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锦瑟(女尊)

作者:苏暮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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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青篇


      爱情,从来不适合这个时代。

      当一切战乱平复,季随青突然恍惚有了这样的感叹。

      所以我注定无法得到爱情。

      **

      我的母亲是建言城的驻城大将,她把她二十余年的热血年华抛洒在这片土地,连父亲临终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六岁,我离开故乡那片桃红柳绿、紫陌红尘,走进这里的西风烈烈,草枯天黄。我用十八年时间抹去了父亲教导的锦绣闺阁里的轻声慢语,做了一个每日舞枪弄棒的女装男子。

      母亲很是无奈,她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在我还是天真浪漫的年纪时不曾教导好我,一直将我做女子教养,等她恍惚记得我原本应该是坐在家中绣花扑蝶的男子时,我已经二十岁了,早已过了最适嫁的年龄。

      回家乡,没人会看上一个二十了还嫁不出去的老少卿;在建言,因着母亲一方大将的身份,家世够的,大多不怀好意,品级低的,又不敢求亲。

      也就在那时,上京传来帝上病重的消息,一直安守中越西方一隅的羌戎突然发难,联合北狄向中越西北一线发起进攻。母亲苦苦抵挡了半年,却在一场战役中被敌手射落马下,一时昏迷不醒。

      群龙无首,军中乱作一团,我咬牙骑上骏马,以将军之子的身份暂代全军统领。第一次杀人,我做了整晚的噩梦,梦里是铺天盖地的鲜血和让人心悸的钟鼓号角。

      那段日子,是路重陪我一路走下来的。

      哦,路重是母亲的副将,长我十五岁,因着她母亲与我母亲是故交,小时候,我只唤她姐姐。她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母亲昏迷的那段日子,还好有她陪着我。

      二十八年秋十月,援军终于抵达建言,领军的是帝女月璟梧,看着猎猎军旗下那张素淡的脸,我不敢确定,她是否能挽回危局。战场从来都不是可以让人悲悯的地方,这个来自遥远帝都的皇族血脉,她的脸上没有浸润过战场的杀伐决断。

      好在,她无情。

      所以她可以用任何极端的手段,只要能取得胜利。

      我只是男子,没有资格去评判作为一国帝女,为了歼灭敌人,去投毒,去暗杀,甚至以千百无辜百姓为饵火烧三军到底是对是错。

      我问过路重,在仓惶的坡上,迎着西边带着血腥和烟火的风,路重沉默了很久,最后她只长长叹了口气:“这是最快的手段。”

      那时的我还不明白,为什么要快,直到营里的伙食慢慢变差,甚至开始定时定量,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她这个帝女君并不是那么失人心,蜀荣马家倾举家之力,为这建言军提供衣食、马匹,还有一个不知来历的大夫,每月都会送来满车满车的药材,救治那些伤重的将领,将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

      只是她没有因为这些无怨无悔的助力而有任何轻松,每日都肃着脸,冷冷看着操场上逐渐减少的士卒。

      我害怕她,没来由的,只是再害怕,我依然需要每日都和一众将领到她的帐里进行新的兵力部署。路重是最了解我的,她大约也看出了我对她的惧意,有意无意维护着我,我十分感激她。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天生的领导家和战争家,那些淡漠的语气,冰冷的眼神,总是能在战场上化成催命的号角,倒下一批又一批的敌人。

      所以,即使在十二月,我母亲最终没熬过那个冬天而去世时,建言军也没有因此成为散沙。

      治乾二十九年三月,用尽七万建言儿女的鲜血歼灭羌戎十一万精兵,羌戎终于收兵乌苏台,答应与中越签订了合约。

      四月,我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华家策划谋反打算扶植安阳王姬登帝位,而建言,随着帝女的驾临,已经被帝都那些翻云覆雨的权贵放弃。埋在羌戎的暗线传来消息,帝都竟然派遣使者前往羌戎,希望用一个蜀州换取羌戎诛杀帝女,全歼建言军。

      我愤怒了,整个知晓这件事的将领都愤怒了,只有她依然是淡淡的语气:

      “是璟梧拖累了诸位,只是此事绝不可让其他将士知晓,降低士气。”

      诸位将领都默默领命,离开大帐,我走在最后,鬼使神差,在她颓然坐下,手指按了按眉心时,冲口而出:“我们会赢的!”

      她抬起头,静静看着我,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手让我下去。

      心,一阵一阵发寒,这就是她一直冰冷漠然的原因吗?

      当她不顾安慰,千里奔驰到前线,远在帝都的朝臣就这样回复她们的帝女?

      没有人给我答案,我也没再去问,五月的时候,帝都传来废位的诏书,帝女拒不受旨,当场杀了传旨的天使,血溅三尺,这是她第一次失控,血红的眼里是我看不懂的绝望,也许她没有想到来到建言,会是这样的结局。

      之后,在蜀荣马家的帮助下,建言军举起了义旗,护卫帝女,整肃朝纲。

      而羌戎,出人意料地没有火上浇油,反而送来大批战马粮草,看着羌戎王姬装扮的女子亲自押送着粮草进入建言,又和她密谈了一天一夜,我愈加看不透这个从来冷然的帝女。

      带着建言军,辗转蜀州各地,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收服了蜀州各地的军官,使得天府之国的蜀州真正成为她的后方大营。

      **

      治乾二十九年九月,她拿到了帝上的传位遗诏。

      那是一份染血的遗诏,是她的帝女君跋涉千里从帝都送来的。

      我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娇柔、本因养在深闺的大家少卿是如何一路走到蜀州的,又无端有些羡慕他,他们,必然是极恩爱的。

      帝女君费尽辛苦把遗诏送到沧州,却死在和帝女相遇的那一刻,我想,上苍果然是不愿人圆满的。

      也是那天,我看见一直淡漠从容的她第二次失去控制,军医一批一批进入大帐,吊命的人参全部被搜罗来,那个偶尔才来大军的神医圣手也来了,但是还是没能保住他。不过我想他走得是幸福的,那微微上翘的唇角流露着的是满足的微笑。

      而她的脸自那日起,再也不曾明亮,那些淡漠和从容从她脸上褪了干干净净,只有满目的阴沉和眼角眉峰的凌厉。

      我是不曾想到的,她那样的女子,会在丧失所爱的时候心性如此大变。直到那日,我隐约听到那些时日照顾帝女君的中年男子低语,才知道帝女君逝去时,身上带着两个月的孕,胎线隐约,但是确实的。而帝女离开上京已经有一年了,这孩子……大约是战乱里不幸的产物。

      我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再看见她时,心里不由带了些同情。对于那位早逝的帝女君,则是由衷的敬佩:这是怎样坚忍的一个男子!

      可是我没有想到,她竟在那时向我提亲,我打了她一巴掌,质问她如何对得起她刚刚离开的夫君和他为她承受的所有,她没有回答。只是第二天的时候,我就听说那几个照顾过帝女君的男子被敌军掳去,不见了踪影。

      大约只有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

      **

      二十九年十月,她在蜀荣娶我为君,为了母亲亲手扶植起的那些军官。

      她告诉我,即使没有帝女君的到来,她也是要娶我的。

      她告诉我,这是一场交易,我必需答应的交易。

      她告诉我,在一切结束以后,她放我自由。

      所以,我应了,在她结发君卿尸骨未寒的日子,披上鲜红的嫁衣,登上了花轿。

      治乾二十九年十月,她发出凤谕讨伐逆贼,帝都发旨指其大逆;

      治乾三十年六月,建言军兵临帝都,没有多费力气,她回到了属于她的位置。

      治乾三十年七月璟帝登基,改元羲和,属于她的时代,终于来临。

      只是,进入那深深琉璃宫墙的我,再没提那次交易,我安静地呆在我的惠德殿,遥遥望着家乡的方向,回忆那些草长莺飞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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