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梅妆

作者:洛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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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萧家乃洛阳大户,坐落于热闹的坊间的萧家大宅自然气势逼人。只是,富贵中带了几分庄严肃穆,让初来乍到的梅傲雪觉得难以亲近。
      她有自己经营的一个家。兰儿温柔贤慧,竹儿聪颖沉静,傲风机智温和,菊儿活泼可爱。老头在世时,长辈们本就不是死守各种礼规不知变通的人;老头死后,当家主母出家,他们几个孩子更是无拘无束地成长。所以,断剑山庄里的人都相处融洽,主子和下人几乎没有严格的等级之分。
      因此,当真正见到萧家这样的大家族,她忽然明白了萧齐一路上越来越明显的僵硬由何而来。记得张管事叫他二少爷,怕是在家中地位没有嫡长子重要吧?
      在摇晃的马车里,她偷偷打量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萧齐,却被热络得过分的陈娇拉回了心神。陈娇一路上指指点点,为她介绍洛阳的风物人情,她虽感激(至少表面得如此)却心不在焉。正待再次客套地感谢陈娇的介绍,就听见她道:
      “到家了!”
      恍忽间,她就已被引到肃穆的大宅子里肃穆的大厅上。
      一名严肃长者端坐榻上,萧齐恭敬地跪下,以刻板的声音道:“父亲大人,儿回来了。父亲这阵子可安好?”关心的话语竟丝毫不带感情。
      “没什么事。起来吧。”
      “谢父亲大人。”他起身,接着引见梅傲雪道,“儿信上已提到会与断剑商行的大当家同来,这位梅姑娘即是。”
      “哦?”萧佑祥这才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眼中有着讶异与不信。不仅因她的女子身份,更因她的年轻与美丽。
      “萧员外,久仰了。”说句实话,并没有多久。不过船在北上时靠过几次岸,去补充粮食,打听得这一带确属萧家船行最有势力,以前她只偏安于南方一带赚钱,倒是孤陋寡闻了。“在下梅傲雪。”
      萧老爷对她的无礼微皱起了眉。“齐儿,你先招待梅——梅姑娘歇息吧,正事明日再谈。你……”
      “爹还有何吩咐?”
      “你……算了,别忘了去见过你娘。”
      “是。”
      萧佑祥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了。
      “二哥!您回来了!”轻柔的女声从厅外传来。梅傲雪一回头,就见一作少妇打扮的女子踏进厅来。
      “平儿。”萧齐温柔地笑了,令梅傲雪感觉有些怀念。
      “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可全好了?”萧平儿焦急问道。
      “无甚大碍了。”萧齐宠爱地拍妹妹的肩。
      梅傲雪一怔,这才发现,隔了这么久,终于有萧家人关心萧齐的情况。
      “哦,还没给你们介绍。”萧齐引着萧平儿到梅傲雪跟前,“这是梅傲雪姑娘。傲雪,这是我妹妹孟萧氏,闺名平儿。”
      她没发觉他已唤回她的名,只对对方点头一笑。
      “梅姑娘,妾身刚才失礼了。”萧平儿福了福身,有些羞赧。而定神打量她时,则不禁因梅傲雪的美貌怔住了。
      梅傲雪同时也打量她。长得细致可人,丰满圆润,符合唐仕女的标准,像菊儿;温婉的气质符合大家闺秀的格调,像兰儿。因此,对萧平儿的印象颇好,正待开口,却又有个声音从门边响起——
      “平儿!”
      萧平儿诚惶诚恐地转身,然后小碎步走到那人身旁,轻应道:“夫君。”
      梅傲雪讶异地挑起柳叶眉,好奇地打量那男子,还以为他长得凶神恶煞得叫萧平儿怕成那样,不料却只是一名文弱书生,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向萧齐□□了下头算是招呼,便带着萧平儿离开了。
      “那是平儿的夫君孟襄,他们就住在后面一条街。孟襄家贫,为了今年的科举考试,常过来向大哥借一些注释的书。”萧齐解释道,“借的书常常一个背篓装不下,平儿就跟着过来帮忙搬书。”
      “家贫?那你们怎会让平儿嫁给他?”大户人家不是最注重门当户对吗?
      “平儿自从第一次在街上看见他便为他害了相思病。你说,能不让她嫁吗?”他领着她走出厅外,在外等候多时的风荷也远远跟着。“而且,让我们这些孩子寻找自己的婚姻幸福,那也是我母亲对父亲唯一的请求。”
      “但看来姓孟的似乎不识好歹,对你妹妹不怎么样。”她冷哼。
      “夫妻间的事,外人不好妄加猜测。至少平儿并没说她不幸福。”他领她走过两进庭园,来到后院,只见分成几个独立的院落。“最前面这座‘枕霞居’是客院,你和风荷就住在这儿。后面接下去是‘睡玉院’,目前无人居住;中间最大的院落是‘松柏园’,是我娘和父亲的居家,右面相对‘枕霞居’的是‘凝香居’,住着大哥大嫂;相对‘睡玉院’的是‘踏雪院’,我的住所。”
      她正有一肚子疑问要开口,却见“凝香居”走出并肩的一对璧人,遂打住了。那两人并未注意到旁人的存在,依旧谈笑风生的朝密林走了进去。
      “那是我大哥和表表妹陈媚。她和大嫂都是娘的表亲的女儿。”
      原来这厢有佳人相伴,难怪那厢陈娇对萧齐有红杏相投之嫌了。
      萧齐并未发觉她古怪的神色,继续道,“忘了告诉你,表妹也住‘枕霞居’。”
      “什么?”她可不愿和陌生人“同居”。
      “进去吧,大嫂想必已准备好房间,也给你们安置好行李,布置好仆人了。我还得到‘松柏园’一趟。”

      三更天,明月偏西。
      她又失眠了。这回却非因自身的事,而是因为——萧齐。
      到了萧家才发现,萧齐并非她想象中的意气风发,得天独厚。经过半天的观察,不难看出萧家最得宠的是大少爷萧治,整日埋头读书,兴致一起便携友出游,吟风弄月,也可与佳人花前月下,风花雪月,全然不理家中琐事。而为家中生意劳碌奔波的萧齐倒只落得个谋财篡权之嫌。他的功劳并非无人看到,但萧老爷对他并不重视,所以知趣的人当然全往大少爷那边倒。再加上个少夫人“不事生产”,有意与萧齐争权,所以属下的人都看好大少爷将来高中当官,少夫人经商赚钱,全然肥水不落外人田,二少爷再能干也只是给人利用完了便一脚踢开而已。萧齐呢?倒没瞧出他有何紧张或不平之色,只做好他应做之事,可谓与人无争。但闲言碎语可未因此就放过他……
      真不公平,为何同是萧佑祥的儿子,只是出生有先后,差别就这么大?
      然而,自己就更奇怪了,除了为他觉得不平,甚至开始自省曾说过的那些伤害他的话?
      她坐在栏干上,望着皎洁的明月,状似平静无波,心绪却纷乱。
      耳边有丝竹乱耳,更觉风月扰人。无奈,起身走向竹林深处,权当散心。据同居的陈媚告诫,竹林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不可走近,但她偏好后头这片清静,所以不顾陈娇的安排而住进了这间年久失修的客房——半是为了躲开那位以主人身份自居、有她殷勤有加的陈媚小姐。从名字不难猜出,娇、媚乃亲姐妹。萧家人似乎对她们效仿娥皇女英许为佳话,在她看来,只觉恶心。(她家老头虽有过四个妻子,至少是在不同时期,至少与每个妻子在一起时都忠于那份感情。)况且,陈娇根本是抗议无效之下被迫接受,何来大方体贴之说?
      曲径通幽,甬道尽头是一扇锁住的竹门,而围墙则向两边延伸去。她不抱希望地拉拉满是铁锈的锁链,不料却“卡”的一声应声而启。看来这儿真的是好久没“人”来了。
      推开满是积尘的竹门,她迈入另一个院落。从方位来判断,这儿应是睡玉院。没人居住?但……为何会有“咻咻”怪声?她心里正开始发毛,就见月光下有一白色身影飘然晃动!
      若是常人,此刻若非拔腿而逃,便是尖叫昏倒。但她早已见惯东方恨天月下舞剑的身影,所以只是静静欣赏着,默默在心底评论着。招式多变而漂亮,但比较适合用来观看,而无东方恨天的招招凌厉,式式致命;轻功尚可,但不若兰儿的轻盈灵巧。看来,似乎是疏于练功,又或者,大病初愈。
      不久,那人停下来,举起小凉亭中的酒壶豪饮。梅傲雪就着月光看清了脸,是萧齐。他怎么了?难道白天的伪装终于卸下,来这里发泄他的不满?她正猜测,就见他在一块石碑前跪了下来。
      “母亲,我真的不想再呆在家里了。这里没有温情、没有爱,却充满了互相猜忌、冷漠、闲言碎语。去了一趟断剑山庄,相形之下,这个家实在贫穷得可怜。傲雪——就是刚才和您介绍过的那个女子——她还以为我是顺理成章地接管家中生意,她何尝知道那是大哥不要的,才落到我头上。她也以为我不想她住进家里是不近人情,其实我是不想她知道原来我这么没用……我不想留在家里,可是,您在这儿,我又该怎么办呢?唉……”
      他又举起酒瓶喝了口,然后将剩下的洒在碑前,又舞起剑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他似乎已醉意酣然,独自吟起诗来。月影徘徊,剑舞凌乱。突然——“谁?”
      梅傲雪正欲退回竹门里,他已飞身过来擒住了她。
      “傲雪?你几时在这儿的?”他晃了晃头,想把醉意赶跑。
      “我睡不着,刚刚散步到这儿的。你继续,我回房了……”她太震撼了,尴尬得只想逃开,遂趁他松手挣脱他的怀抱。
      “等等!”他拉住了她,“你不介意的话,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她望进他恳求的眼神中,迟疑地点了点头。
      “萧齐,如果我曾说的话伤害了你,我道歉。”在石椅上坐定的时候,她先开口道。再坚强的人,亦有脆弱的时候。既然上次在船上是他安抚了她,那么这次就让她也付出相同的情感,这样才两不相欠——商人原则,交易得公平。“你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开口。”
      他平静地凝视她,看得她脸颊发热。她不安地别过脸,生怕夜色掩饰不住脸上的霞色。
      “谢谢。”许久,萧齐才道。今晚的他是不一样的,从不示人的脆弱一面竟叫她瞧见了。但他不想掩饰也无从掩饰,太习惯以冷静自持的一面示人,岂非也成了虚伪?况且,他愿意让她瞧见全部的自己。而她也是不一样的,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你……别误会,我只是因为你帮我很多,不想欠你而已。我只是想回报……”
      “你休想!”他将她拉入怀中,头靠上她肩,“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回报完所有人情的,只要你欠了,我们便永远地纠缠不清……”
      她呆住了。心跳得好厉害,耳边只听得震如擂鼓的心跳声,不知是因他过分的亲近,或是他有所暗示的言语。
      “萧齐……”她想挣脱他温暖得令人依恋爱怀抱。
      “不要动!就这样,好吗?让我靠一靠。”
      她该拒绝的不是吗?但为何她没呢?无论是以她不近人情的性格或是礼教的约束,她都有足够的理由拒绝他的请求,为何她却不能呢?轻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由他了。
      “你很讶异吗?除了松鹤园里那个娘,我还有一个……躺在这里、立着无字碑的母亲?”他缓缓地道来,“是的,我说母亲的时候是这一位,而娘却是那一位。”
      “二十六年前,一位名门小姐嫁进了萧家,带着一个聪明贤慧的陪嫁丫头。一年后,小姐有孕,为了表现大家闺秀的体贴与大度,也为了要抓住丈夫的心,便叫丫关当了妾。(说到这里,他冷笑。)丫头本已心有所属,但为了报答小姐救她于饥寒这之中、培育她成长的恩情,顺从地答应了。然而,她对爱情的渴求却叫她无法忍受与人分享一个丈夫,所以当小姐顺利生产后,她便以为自己责任已了,甚至没有要求一个正式名份,只想找个地方过清心寡欲的生活,可是——她却有孕了,而且,她的孩子出生后,得管她的小姐叫娘,管她叫姨娘……”
      “她的孩子,就是你?”她问。原来他是庶出,难怪差别那么大。“那平儿呢?她是你的同母亲妹吗?”
      “不是,平儿和大哥才是同母所生,你今天还没见到我大哥,他和平儿长得都像大娘——当然我是叫她娘的,但我们不亲。从我懂事起,我便改唤我亲娘作母亲,不肯叫她姨娘了。大娘生平儿时难产,从此身体虚弱,因此我和平儿是由母亲教养长大的。三年前,母亲染上了风寒,积成重疾且一病不起。三年前的今天,她去世,因为她生前就住在这里,这本就是一个荒废的园子,自她在这里住下之后才有了人气,所以我父亲把她葬在这里,然而因为没有正式的名份,只立了块无字碑。
      “这就是我母亲可怜的一生。那么美好的一位女子便在命运种种的不公待遇中飘然而逝了。小时候,我对府里种种不平现象存着疑问与愤慨,比如主子与下人之分,母亲与大娘之别,而母亲却一直教导我要宽厚善良。其实,我毕竟无法做到母亲要求的那么好,所以这三年间习惯了夜阑人静时来向她诉说苦闷。母亲忘了我的性格像她,有着对爱的渴求。然而,我想要的总得不到……”
      她听出他的声音到最后夹着哽咽,想转头看他却被他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不要动,就这样……我很累了……”他的声音渐微。
      “萧……”听到他均匀安稳的呼吸声传来,才知道他睡着了。但他的手仍紧握着她的,挣也挣不脱,保得随他了。
      凉意袭来,她不由自主往他怀中缩了缩。而他温暖的怀抱也让她产生了倦意,眼皮沉重了起来。
      “萧齐,至少你还有个母亲疼你那么多年,;哪像我一出生就被生母抛弃了呢……”对温情的渴求,他们是一样的呵……
      西斜之月默默无言,依然将柔和的光辉洒满人间……

      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客房的床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昨晚——赏月——散步——萧齐!一世英名尽毁呀!她怎么会在他怀中睡着了呢?她本该留下他在睡玉院受冻,然后回来睡她的安稳觉才是呀!
      越想越懊恼,索性不想了。下了床,发现自己外衣还穿着,睡得皱皱的,鞋子倒是脱掉了安放在床边,窗帘全拉上了,所以窗内昏暗。谁那么体贴?风荷是绝对不会的了,而抱得动她回房的,除了萧齐不作第二人想……唉!又是萧齐。
      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骤现,照亮了整间房。外头早已艳阳高照,只怕已近晌午了。她竟睡到这么晚?这是在做客呢,而且与萧佑祥还有生意要谈!
      匆忙换了衣裳,开了门,就见两个萧府丫环恭敬地站在门外。
      “梅姑娘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梳洗。”两婢端着脸盆与漱口用具进来。
      她接过水漱了口,才问道:“我家风荷呢?”
      “风姑娘一早就出去了。”其中一个递过拧好的湿毛巾来。
      “二少爷叫咱们候着,说您醒了转告您,风姑娘会去客栈见贵商行的管事,您可以好好歇息。”另一个道。
      “你们二少爷呢?”
      “和老爷循视船行去了,中午不回来。”
      丫头拿起梳子想为她梳妆。
      “不用了,我这样就好。”她道。女孩子梳个髻至少一炷香时间,她才没心情把时间浪费在打扮上呢。因此习惯将长发挑出一半用缎带束着,与男装时差别不大。
      “那姑娘请稍候,奴婢去膳房给您端早膳。”
      “嗯,你们都下去吧,我到庭中走走。”虽说家中也有下人做事,但她并没有让人伺候得那么周到的习惯。除了出门得恨天或护卫保护安全,其他时候都不喜有人跟着。
      来到中庭,见有一座六角凉亭,便走了进去边乘凉边欣赏着阳光下的蜂飞蝶舞。
      “梅姑娘,你早呀!”柔媚的声音来自身后。
      回头看,只见一半满妖娆的女子打着花伞轻移莲步过来。差点忘了,那位同居的表小姐陈媚。“不早了,陈姑娘。”
      “呵呵。”陈媚娇笑着掩饰难堪,“昨儿睡得可好?还习惯吗?有招呼不同的地方,你尽可以告诉我。”
      “不用麻烦,你也是客人。”有的人容貌出众却未必有人缘,就像陈媚。在她看来,陈家姐妹都是不讨喜的,所以懒得虚伪地对讨好她们,反正她们跟断剑山庄没有利益关系。
      陈媚正下不来台,好在萧平儿适时出现,缓解了僵硬:“媚表姐,梅姑娘。”
      “媚娘!你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一道男声传来。
      萧平儿喊了声:“大哥。”
      梅傲雪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站起身来向来人看去。如萧齐所言,萧治与萧平儿长相相似。萧治也是书生模样,唇红齿白,而且显然萧齐更像萧家子孙。
      “听闻家中来了客人,想必这位便是梅姑娘了?小生刚才失礼敢。”说着对她一揖。
      “见过萧公子。”她冷淡道。还算难得,见到她的容貌而没有呆掉。就不知他的恭谦有礼虚伪与否?但凡读书人,深受至圣先师影响,是看轻女人的,一如昨日那位孟襄。
      “我与媚表妹正打算出游,到效外找处风光怡人的地方读书。梅姑娘可有兴趣同往?”
      “不打扰了,你们二位玩得开心点。”哦,原来是恋上陈媚能陪他吟风弄月,殊不知他的妻子是因为得帮他争家产才没能陪他。自私的男人!待碍眼的两人走后,梅傲雪才转向萧平儿:“平儿姑娘——哦,不,孟夫人……”
      “梅姑娘,奴家已为人妇,你若不介意,唤我一声姐或嫂都可,夫人二字我可担不起。”
      “你才多在呀?看来不过十七八。你可知我已二十三了?”她笑看萧平儿惊讶的表情,“你若不介意,唤我一声雪姐,而我唤你平儿可好?”
      “好的,雪姐。”萧平儿温柔地笑了。“对了,你饿了吧?瞧我,顾着说话都忘了把早膳给你端出来了。”说着将手中食盒置桌上,“我进来时碰到春喜和秋香俩丫头,便带来了。”
      “谢谢。”她愉快地大快朵颐,这才发觉自己饿得胃都痛了。“你又帮你家相公来搬书吗?”
      “不是。二哥早上过来交待我回来陪你。我和夫君说过了,他答应我今天都留在这边。”
      又是萧齐!她有些沮丧又认命地承认,萧齐的体贴叫人无法抗拒。
      “你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对谁都那么好吗?
      “二哥?他是一个好好的人,比谁都疼我、照顾我。”
      “你跟他比跟你大哥还亲?”
      “应该说,大哥,还有爹和娘都是很疼我的,但二哥更愿意把他的关怀表露出来,这正是其他的家人所缺少的。雪姐,我问你个问题好吗?你和二哥是不是……”
      “不是!你别乱猜。”她停下吃饭的动作,“我们是因生意往来而认识的,是合作伙伴和朋友。”
      “做生意?你一个女儿家出来做生意吗?”萧平儿睁大了眼,单纯得不像个已为人妇女子。
      “嗯。”她自豪地笑道,“上个月之前,我还一直女扮男装呢。”
      “哇……”萧平儿轻呼,眼中充满崇拜。“我也好想做一个自力更生的人。可是,夫君说,女子应该留在家相夫教子,他说我的家庭允许我识字,能读书,这已经很好了。”
      梅傲雪又笑,没告诉她其中的艰难与残酷。
      “呀!已经中午了!”萧平儿轻喊,“我得做午膳去了!”
      “咦?你煮饭?”
      “嗯,我是嫁到夫家后才学的。今儿娘到庙里烧香礼佛,家里主子可说都不在,所以我决定自己动手做一顿饺子宴请你。雪姐,我去厨房了,你要来吗?”
      “不了,君子远庖厨。”她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又忘了女孩子身份。
      “啊?”萧平儿惊愕。
      “哦,我是说我不谙厨艺。你快去吧,我去书房看书解闷儿。”
      “好。”萧平儿起身收拾碗筷,“我用跑的去,你不要告诉我夫君哦。”
      看着萧平儿远去的雀跃背影,她不禁摇头失笑。在不用面对严肃正经的丈夫时,萧平儿似乎自在多了。唉!都是种种教规,压抑了女子的本性!此时,还真有点庆幸自己是生在讨厌的老头家里,否则就没有今日敢做敢为的梅傲雪了。

      “总算找到了!”萧齐挤入小小的竹棚中,与她同坐在秋千椅上。
      正闭目养神享受晚风的梅傲雪掀起如扇睫毛瞟他一眼。昨晚没看清楚睡玉院的布局,今天闲来无事在好奇心驱使下又踏了进来,便被清幽雅致的美景吸引住了,一下午都耗在这里。
      “睡得好吗?昨晚?”
      “嗯。”她拒绝回想昨夜。“这儿好别致,专为你母亲造的吗?”
      “我爹和大娘觉得愧对她吧,所以把这荒园拨给她独居。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都是她亲手栽种打理的,瓜田竹棚秋千絮,是我和平儿的儿时乐园。她去世后,我一直将它保持原状。”
      “风荷回来说,管事们已经打理好铺子的事,别业也有着落了。明天我去看房子,满意的话,即时可搬进去。”
      “不习惯这里家里的气氛?”他淡淡问道,倒是没有强烈的反应。
      “嗯。你那大嫂是个野心家,想接管整个家业,总之,失去你大哥,她得用很多财富来补偿。你大哥是个纨绔子弟,只知读书吟诗作赋。你表妹在觊觎萧家少夫人之位。你父亲年迈迟钝。我也见过萧夫人了,她似乎身心皆状态不佳。住在这儿会闷死人的。”
      “一大家子被你批评得没一个好吗?太刻薄了吧?”他苦笑。
      “你算比较正常的一个,但你的生活没有目标。这么为这个家而不打算自己,值得吗?听平儿说娇媚二人本与你们兄弟俩分别有婚约,为何陈媚还能琵琶别抱?”
      萧齐正色观察她:“你是嫉妒还是鸣不平?”
      “两样皆非。”
      “唉!”早知会得到失望的答案。“我以守孝怕误了她婚期为由退婚,皆大欢喜。本来去年她该过门了,谁知大哥大病一声,后来为了赶考而潜心攻读又搁下了。今年大哥若高中,便可又喜临门了。
      “你为何高兴?”他居然在笑?
      “幸好退了这项婚约,否则便错过你了。”
      她望着他认真的又眸,樱唇微张,愣住了。
      “傲雪,你是如此冰雪聪明,不会不懂我的意思的。遇见你之前的二十四年,也许因为没有目标而虚度了,但我不想未来的三四十年仍如此。在遇见你的一刻起,我便已找到目标。你有你的缺点,但你对事业的执着与亲人的挚爱令我感动,更令我渴望,想去追求。我们来谈笔交易好吗?保证你稳赚不赔,本钱是你的终身大事,利润是我一整颗心,契约是一辈子……”
      “告白赋”说完的同时,他吻住了她。起初有些青涩陌生,但凭着本能,他逐渐加深这个吻,由轻啄到吮吻,至唇舌交缠。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感到眩晕,唇吻相就的感觉原来并不糟。心,跳得好快,也好大声。她有些迷惘了……
      然,当他最后自制地放开她时,她却坚决地说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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