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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寻
01.
倘若有人向吴邪问起黑眼镜这个人，那古董店的小老板必然会圆滑地打着太极，泛泛而谈地说一些等同于废话的观点，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黑眼镜在他心里显然没有张起灵的分量大。因为吴邪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黑眼镜必然是神秘的，可论亲近程度却不足，他还没有八卦到不算多么亲近的人都希望知根知底地了解那种程度。这么说起来，他对于张起灵的好奇也仅是止步于斗内那凶残的杀伤力，以及可能与自身有关的，对方的记忆而已。哪怕在吴邪的心里确实早已把张起灵当作了过命的兄弟，对他的其他隐私也仅是止步于好奇而没有继续窥探下去，这足以说明黑眼镜在吴小三爷心中的地位。
这一切的转折点发生一次日常生活中的偶遇。
那天吴邪去超市里买生活补给，王盟那小子听说最近新交了个女朋友，恨不能是一天四十八小时二人世界甜蜜蜜去。吴邪最近也想给自己放个假，反正这生意是个平日少油水，开张吃三年的，就大发慈悲地放了那小子一个月的假。于是满心欢喜心花怒放的王盟立刻就带了他亲爱的“sweet heart”报了个旅游团出去潇洒了，独留下他的老板在店里孤独地守望着他的背影，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扣了他下个月的工资。
而能在超市里遇到黑眼镜，也完全是出乎预料。
吴邪推了满一车篮的生活用品和储备粮站在收银台那儿排队，前面的大妈正与收银员就着“是要用大袋装还是用小袋装”的问题探讨得不可开交。吴邪颇为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打算打会儿超级马里奥消磨时间，不过他刚一拿出手机，就察觉左肩上多了个沉甸甸的重量，伴随着似陌生又似耳熟的招呼声：“哟，是吴邪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他转过头，首先注意到的是几乎遮住了脸部轮廓的黑色墨镜。他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笑说：“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吴邪腹诽其实他想说的是真没想到在陆地上他们都会有交集，他以为他们的相处仅止于墓里的生死一线而已。
“来超市当然是买东西啦。”黑眼镜裂开嘴笑地很灿烂，吴邪不知道墨镜底下的他的眼睛里，是否也是溢满了笑这种情绪，或者他现在完全是惺惺作态地假笑，可他为什么要笑？
“恩……是嘛。”吴邪顺着他的话和他聊了起来打发时间，他探头看了看对方手推车里的东西，各式各样的泡面。“你每天三顿都只吃这些？”
黑眼镜脸上保持着笑的状态说：“多数是吧，偶尔有些人找我夹喇嘛也会慷慨地请一顿，那时候自然就不吃这些了。平时的话……要不你会做，你给我做？”这自然是开玩笑的。
吴邪干笑了几声，心说真抱歉啊我这手艺可也是不咋地的。不过也真看不出来啊，平时的营养这么贫瘠，斗里的身手是哪里来的能量给他支持得生龙活虎的？
吴邪想了想说：“你现在住杭州？”
“在这儿呆两个月。”黑眼镜拍了拍吴邪指指前面愤愤走开的大妈，示意他可以接上付账了。然后一边看着吴邪把手推车里的东西放上收银台，一边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说，“不过，像我这样的，也不可能有个固定的‘家’吧。”
吴邪不显地抿了抿嘴，像是开玩笑似的调侃说：“那就去找找看吧。”
那时候的吴邪想，黑眼镜身上的迷也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应该是不可告人的秘密隐私吧。可即使好奇，他也没有立场和力气去问。
除了基于道义上的祝福，他只能在钱货两清之后回身对他说声再见，然后提着购物袋，让背影在对方的眼里渐行渐远。
02.
“诶！吴邪！”
吴邪走远了一些，就听到黑眼镜叫他。回头看到那人正推着满满一车的方便面朝他疾步走来。他有些疑惑对方喊住他是为了什么事。
“难得遇到熟人，我以为你会等等我呢。”黑眼镜自来熟地把手臂横在吴邪的肩膀上，他们身高相当，黑眼镜还比吴邪稍高壮实一些，这个动作做出来倒挺和谐的。
吴邪默默地想黑眼镜应该是北方汉子。南方人总是精细的，除非真的走近了，否则一些表示亲近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而北方人天生热情，某些时候还颇有不拘小节的潇洒风范。
他不太适应地动了动肩膀，见对方没有察觉出这个暗示的意思，也不好直接开口说你这样我不习惯。于是吴邪推着车子有意识地加快了速度，以期能甩掉对方是最好不过，一边照着话题：“对了，你来这呆两个月只有你一个人？不是说夹喇嘛么，其他人呢？”
黑眼镜笑笑说：“他们都是有联系的人，我是被一个中间人介绍过来的。听说他们要先去哪里探探路子……在这儿等着的只有我一个人。”
吴邪侧头看他一眼，见黑眼镜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似乎他一直都是这么没心没肺地笑着，对于其他人加诸在他身上的不信任和非议都不在乎的样子。
终究是不好说什么的，气氛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快走出大门口了，吴邪想这时候总该分道扬镳了吧，没成想黑眼镜先开口了：“吴小三爷，介不介意赏脸吃个饭？”
他看到黑眼镜痞痞的笑着，似乎这是一个无关紧要临时起意的提议，按理说他可以拒绝。但吴邪是个商人，商人的特质之一就是敏感，他虽然看不出来，却直觉地觉得也许……不拒绝比较好。
然后他笑了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黑眼镜说：“行，不过你请客。”
直到后来很久的时候，当黑眼镜找到了他的家，吴邪依旧固守着他那方古董店，吴邪才知道黑眼镜这突然反常的搭话是为何。
黑眼睛说本来只是随便打个招呼而已，他根本没想过在吴邪付完帐走人之后要继续追上来。
黑眼睛说是吴邪最后的那句话让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触，他想试着去找找看他得家，虽然没有的话他得日子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在他已经快忘记家的感觉和概念的时候，吴邪说了让他试着去找找看这样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下意识地就追上去了。
黑眼睛说其实他不是个好人，当然也不算是个绝顶的坏人，但在吴邪说了那话的时候，他想，他是不是也能有个家。
03.
两个人吃饭自然不回去太高档或正规的酒店，黑眼睛说去哪里吴邪定，杭州他熟。基于当时和黑眼镜并不熟识的缘故，吴邪并没有像宰胖子一样宰黑眼镜。他们最后进了一家小吃店，价钱不贵，味道也不错。
饭桌上很是安静，总是其中一个人因为这有些尴尬地气氛找个话题，然后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没话说了。最后索性两人都不干这无意义的事情了，只是闷头吃，点了不少的菜，居然全都精光了。
其实在这之前，吴邪如何都不会想到他和黑眼镜会有这么和谐地坐在饭桌上一起吃顿正经饭的一天。说实话，他对于黑眼镜的映像很奇怪。在斗里的时候，只要对方出现，吴邪就无法不在意他。因为总有些他费解的谜题牵扯上这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但如果是在陆地上，他就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对方了。他会想到总是和他耍嘴皮子的胖子，会想到曾经的青梅竹马小花，会想到谜题中心的男人张起灵，可……黑眼镜这个人，有些时候，他的存在几乎就成了雾一样。
你明明看得到，他就那么清晰地在你眼前飘忽着，可你伸手去抓，却发现握住的只是空虚。
吴邪放下筷子，黑眼镜几乎是和他同一时间做了和他一样的动作。吴邪咳嗽了一声说：“走吧。”
黑眼镜低着头似乎是推了推墨镜，接着点了点头，抬起头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吴邪看着他的背影，有种不知名的感觉漫了上来，他想他果然不了解这个男人，不过他也不需要去了解，他们的关系仅止于陆地上的点头之交和斗里的猜忌与谜题而已。
他们没有在出了店门口就各奔东西，黑眼镜提议吃完了散散步消化消化，于是他们就这么漫步在夜晚的街道上。黑眼镜和吴邪一起走着，吴邪是回家，黑眼镜要去哪里却没人知道，不过他们现在是一起在去往吴邪住处的路上了。
杭州的夜晚不若上海之类的国际化大都市那般繁华，不过也是霓虹闪烁的喧闹夜市。他们的身边有无数人或相向而过或同向而行，黑眼镜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却恍然有种错觉，似乎他身边一直就应该有个人站着才对，不需要斗里生死相依、不需要现实里你侬我侬，只是需要一个人站着、陪着，偏过头就能看到那个身影，这是种美妙而无法明说的奇特感觉。
“我到了。”吴邪在西泠印社旁边的古董店门前停下了脚步。黑眼镜心不在焉地“恩”了一句，他想像平时一样说声再见，却发现他此刻最想说的话不是再见。
吴邪已经在掏钥匙了，他随口问道：“对了，忘了问你在杭州住哪儿。没事的话出来玩玩呗。”这是纯粹的客套话。黑眼镜却眨了眨眼睛，当然这个动作在墨镜之下，吴邪看不到，嘴角的弧度似乎在这时间更多地上扬了一些：“……其实，我还没有住的地方。本来是打算晚上先随便找个宾馆应付一下的。”
吴邪没有注意到这句话里的关键词是“本来”，他真的为对方考虑了一下说：“可能有点困难，这时候来旅游的人还挺多的，就连旅馆估计都客满了。你这时候的当口儿临时要入住，不太可能找到心仪的住处。”
“是吗，那这样的话我只有睡马路了。”黑眼镜的心里逐渐紧张了起来，以前这种感觉只有在斗里生死一线的时候才有果。他默默咽了口唾沫接着说，“要不然……我能在你这儿先借住一晚不？”
这个要求对于两个此时还不算多么熟稔的人显得有些过头了。吴邪愣了愣，低下头看了看手里握着的门钥匙，思考了一会儿说：“……行，你都不嫌弃了我也没问题，反正只有我一个人住倒不用担心不方便之类的。”吴邪笑着回过身把钥匙插#到钥匙孔里，“我是不是该说一句欢迎做客？”
黑眼镜双手插在裤兜里不正经地调笑：“不，应该是我说感谢收留才对。”
其实他此刻最想听到的话，只是一句“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04.
经此简单的对话之后，黑眼镜在吴邪家住下了。与其说是房主与房客的关系，倒不如说是类似于此的，但是更加轻松简单的共同居住者吧。黑眼镜第二天还是没有找到旅馆，第三天如此，第四天依旧。在他厚着脸皮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吴邪说两个月的话住旅馆未免太贵了，不如就在这里和他挤一挤好了……嘛，总算合你心意了吧，你不就是想找个免费的地方蹭吃蹭喝吗。
黑眼镜当时笑得很灿烂，墨镜似乎反光了，吴邪站在他面前有一刹那觉得自己看到了对方的眼睛，无法形容的感觉。似乎是透过了黑色的雾在看。
嘛，那这期间请多指教了啊~
黑眼镜如是说。
吴邪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黑眼镜这样的人说实话他真的不太会应付啊。相遇时嘻嘻哈哈地聊两句虽然不成问题，黑眼镜看似也应该算是比较好相处好说话的人吧，但事实上完全不是，对于有些事情执着到任性的地步。看似总是笑眯眯的，只是因为有些东西完全没有入了他的眼而已，就像是被那副常年不见摘下的墨镜给挡在了他的视线之外。
所以刚才隐约看到对方眼睛的时候，吴邪便有一瞬间错觉地以为自己被很认真地对待了，是被认真地看到眼睛里去了的感觉。
他系上围裙开始切菜，动作并不熟练，相反还很迟钝，土豆片被切得有厚有薄的。
其实吴邪会做一点简单的吃食，单身男人的必备技能。不过平时都有王盟张罗，偶尔也会出去潇洒地下个馆子。但这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所以会做菜真的不值得奇怪。可惜有人不这么认为。
“诶……你会做菜啊。”黑眼镜抱胸靠在厨房门口说，语气里是不显露却能被清晰察觉的惊奇。在这前几天虽然也是寄宿的状态，不过吴邪总是会在出门之后带外卖回来，或者两人一起出去解决五脏庙的祭祀问题。今天还是黑眼镜第一次看到吴邪亲自下厨，他现在终于指导刚才吴邪拎回来的一大包是什么了，是即将被吃掉的各种食材啊。
“啊，虽然味道不算非常好，不过无障碍地吃下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吴邪一边切菜一边回答说。事实上记忆里除了某个生活能力九级伤残人士会做出像毒药一样难以下咽的东西之外，正常行动力和智商的人是做不出可以吃死人的东西的吧。吴邪这么想着拿起了一边需要处理的番茄。
“稍微有点期待了。”黑眼镜笑嘻嘻地说。这之后他就安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吴邪忙碌。吴邪是背影对着他的，所以没有看到有一刹那这个总是带着墨镜的男人迟疑地把手放在了镜架上，似乎是想拿下来的样子。不过这个动作停顿了一会儿酒杯动作的执行者取消了，黑眼镜靠在门框上侧过头去看着吴邪的背影，围着围裙的样子显得格外家居。
他想，是多久以前呢，也有人在厨房里给他做吃的东西，那些东西是什么味道呢？为他做了这些事情的……又是什么人呢？
想不起来了。黑眼镜看着吴邪忙碌的背影似乎陷入了某个自我的臆想里。
其实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冷血之人吧，因为为他做过这些事情的父母，他甚至连他们的音容笑貌都想不起来了。
最后端上桌的成品，就像吴邪说的那样。外像并不多么好看，但是全都煮熟了，黑眼镜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放到嘴里咀嚼，似乎有特别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了。没有多么顶级的美味，很简单的味道，他却觉得不仅仅是这样。
其实家是个牢笼也说不准。他这么想着。
吴邪，你说错了，我不能去寻找我的家，因为那代表着我自愿接受束缚。
……但是……如果是这种束缚的话……
人类总是失去了才会珍惜。在黑眼镜失去了曾经不以为然的家之后，现在的他突然觉得，家真是最美好的概念。
斗里太黑了，不带上墨镜他会看不清前方的路。
在家里的话，能不能脱掉它？
05.
那天是个极好的日子，阳光照进来时，暖地让人心尖都柔软了起来。
黑眼镜已经在吴邪家蹭吃蹭喝白吃白住了将有三个礼拜。那天下午，吴邪正半瘫在沙发里看电视，他看的是侦探悬疑类，黑眼镜发现吴邪很喜欢这种类似于解密类的片子。
当时他正站在阳台上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这让他有种不明就里的满足感：当他人在奔波之时，他却有一个稳定的地方固守着，这样对比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卑劣和莫名其妙。
其实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人，很早以前就说过了。
那时候的阳光盛极，甚至到了可以穿透颜色深浓的墨镜依稀看到隐藏在之下的脸部轮廓的地步。他似乎在这一刻想通了什么又抛弃了什么。吴邪正在纠结于破案的某个关键性证据时，他身边的位置突然下陷了一个人的体重，他侧过头看到了黑眼镜的侧脸，只能看到下巴的弧度流畅而分明，头发没有张起灵的长，在男人里却也不算短了。
吴邪眨了眨眼睛，回过头继续专注于电视里的世界，他想他总不能连对方坐在哪里这些都去管，这是黑眼镜的自由。
他们沉默地一同将这部影片看完，最后的片尾曲响起几秒之后，吴邪听到黑眼镜终于说话了。
他听到他说：
“想不想看我摘下这东西的样子？”
吴邪愣了一会儿，然后侧过头用很认真很有重量的目光去看他——用重量去形容目光似乎有欠妥当，但事实是这样的注视确实让黑眼镜的心里微沉。
“可以的话当然很好奇……”吴邪似乎在一边斟酌一边说着，“但是……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摘下来给我看？”
吴邪发现他说完这话后黑眼镜明显地抿了一下嘴唇。表现出一个像是笑了又比笑更凝重一些的表情，然后黑眼睛说：“……你曾经说过我可以试着去找一个家。”
这话很熟悉，太熟悉了，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对他说过“带我回家”这样的话。
可惜那个人在自我牺牲式的拯救过后再也没有在他的生命力出现过了。他在那一刻决定他要忘掉，忘得干干净净，事实上这种自我催眠式的强迫在逐渐拉长的时间线里也确实成功了，他已经很少想到那个人了。
……家……啊。
吴邪低低地笑了几声说：“可以啊，其实我好奇很久了。”
黑眼镜嘴上和他胡乱调侃着，然后慢慢伸手把那副某个时间之后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的墨镜取了下来。然后看到吴邪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目光。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嘻嘻地说很久都没照过镜子了，都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该不会很丑吧，吓到你了？
吴邪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跳台寻找下一个心仪的节目。
不会，只是第一次看到你摘下眼镜……很新鲜而已。
黑眼镜故作恶心地说他才不相信呢否则吴邪怎么是这个反应，然后冲到浴室里，看到了镜子里的男人。他得眸色比常人淡了许多，近似于灰，眉毛却是很深重的黑色，五官分明而立体，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相貌，女人们会喜欢的英俊。
他摸摸下巴自恋似的欣赏了一会儿，接着走回客厅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原来我长的这个样子。”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是脸上有什么缺陷才带墨镜的，原来不是啊。”吴邪调侃地说。
黑眼镜耸了耸肩，这动作在他做来显得很痞气，而且相当地潇洒帅气：“不过，刚才你还没有说另外一件事情。”
他没有说那是一个问题，因为他没有用问句的形式来对话。
吴邪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他用淡地几乎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
“下次出去再回来，不要忘了路。”
不要忘了家的路。
如果把人类说成动物，那么每个人都有拥有属于自己的洞穴的资格。不管是鸟的巢穴还是兽的洞穴，那都是家。
没有的话，就去找找看吧，也许会找到也说不定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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