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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我花开尽（二）
午后风轻。
本应安然闲暇之时，却又多了不速之客。
“路姐姐。”
她的不请自来倒是有些出乎路圆圆意料：“福禄？”
符璐娇笑道：“路姐姐何必说得这样生疏？大家都是姊妹，本就应该多走动走动。”路圆圆“哦”了一声，也没和她废话：“是九夫人让你过来的？”符璐很是不忿道：“路姐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看来还真的不是。
昨日之事，双成从头到尾都在场，自然是留不得。她是楚怀冰身边的头等丫鬟，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影，于情于理，楚怀冰都不应当沉默如斯——除非她还有什么更深的筹谋。
至于符璐……按她们上一次见面时的对话，她还在想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再也不敢和她说话了——幸好没有。也就是说，还可以继续找点乐子。
路圆圆很是顺畅地接口：“那你又把我想成了什么人？”
符璐微愕，眸光一烁：“路姐姐自然是有好手段的。”
“此话怎讲？”
“昨日路姐姐和温少如漆似胶，温少还在深夜亲自送你回院，怎么不是好手段？”
路圆圆挑了挑眉，并不答话。符璐这番话说得太过直接，直接得……近乎于虚假。
只是在她面前耍这个，未免有些不够看。路圆圆莞尔道：“温少昨日确实温柔备至，令我着实印象深刻。”符璐并不接话，路圆圆又道，“不过更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是温老夫人。”符璐脸色一变：“温老夫人？！你见过她了？”
路圆圆颔首微笑：“看样子，也不止我见过她。”
符璐抿了抿唇，竭力压抑住旧事里翻涌的恐惧：“……你……什么意思？”
路圆圆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和你没话找话说罢了。”
“……”符璐别过眼，“九夫人那里少了个人，和这个有关？”
路圆圆赞道：“你脑子也不慢啊，之前那么说是故意要激我？不过和我讲话，你这语气最好还是改改。”
符璐沉声道：“你现在居然还能这样悠哉？！你知不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人根本就没法活着踏出清越山庄！”
“我本来就没指望活着踏出去。”路圆圆更加悠然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指望着有那一天。”
符璐脸色微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明白，你就当我一个瞎子在疯言疯语好了。”路圆圆盈盈一笑，“可惜了，本来我还有件趣事，打算找个人来说呢。”
符璐不禁问道：“什么趣事？”
路圆圆想了一想，便笑道：“关于一个秘密。”
符璐的额角微微一跳，声音不可抑制地尖锐了起来：“——秘密？”
路圆圆轻笑道：“是啊，非常有趣的秘密。我保证，你若是知道，一定也会觉得……非常有趣。”符璐不由压低了嗓音：“是什么秘密？”
“不告诉你。”
“……”
“哎呀呀，既然是秘密，那自然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符璐的脸孔扭曲了一下：“你……”
路圆圆无辜地摊手：“我这也是不得已。他若是知道我把他的秘密说了出去，一定会勃然大怒，我可承担不起后果。”
符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眸底幽暗，忽然问：“你不喜欢温氏？”
路圆圆道：“刚刚我还夸你脑子不慢，你别这么砸我招牌成不成？”
符璐自知又被她戏耍，竭力压住火气，缓缓开口：“路圆圆。”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路圆圆的名字，如斯郑重。
路圆圆微敛了笑意：“怎么？”
符璐静了一会儿，道：“你要不要和我合作？”
居然还真来了。后宅起火也不过如此。路圆圆心底暗暗咂舌：“怎么个合作法子？”
“你帮助我去寻一件东西。”
“好处呢？”
符璐眼眸微敛，只在这一刻，原本轻慢莽撞的无知少女，面上浮起了一种近乎于森冷的凛冽气息。
“我保你活着离开温氏。”
路圆圆笑吟吟道：“你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都说不准，还来保我？”
符璐道：“这用不着你操心。我告诉你，和我合作，是你最后活命的机会了。你答不答应？”
“不。”
符璐眼底掠过一线寒意，稍稍抬起手指，一线利芒隐于指间。她的声音反倒更柔了：“你可别后悔啊……”
路圆圆道：“若只能保我一人，那自然是不行的。”
符璐的动作顿了顿：“你这是什么意思？”路圆圆道：“还有云开。”符璐微皱起眉，好容易才想到：“就是你身边那个小丫头？”路圆圆颔首：“若可以离开，我自然是要带她一起的。”符璐抬起下颔：“若是事成，自然不是问题。”
“好。”
她不论是拒绝，还是应许，竟都如此干脆，连半分犹豫也无。符璐禁不住问：“你居然不问我到底是什么事？”
路圆圆眯起眼眸，微微一弯，柔软如春日弱柳：“反正不会是好事，为什么还要问呢？”
符璐冷笑道：“你别以为可以这样混过去！”她干脆上前一步，抓住路圆圆的衣领，指间的锐芒抵上了她的脖颈，一字一字压低道，“别以为我杀不了你。”
“可你不敢。”
女子的话音云淡风轻，悠然到了荒谬的地步。符璐手指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路圆圆恍若无知无觉，只语笑嫣然：“你的手一直在发抖——小心别见红，万一真留下什么痕迹，就算我想包庇你，也没那么简单混过去。我若是真的死了，你断然是逃不开联系，这么多年忍辱负重付之流水，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符璐的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连同话语：“你、你怎么……”路圆圆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头缓缓摩挲着凶器的形状，温柔如情人爱抚着爱恋的女子。符璐的瞳孔不可抑制地收缩，脸孔微微扭曲，“你……你要做什么……”
路圆圆放开手，十分无辜地微笑：“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罢？要做坏事拉人下水，只有威逼利诱两条路。你手头没有人质，不能杀我，筹码虽有吸引力，却不见得能够兑现。为了让我乖乖听命，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的命拿捏在手里。”
符璐的喘气声越来越重，路圆圆挪开手指，一点一点，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盲目的女子，细瘦手指，凉薄无温，仿佛是什么冷血的动物，在肌肤上簌簌爬过。符璐本就在瑟瑟发抖，路圆圆这一动作差点没吓得她整个跌坐在地。
刀片从指缝间跌出去，在地上划开一声清冽。
路圆圆叹了一声，道，“所以又是下毒？没新意。”又道，“还起得来吗？别在地上待太久，会着凉。”
符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原本应是自己占尽上风的局面，居然被路圆圆三言两语就道破，她甚至还出尽了丑态……惊惧太过，她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扬一扬脸：“是我低估了你，我贱命一条，也没什么好赔的，你若要向姓温的告密，就去罢。”
路圆圆奇道：“告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符璐道：“可你……”路圆圆道：“和你合作，我再吃亏，也不会比在温氏手上吃亏多。”符璐暗暗定下心神：“那你决定背叛温靖？”
路圆圆失笑：“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也从不曾信任我，谈何背叛？”
符璐有些微失神。
“谈何……背叛……”
路圆圆敛了笑意，慢慢站起身。原本烟视媚行的盲目弱女，不过一瞬垂睫，便有一种根深蒂固，俯瞰众生的倨傲——
“好孩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符璐不得不抬起头仰视她，逆着光勾勒而出的荏弱人影，一刹间竟有些难以直视。她咬了咬嘴唇，竭力抑制住可耻的颤抖：“……你说。”
“我在来澄海的路上多次遇袭，和背后指使你的人有干系吗？”
“没有。”
这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令符璐如释重负，答得很爽快。路圆圆道：“是没有，还是你不知道？”符璐想了一想，道：“我并不知道。不过，早先我并不认为你到温氏来，会对大人的计划有什么干扰。”路圆圆扬了扬眉：“我能知道那位大人是谁么？”
符璐抿了抿唇，并不答话。路圆圆道：“这么没诚意的合作，还真是无趣。”忽然又起了玩心，“是他一开始便交待不要泄露他的身份？因为他自以为你吓唬吓唬我就能让我乖乖听话？”符璐脸上有些下不来：“你可莫要得意忘形。”路圆圆连声道：“是是是，我的小命还在大人手上捏着呢——咦，不对，还没有捏着。你是不是忘了做点什么？”
“做什么？”
“给我下毒啊，解药难得的那种奇方。这样以来，为了保命，我不就只能乖乖照你所说的话做了吗？那位所谓的大人，自然也就应当信任我啊。”
符璐的脸皮抽了抽，又抽了一抽。
……虽然路圆圆这番话按道理无可挑剔，但是她们的所作所为怎么想好像都有些顺序错误……不对不对，这世上有人会这么主动地让人来给自己下毒，还对这种威胁一副很感兴趣的家伙吗？
她想了很久都不知该如何接话，路圆圆也不着急，慢悠悠问道：“对了，虽然这种小事无关紧要，不过我好像还是该问一句——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这是什么小事啊！符璐几乎想撬开路圆圆脑壳，瞅一瞅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容易才缓过气来：“……找一幅图，一副美人图。”
路圆圆微怔：“……一幅美人图？难不成是天香亭美人图？”
“你知道？！”
符璐大惊失色，路圆圆顿了一下，她难得有这般情绪，哭笑不得道：“你背后的主子，费尽心思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普天之下，知道天香亭美人图这个名字的人可能不多，但说到“聚宝图”，那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所谓的“聚宝图”，曾为儊月第一巨富柳氏所有。柳氏百年积攒堪埒天子，有“富可敌国”之称。传说之中，让柳氏在商道之上无往而不利，富可敌国的秘笈，就是这一副令财源滚滚不断的聚宝图。
柳氏于康舜年间因犯上而被抄家，阖族流放，柳氏族长更是一夜暴亡。先帝曾对此图颇有兴致，但理遍没收家财，却并未有此图踪迹。以天子至尊之力，念念不忘，却竟求而不得。但就是这样的下落不明，反倒令无数人更对聚宝图趋之若鹜，如痴如狂，无数人希望一窥其全貌，以得滔天财富。
路圆圆少年时期，也曾对此图十分好奇，查遍典籍，只知此图是贺川一代画圣陈寒旧作，所绘乃是天香亭内一位绝色美人，他少年时代钟爱的情人，传说中入宫为妃，盛宠不衰的琳琅夫人。可图中究竟有什么玄机，竟有了“财源不绝”的奇效，仍然无解。
她的一位师叔更是曾经不惜游历天下，苦苦寻觅这副传说之中流向不明的美人图，至今不知所踪——
看符璐的样子，这副令天下人垂涎狂热的天香亭美人图，竟然就在温氏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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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抖包袱！拼命抖拼命抖！！
别人家的女主都是强得给别人下毒，我家的女主却主动找人来给她下毒……这到底算是s还是m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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