无一不是费尽心思来争宠，为何忆然偏偏不想皇上靠近？
　　忆然说的无非是“人各有志”，她不喜欢上帝，自然不想皇帝常来。盛意却担心她无心争宠，却还是免不了其他妃嫔的迫害。谁知忆然却笑道：“要害本宫的人，你去处理掉就是了。”

　　皇帝说：“朕希望，册封大典结束之后可以和你有个新的开始。像是当初大婚一样，朕是你的夫，你是朕的妻。以前未完成的，错过了，误会的，都让它们过去了，我们重新来过，朕会对你好，绝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好不好？”
　　忆然并未直接拒绝，反倒是淡淡挂出一抹笑，回答说：“只要皇上给我足够的时间去接受，便没什么是不好的。”
　　“朕一直就是这般答应你的！”
　　“多谢皇上。”

　　皇帝正与忆然说着话，外面小公主又回来了。忆然意外地见到小公主是拉着晚月跑回来的，可她明明听晚月说今天不会来啊。
　　“民女参见皇上。”晚月跪拜皇帝，皇帝并未即刻让她起身，只道：“你抬起头来。”
　　晚月稍稍将头抬高了一些，视线却不知道该停在什么地方。
　　若皇帝喜欢，天下女子都会是他的，所以他打量晚月时是那般堂而皇之。
　　“好一张美人脸。”皇帝笑着，对忆然说：“皇后运气真好，那天竟然挑到这样一位美人。”
　　忆然似笑非笑，回答说：“既是美人，皇上怎舍得让人家就这样跪着？”
　　皇帝忽然想起，便让晚月起身，赐了座。
　　“那次晚宴，朕见你的舞艺极好，胜过以往所有御前表演过的人。”
　　晚月刚落座便又起身来回话，实在觉得皇家规矩太多，说话都嫌累。“皇上谬赞了，民女惭愧。”
　　皇帝让她又坐下了，想了想，说：“这样吧，三个月之后，宫里要举行皇后册封大典。晚上自然是免不了要宴请群臣的。朕令你准备一支舞，到时候替皇后庆祝一下。”
　　这是好事，晚月听了即刻便跪下接旨。

　　有皇帝在这里，晚月动辄就要下跪，就算晚月不烦，忆然看着也不高兴，便想了些理由将皇帝赶走了。
　　“你不是说今儿不来么？”忆然如此问。
　　“嗯。”晚月说：“可是我听说大将军被革职了。”
　　“什么？”忆然惊讶极了，为何皇上过来都未曾提起这事？她将盛意从外面叫进来，说：“你去打听一下大将军的事情。”
　　“是。”

　　晚月来，并非要和忆然讨论大将军，而是余老板做到了她的要求，她便要准备动身去卓然了。只是，晚月并不打算告诉忆然自己去卓然的真正目的。
　　“昨天张鹤告诉我，想要回家去看看他母亲。他说，想我跟他一起回去。”
　　“他要你跟他一起回去？”这话听了，忆然可不依。“你可知一个男子带着女子回家，那意味着什么？”
　　“我自然知道。可你也知道，我向来视张鹤为兄长，他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母亲。张鹤又不会胡乱与他母亲说什么，你不用担心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真是奇怪了，他为何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要在现在这种时候带着你走？”
　　晚月也编不出什么仔细的理由，便含含糊糊地敷衍回答，然后说：“也去不了太久。反正现在宫里在准备册封大典，我每次进宫来也麻烦得很。”
　　忆然满脸不悦：“要是我不让你去呢？”
　　晚月只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她，并没回答。从很久以前忆然就知道，晚月不能依着她的事情，都是晚月早就决定的，所以她无法去强求什么。
　　“什么时候走，要去多久？”
　　“送了杨柳之后就走，我也说不清要去多久，不过册封大典之前一定会回来的。”晚月告诉忆然：“我走之后你或许可以跟皇上说说，回家去住几天。反正我不在，余老板和余夫人也不会为难你的。”
　　忆然听着晚月的话，心里头疑问就堆成了山。她是很担心，毕竟晚月要去的地方是卓然，可她也并不认为晚月会替她解答那些疑问，只好问晚月：“能平安出去，平安回来吗？”
　　晚月被她这句话戳到了一些敏感之处，心里免不了有些难受，却浅浅笑道：“不过是去一趟卓然，又不去刀山火海，为何不能平安？”
　　“那你去吧。”

　　那天晚月在宫里留宿了，可是忆然的话特别少，她甚至都没有叮嘱过晚月路上要小心。第二天一早晚月便出宫去了大将军府，去时见到全府上下都在收拾东西，景象好不凄凉。下人见了晚月，便将她带到杨柳面前。
　　两人坐在屋子里，好长一段时间都相对无言。晚月觉得，杨柳一定是怪她，并不想见她，所以她愧疚极了。
　　杨柳本以为她是得知了将军的消息，前来安慰，所以自己才不太好意思说话，毕竟被罢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谁想后来见她那好几回欲言又止的样子，才意识到根本不像是同情，仔细想想便起了疑惑，问：“你总不是要告诉我，将军的事和你有关系吧。”
　　晚月想说是，却真的被问了个哑口无言，楞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她与杨柳道歉，尽量让自己的语言和态度都表现得十分陈恳。
　　杨柳一直听着她道歉，实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晚月明明不想害她。可若说她真的一点都不怪晚月，那必定是假话，不过这事既然和晚月有关系，杨柳隐约也觉得，大将军此时被革职也是一件好事。
　　“我是没法子想象你与忆然之间有多深的感情，我只是一直都觉得，你想将忆然从宫里带走，是一个很疯狂极了的想法。我不知道，也想不出来你能有什么办法将她带走。我只知道，你似乎是将命都豁出去了。你说你不想害我们，所以才选择这样让我们离开。或许是吧，我们走了也好，你也好，我也好，都不用担心将军会因为你和她的事情而被牵连了。”
　　听完杨柳一席话，晚月倒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她才道：“若是事情结束之后我还活着，我会带着忆然去向你和大将军赔罪的。”
　　“赔罪？”杨柳笑起来。“不要这么说。倒是你，将我们弄走了之后，你又想要怎么做？”
　　“我自由我的打算。”
　　“我这性子对什么都蛮好奇，不过我也怕死，就不问你了。只是你总不能说着豁出去一条命，就真的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不然就算将她弄出来了，又有什么意思？”
　　“我会小心些。”
　　“嗯。”
　　谈过一轮后，两人喝了几口茶放松，晚月也不再因为大将军的事情而过于拘谨，于是问：“你后天走几时出发，我来送你。”
　　“后天一早就走。不过将军他始终觉得这样离开是丢面子的，不希望有人来送行。”杨柳顿了顿，又说：“倒是以后你可以带着忆然来看我，我会很欢迎的。”
　　晚月笑着答应道：“那我可要保护好这条命，一定要去见你。”
　　“嗯，我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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