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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搭救香菱
因为轻微洁癖的关系，晴雯对后院里的活儿很排斥。除非必要，否则，向来是不进后院的。
文李氏只当晴雯在国公府里伏侍多年，不懂得牲口喂养的活儿，便将后院的活儿都交给了文雪霜和文雪露。让晴雯只忙着前院的活儿就是了，没事儿就不必往后院去了。
不愿意和不会从本质上虽然是有区别的，但是只要不让晴雯去后院，她乐得让文李氏误会她不会做。必竟事实上她是真的不会，只不过宿主的记忆里，真正的晴雯是会干的。
好在那些活儿少了她，也不是没有人干。如今是文雪霜和文雪露干着，将来她们姐妹出了嫁，还有往后娶进门的妯娌在。总是有人去料理的，她倒不用去操那些心。
这日用过早饭，晴雯收拾好厨房，抱了一盆脏衣裳，出门去韩家叫上金钏儿，相伴着去不远处的河边洗衣裳。
晴雯见周围没有旁人，忧心的问金钏儿道：“听霜妹说，昨儿晚上你们家里吵起来了，你大嫂又难为你和韩二哥了？”
金钏儿苦叹一声，冷笑道：“要说我们家的大嫂，真真是个不省事儿的。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紧，最看不得别人家过得比她好。如今李家给李二在城里开了小木工坊，入画已算是老板娘了。你们家又盖起了村子里最气派的房院，你腌制的卤味在李家铺子卖得又好。我们家大嫂心里酸着呢，成日里在家里左抱怨一句、右埋怨一句的，说咱们姐妹都是从国公府里出来的，偏偏命里却是分着高低贵贱的，你和入画都是旺夫的命，就只有我是个下等村妇罢了。”
晴雯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追问道：“你心里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金钏儿恨得瞪了她一眼，笑骂道：“糊涂丫头，你若真这么想我，可就真是辜负咱们姐妹之情了。咱们自小就进了国公府里，举目无亲的，吃了多少苦，才争上了体面的大丫鬟。安稳的日子却是没有过多久，就被二太太撵出来了，好在命不该绝，倒都寻了个好归宿。在我眼里，你和入画就是我娘家亲姐妹，你们过得好了，我当姐姐的自然高兴，难道还眼红自家人不成？”
晴雯听了这席话，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笑道：“只要你心里不那么想，我就放心了。至于你家大嫂，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外人，看在干爹干娘的份上，我才叫她一声大嫂。她若总欺负你，挑拨咱们姐妹的感情，看我怎么教训她。”
姐妹俩正说笑着，就见文雪露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急喘着道：“大嫂、韩二嫂，快，快，快回家去吧。李二嫂坐着马车拉了一个受伤的年轻媳妇回来，那媳妇一身的伤，从马车上扶下来的时候就晕过去了。霜姐让韩三哥去请大夫，让我过来叫你们回家去。李二嫂说那位受伤的姑娘，大嫂和韩二嫂都是认识的。”
文雪露因为慌张的关系，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又喘得很厉害，让晴雯和金钏儿听得不明白。但是，入画既然说那姑娘，她们是认识的，那就是不会错的了。于是，二人急急的收拾了衣裳，不管是干净的还是脏的，也来不及细分，全都塞进了盆里，然后抱着盆，跟着文雪霜，小跑着赶回文家。
当晴雯和金钏儿赶着进了主屋二楼的阁楼，看见了晕睡在炕上的年轻媳妇后，方明白入画所说此人是她们认识的话。这受伤晕睡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年幼被拐，苦命被薛呆子霸买的香菱，也就是甄英莲。
金钏儿快步走到炕边儿坐下，一面仔细查看香菱的伤势，一面急声问入画道：“这好好的，香菱怎么被打成这样？你是怎么把她拉回来的？姨太太和宝姑娘怎么不管她了？”
入画坐在那里，含泪抽泣着回道：“今儿我在铺子里忙着，老太太屋里的小丫头跑过来传话，说鸳鸯让我带着十两银子，去牙婆子那里买香菱。我听了这话，糊涂得很，那小丫头又说不明白。我只得带上铺子里的银子，又找了我家大嫂，凑齐了十两，去荣府里寻了鸳鸯问明白。这才知道薛大爷新娶的大奶奶，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比琏二奶奶的手段还要狠辣，且最是不顾脸面的。成日里端着正室奶奶的架子，三日两头的找香菱麻烦，薛大爷不护着香菱也就罢了，还帮着那大奶奶揉搓香菱。这不，昨儿薛大奶奶又闹了一场，逼着薛大爷让婆子们狠打了香菱一顿。姨太太气得没法，又拦不住薛大爷，索性唤了牙婆子，把香菱卖了出来。鸳鸯怕香菱到了牙婆子手里受苦，也怕牙婆子把她卖到不好的地方去，这才让小丫头出来找我传话，让我带着银子去把香菱买回来。我听了之后，心里急得不行，忙带着银子去赎了香菱。那牙婆子也是个狠心的，香菱都伤成这样了，她也不说请个大夫看看。”
晴雯听了这话，便知道这说的就是那个夏金桂了。想到《红楼梦》里对夏金桂的描写，她倒是庆幸薛姨妈卖了香菱出来。否则，香菱在薛家还指不定要受多大的苦，遭多大的罪呢。
一时，韩三哥请了大夫回来，为香菱诊治过，开好了药方子，韩三哥又送了大夫回去，顺便去给香菱抓药。
文雪霜送来了烧好的热水和毛巾，金钏儿、晴雯、入画带着文雪霜、文雪露忙活着给香菱擦洗，换上干净的衣裳，重新梳好头发，让她舒服的睡在炕上，重新给她盖好了被子。
入画拉着晴雯的手，笑道：“我们平日里都在城里忙活，晚上也大多是住在那边儿的，家里只有公公、婆婆，实在照顾不了香菱。韩家那边儿也没有空屋子，再者，韩大嫂的性子，香菱也难在韩家养伤。所以我拉了她回来，就直接送到你们家来了。你们家上有文婶子，下有你们姑嫂三人，照顾香菱也方便些。”
晴雯好笑道：“知道，知道，只管把香菱交给我，你和金钏儿平日里若有空闲，过来看看她就是了，不用操心她的伤势。难道只有你心疼她，我就不心疼她了不成？”
因入画还急着回城里，故只嘱咐了晴雯几句话，就急急的走了。文雪霜带着文雪露去了厨房，打算熬些白粥和汤水，喂着香菱吃些东西，等药抓回来了，也好赶紧熬好，喂她吃下去。
文李氏从李家串门回来，从文雪霜和文雪露那里听说了香菱的事儿，也忙上来看望了一番，哭着骂道：“可怜见儿的，这是多狠心的人，才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呀。都说大宅门里的荣华富贵，可这大宅门里的日子，哪里是好过得呢？要打要骂的，全凭主子们的心情，真真是可怜了你们这些伏侍的人。”
语毕，拉着晴雯和金钏儿的手，心疼的道：“想来你们在里头时，也定是吃过这样的苦，真真是太没有道理。幸而如今你们都嫁出来了，也省得像那些体面的大丫鬟似的，嫁给国公府里的管事或小子们，往后还是做奴才的命。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真真是太糟蹋人了。”
一席话，勾出了金钏儿心里的酸苦，让她也跟着红了眼眶。晴雯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但是宿主的记忆里却也是有的，故心里也恨这古代封建社会的等级之分。只是如今文李氏和金钏儿已哭上了，晴雯心里虽然不舒服，却是不敢任她们哭下去的，忙上前安抚了几句，哄得她们住了哭。
因见已快是近午的时候了，晴雯撵着金钏儿回韩家去做晌午饭，让她用过了饭，收拾好家里的活儿，再过来。把香菱交给晴雯，金钏儿自然是放心的，故也就回韩家去忙了。
吃过晌午饭，文李氏撵了晴雯去照顾香菱，让文雪露看着厨房里给香菱温着的白粥和汤水，自己则带着文雪霜忙着干家里的活儿。
晴雯坐在炕边儿上，不停的投温毛巾，为一直因身上疼痛而发汗的香菱，擦拭着冒出的冷汗。
过了半个多时辰，一直晕睡的香菱，方渐渐苏醒过来。晴雯见了，忙打开阁楼冲院子里的窗户，冲着厨房喊文雪露，告诉她香菱醒了，让她送白粥和汤水进来。
晴雯扶着香菱坐起来，让她倚靠着炕橱，接过文雪露递来的白粥，一面体贴的喂她吃粥，一面与香菱叙着旧情。叙完旧后，又柔声笑道：“这里是我家，姐姐只管安心留在这里养伤，不要想那些烦心的事情。入画妹妹花了十两银子把姐姐从牙婆子那里赎了出来，姐姐的身契就在那个枕头下面压着。如今姐姐也是自由身子了，再不用回到薛家去受罪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忘了吧，姐姐还如此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待金钏儿忙完家里的活儿，赶着过来看望香菱的时候，香菱已在晴雯的照顾下，吃过了粥、喝过了汤、服过了药，正倚靠在炕橱上，拉着晴雯哭诉。
金钏儿快步走过去，爬上了炕，拉着香菱的手，哭道：“好姐姐，上次回府里看望老太太时，姐姐还跟着宝姑娘过来看过我。到如今才不过两个多月，怎么就到了这步天地，薛大奶奶下手也太狠毒，薛大爷也太混账了。”
香菱握紧金钏儿的手，又拉过晴说的手，虚弱的抽泣道：“好妹妹们，真是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我以为这回肯定是要死了的。”
金钏儿听了，忙用手捂住她的嘴，轻啐道：“呸，呸，呸，快别说那些胡话。如今既然把姐姐接了回来，姐姐就只管好生养伤，往后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再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晴雯也在旁帮着劝道：“金钏儿说得对，姐姐如今也算挑出薛大爷和薛大奶奶的魔掌了。等姐姐的身子好了，我们就陪着姐姐带上身契，去把奴籍给消了。到时候，姐姐就是自由的身子了，再不必任着主子们狠打怒骂的。往后有好日子等着姐姐，姐姐快把原来那些苦日子都忘了吧。”
就这样，金钏儿和晴雯拉着香菱，陪着她说话，劝慰、安抚着“重获新生”的她。尽可能的抚平她心里的伤痛、酸苦，让她的心可以平静下来，好好的养伤、治病。劝着她尽快忘记那些在薛家所经历的不愉快的过去，好尽快开始全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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