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

　　王瑞恩所说的和席若芸一起在拍的戏，就是那部“为我量身打造”的明星志愿。我能理解一个导演不希望好剧本被埋没的心情，可是《一代歌后钟湘》在等我，王大哥却等不及了。他从未向我解释什么，我只能自我安慰地将这看作是导演和演员或是恋人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

　　自从他生日之后，他对我比从前更加关心，收工早的时候会来看我或是约我一起吃饭，即使收工晚了，也不忘打电话给我，这般刻意反而让我更心生悲凉。

　　意外地接到莫筱筠的电话，通知我她和高明权的婚礼将于5月5日她生日那天举行。进入演艺圈后极少和她联系，偶尔会在一些公开场合与她相遇，她总是静静地站在高明权的身后，安静从容。越是与世无争的女子，越是让人难以抗拒。同样是圈内人，高明权一定看透了那些沉浸于尔虞我诈无法自拔的女人，选择莫筱筠，足以说明他是个聪明人。莫筱筠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单纯如初，一如刚相识时单纯地对我说“你好幸运哦，可以做黎华的女朋友”一样。她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来，我想她必然也会邀请王瑞恩，便说是一个人。她始终未提及任何有关我和黎华的过往，亦未问太多我的现状，只在通话末了，认真地说，若绮，你也要幸福。

　　莫筱筠的电话使我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生活得水深火热、磕磕碰碰的，也有人可以像她一样稳稳当当地长大，安安静静地嫁人。人生来有幸或者不幸，上天只是恰巧把不幸多分了些给我而已。

　　许久没有作品问世又对爱情心灰意冷，工作成了我唯一可以宣泄的出口。林立翔替我接下了永振的一部电视剧。在EAMI接下了新专辑《我很快乐》，无论内心怎样悲伤，外表都挂着逞强的笑靥佯装快乐，如此符合我心境的歌曲，来得恰合时宜。

　　周映彤说因为我太久没曝光，新专辑又正在录制中，需要参加一些综艺节目，维持曝光率，向来反感综艺节目的我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幸好EAMI一直都是依靠实力，并不需要那些哗众取宠的噱头，替我接下的综艺节目，也只是一档更偏向于访谈类的节目。节目在PSTV录制，主持人是叶婷婷，嘉宾是我和关古威。事先看了台本，大都是有关音乐、电影的问题，八卦问题自然也是有的，经过唱片公司的把关，问题也都不会太犀利。只是最后有个“默契大考验”的环节，会现场问我和关古威一些关于对方的问题，没有台本，这对我来说很是困难。

　　主持人叶婷婷是走知性风格的，不像大小X那么疯，节目录制进行得有条不紊，我们和现场观众一起分享喜欢的音乐、电影，交流我们对音乐的认知，倘若综艺节目都是如此，我不但不会排斥，还很乐在其中。

　　我和关古威在后台并无太多交流，到了摄像机前，谈到有关音乐的话题，却有超乎寻常的默契。这样的默契令我逐一拾起尘封多年的细碎片段，却无法将面前的关古威与记忆里的他重合到一起。

　　有关我和黎华的关系的问题当然也逃不了，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我回答说，我们只是和任何一对普通的恋人一样，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祝福，便赢得了掌声一片，顺利过关。

　　到了最后的环节，默契大考验，我和关古威一人一块题板，叶婷婷进行提问，我们把答案写在题板上。

　　这个环节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什么对方第一张专辑发行的日期，对方最喜欢的服饰品牌等等的问题……这类问题除了自己，最了解的大概也只有粉丝，看关古威答题时抓耳挠腮的模样，一定也强不了我多少。四题下来，全军覆没。导演和主持人显然没有料到情况会这么惨不忍睹，脸色都越来越阴沉，场面也有些尴尬。

　　“阿威和若绮作为同门师兄妹相互之间的了解还不够哦，这次节目回去一定要多多沟通！”叶婷婷打着圆场。

　　“若绮只顾着和黎师哥沟通，哪有空和我了解？”关古威无辜地说。

　　现场一片笑声，导演的面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向叶婷婷使了个眼色，她接着说：“那就不多为难你们了，最后一题简单一点，请问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间地点？”

　　这的确不能算是一道难题，我可以清晰地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熟悉的每一个人的画面，可是和关古威，想必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我还是继续假装失忆吧。

　　“让我们先来看看方若绮的答案，”叶婷婷拿过我的题板念道，“前年12月黎华演唱会的后台。原来你们在同门之前就认识了哦？”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作为对她的回应。

　　“接下来我们来看看关古威的，这次会不会是一样的答案，”放开题板的瞬间，她的脸上浮现出惊诧的表情，随后，我看到题板上清晰地写着：6岁那年，我家。

　　现场一片哗然。叶婷婷迅速地调整好表情，说：“你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吗？可是方若绮好像不记得咯？”

　　我对着话筒，一时语塞。自始至终，我都以为不记得的人是他，结果，却是自己又被戏弄了一番。

　　“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关古威抢先开了口，“只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认识的。之后在演艺圈再次相遇，我一直都没有对方若绮说过什么，今天，我想在这么多观众面前告诉她，认识她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和很多小男孩一样调皮顽劣，长大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那时对她造成的伤害，一直想说对不起，却不好意思开口，但是这段时间里，我们对音乐的共鸣，让我更加不想失去这样一个朋友，所以，我想说，若绮，对不起，希望你能接受我真诚的道歉，原谅我曾经的年幼无知。”

　　现场响起了今天节目里最为热烈的一次掌声。目光迎上关古威，他的眼里满是诚意。如今的他，已是个阳光、热情的人气小天王，如今的我，也早已脱胎换骨。那些过往的岁月，离我们太过遥远，只在恍恍间才会拼凑出一些零落的画面——他曾经将我的辫子绑在椅子靠背上让我人仰马翻；他在我的衣服里放进一些虫子，害我被虫咬而起了疹；他把我所有的琴谱用胶水粘在一起，付之一炬……因为一个六岁男孩不断的恶作剧，我始终心存芥蒂。

　　他却在二十年后，给了我在他歌友会表演和进入EAMI的机会，那句迟来近二十年的道歉，他早已付诸行动，我介怀的，只是他对过去的遗忘。而现在，我再没有理由去拒绝交这样一个和自己有着共同追求和理念的朋友，之前那些自作聪明的捉弄也愈发显得幼稚。

　　在导演的示意和主持人的煽动下，关古威拥抱了我，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若绮，对不起。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都过去了。

　　节目在出人意表的温馨里结束了录制，最后的峰回路转，也让之前对我们糟糕表现几乎抓狂的工作人员们欣慰不已。

　　回到后台，关古威小心翼翼地问我：“若绮，你真的原谅我了吗？不会是因为在做节目才那样的吧？”

　　“那你是因为配合节目才向我道歉的吗？”

　　“当然不是，我早就想跟你说对不起了，可是我怕你不会接受，而且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才……”

　　“没错，我是很小气，所以还在你的歌友会上捉弄你，不过那是因为我以为你忘记了。”

　　“那现在我们就算和解了？”

　　“当然。而且，在你家的那一个月是我最珍贵的一段回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让你受不了逃回孤儿院去……不然，我们现在应该是家人的。”

　　“虽然做不成家人，好在我们现在还是朋友，你父母还好吗？”

　　“都很好，他们看到你进了演艺圈，都是你的忠实粉丝，改天有空你回来吃饭吧？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啊。不过我没想到你也会进演艺圈，当初你那么讨厌练钢琴，看到我练琴被表扬还要想办法戏弄我……”

　　“哈哈，”他爽朗地笑起来，“那时不懂事嘛，也没想到上高中时迷上了吉他和唱歌，后来还挺想念你的，心想你要是还在我家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玩音乐了。”

　　“现在……”

　　关古威的电话铃声倏忽响起，他接起电话，笑意在唇角化开，柔和了脸上的每一条曲线。“嗯……很快就出来了……一会儿餐厅见吧……好……”

　　“女朋友？”他挂上电话，我随口问道。

　　“不是，”他的脸上竟泛起红晕，“是范晓爱。”

　　我的心猛地一沉，想起古芊菁生日party上他和范晓爱在一起的画面，试探地问：“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有，不过……告诉你个秘密，你可不要说出去哦！”

　　“好？”

　　“我准备在高大哥的婚礼上向她表白。”

　　“哦……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她跟我差不多时间出道，经常一起做节目就熟悉了。”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出道的吗？”

　　“她寄了Demo给唱片公司，就被签进去啦。”

　　范晓爱果然没有对他说实话，我心里踌躇着要不要把不堪的实情告诉他，他问我：“发什么愣呢？我还约了晓爱吃宵夜，你要不要一起？”

　　“我才不当电灯泡呢，你快走吧。”

　　“那我就先走啦，不能让她等太久。拜拜！”

　　和关古威冰释前嫌，我的心里应该很释然才是，现在却似乎更加沉重。理智告诉我，关古威有权知道真相，可是我又如何才能告诉他这个事实？单纯如他一定会大受打击，或是不相信我觉得我在抹黑她。莫筱筠的婚礼一天天临近，这个困扰像一块石头压得我无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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